第151章 摸臉

小胖子又生氣了，跺跺腳，去找店員要蛋糕了。

佳姐無奈地看自家不成器的兒子走開，輕撫小包子的腦袋，「熙熙乖乖聽話，在這裡寫作業，不要走開。有問題就找店裡的小姐姐。我給你媽咪打了電話了，她正趕過來呢。佳姨要回家做飯了，下次你來店裡，佳姨給你買好吃的？」

「熙熙不要好吃的，佳姨開開心心的，熙熙就高興。」小包子仰著臉，墨色的瞳仁里乾乾淨淨，漂亮得不可思議。

佳姐心裡像是被灌進了蜂蜜，又是感動又是羨慕，「唉喲，真是個乖孩子。佳姨看見你啊，就開心！」

兩人親親熱熱的模樣，讓江耀看得有些吃味。一個沒有血緣關係的阿姨，小傢伙都這麼喜歡。也不知道，他這個爸爸，什麼時候能有這樣的待遇？他也想聽小傢伙這樣哄他……

等佳姐帶著小胖子離開，江耀見店裡的店員只是時不時地看上一眼，便悄悄地挪了位置——

於是，小包子覺得，剛才那奇怪的感覺又出現了。側頭一看，左側方的椅子上，坐著個怪人！

小包子皺著眉頭，扭頭打量這個怪人。明明這個怪人是在盯著自己，為什麼自己一扭頭，他就低頭裝作玩手機呢？而且，現在也不熱啊，這人穿著長長的大衣，還戴著墨鏡和帽子，好像見不得人一樣……嗯嗯嗯嗯，就像小姨說的那種，見不得光的壞人一樣。

小姨以前在不好的地方待過，回來之後就當故事講給自己聽。小姨說，那個地方就有一個怪阿姨，不管是夏天還是冬天，不管是白天還是黑夜，都要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怪阿姨還很喜歡看別人，小姨剛去的時候，就被看過很久。無論小姨做什麼，怪阿姨都盯著看，感覺就像有鬼一樣！那時候小姨還打了個比方，凌晨十二點，披頭散髮照鏡子，鏡子里卻不止你自己一個人，還有另一個……嘶！小包子寒毛直豎，小小年紀忍不住，還打了個冷顫。

而另一邊，明知道自家親兒子在打量自己，江耀也不敢抬頭，更不敢說話。他現在矛盾得很，一會兒想著兒子會不會把他當做壞人；一會兒想著兒子如果知道他是爸爸，會怎麼對他；一會兒又想，兒子到底在看些什麼，是他不好看還是長得不符合兒子的喜好？他今天好像穿得有點多，因為害怕被認出來，導致不必要的麻煩。追妻之路不容易，要再出些什麼意外，比如記者搗亂之類的，他可承受不起！

江耀在來之前，其實已經有了個大概的計劃，但計劃也要隨機應變。比方說現在，他剛回國就上了新聞，其實不在他的計劃之內。不過直接開誠布公地要追妻，倒也不算心血來潮。讓全世界都知道，也許能夠給女朋友一點安全感呢？畢竟，他一直像是個失蹤人口般，沒有存在感，媒體的報道能夠給他找回點存在感。

雖然媒體報道了他要追妻，江耀卻不打算讓媒體知道對象是章瑤。這也是計劃里打算好的。他仔細梳理了現在的情況，章瑤的處境和遭遇，有可能給她們帶來心理陰影。尤其是，小姨子進了看守所，當初被大肆曝光，任誰都受不了。如果媒體跟著他二次曝光章瑤章琳的情況，難免造成二次傷害。那可就是「出師未捷身先死」了。

是以，江耀沒打算在公眾場合露面，生怕被媒體拍到。不過他在甜品屋做了一下午，遊客倒是有，大多忙於拍照吃東西聊天，關注他的幾乎沒有。就算多看了江耀兩眼，也沒有認出來的。

這大約也算是混娛樂圈的悲哀了——這個圈子，喜新厭舊和更新換代的速度，是很多圈子所不及的。

扯遠了，江耀閃過的念頭太多，他略微低著頭，雙手還按在手機屏幕上，假裝自己在玩手機——自家兒子怎麼還在看，他是不是應該主動出擊啊？

要是江耀知道小包子內心是怎麼看待他的，估計得鬱卒不已。

江耀正糾結著，一直扭頭的小包子憋不住了，跳下椅子，跑到了這怪人旁邊。

江耀的身體瞬間繃緊，達到了最緊張的時刻。

「叔叔，你是誰呀？」

孩子的聲音清晰地傳來，江耀手腳冰涼涼的，差點連手機都沒拿住。

兒子跟他說話了！

見怪人不答話，小包子麻溜地爬上了旁邊的椅子，端正坐好，探過身子看江耀的臉。

店鋪里一直關注小包子的店員看見了，連忙喊了一聲。

「小姐姐，我在玩兒呢！」小包子應了一聲，還朝店員擺了擺手。

「這位先生，你……」

「哎呀！小姐姐你別著急呀，那個蛋糕要掉下去啦！」小包子伸手一指，正要走過來的店員回頭一看，剛才擺好的蛋糕被她不小心碰到了，幸好是有包裝袋的，不然她就得被扣工資了。

小包子朝那個店員笑了笑，「小姐姐，我就在這兒呢，不會走的。你不用擔心我哦。」

店員們早就習慣了小包子的受歡迎程度。以往小包子一來，店鋪里的遊客大多都會熱情地和他打招呼，逗他玩。小包子的長相能讓人萌翻，更別提小包子超高的雙商，嘴巴超甜不說，還能誇到人心頭好上去。遊客們幾乎沒有不喜歡他的。所以，店員們見有客人和小包子玩，也沒太當回事，只是多看兩眼罷了，完全當做是以往，客人們和小包子聊天商業互吹了。

那個店員見江耀也坐了一下午，想來就是喜歡小孩子，也沒多管，專心將蛋糕上架。

小包子笑眯眯地說道：「你放心呀，不用緊張，小姐姐不會過來的。」

江耀驚訝，四歲的小孩子，就這麼聰明的嗎？竟然能看出來他在擔心什麼？

這個論斷，在後來江耀參加幼兒園的親子活動時被徹底推翻。但江耀絲毫不在意自己的論斷是錯的，他甚至沾沾自喜：原來不是平均年齡段的孩子聰明，而是他家的包子遺傳了父母的好基因，所以聰明……

「所以，你為什麼看我呀？你認識我？」

江耀鬆開了按住手機屏幕的手指，將臉移向自家兒子。因為真的很緊張，他甚至能清晰地聽到自己脖子發出了一聲響——太過僵硬的肢體，完全不能支撐動作發生。

差點歪了脖子的江耀，緩慢地點了點頭。

小包子更加好奇了，這個年紀正是好奇心旺盛的時候，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包子，也不怕這個怪人會是壞人，反而興緻勃勃地看著江耀，彷彿要看出來這個人認識自己的原因。

當然，小包子不怕的原因還有一個，他只要喊一聲，店鋪里的店員小姐姐們，估計會立即衝過來，店裡還裝了好多能拍照、叫監控器的東西，媽咪說可以抓住壞人的。

「你為什麼不說話呀？你不會說話嗎？我不到一歲就會說話了哦，媽咪說我比其他寶寶早說話，我可厲害啦！」

江耀的嘴角勾起一個愉悅的弧度。「那你……是先喊的媽媽嗎？」

怪人開口說話了！

小包子覺得自己今天又達成了一項成就，更加興奮了。

「我不知道啊！等一下媽咪來了，我問了她之後，再告訴你呀！」

「好。」江耀哽咽了一下，看著眼前的小包子，忍不住伸出來手。這是和他有血緣關係的兒子啊，幾乎在看到正面時，江耀就百分百肯定這是他兒子了——走在街上都不會認錯的那種——因為小包子的長相，幾乎就是爸媽的綜合體。

「叔叔，你要摸我腦袋嗎？還是要掐我臉？」小包子瞪大了眼睛，看著江耀伸出來卻又沒有動作的手。「我其實不喜歡你們摸我腦袋啦，總覺得被你們摸矮了！有時候，小姨摸我腦袋，還要使勁往下壓，可壞啦！我要是長不高，肯定是小姨壓扁我了！」

江耀的眼睛濕潤起來，藏在墨鏡下的視線柔和地看著眼前比劃的兒子。

「掐我臉的，我也不喜歡！」小包子越說越激動，他往日雖然也會和媽咪店裡的客人們說話，客人們有時候高興了，就會多點一些吃的。但那也沒有像現在這樣，主動和人說自己想法的。不過小包子沒想這麼多，只是覺得很喜歡和這個怪叔叔說話吐槽。

「為什麼？」江耀緩了緩嗓子，對上兒子興緻盎然的眸子，從善如流地問道。

「因為會痛痛呀！」小包子皺著一張臉，雙手往自己臉上比劃，「像這樣——啊啊啊……那些阿姨和姐姐很喜歡掐我的臉，可痛了！」

江耀也皺眉，「既然會痛，就不要讓人掐了。以後要是有人想要掐你，你就說不。」

小包子搖搖頭，露出神氣的一面，「那不行呀！我如果乖乖讓她們掐臉，她們就會誇我，如果她們開心了，就會要更多好吃的！媽咪就賺錢錢啦！」

心臟一縮，酸酸澀澀的感覺就往上冒。江耀剛剛強壓下去的淚意又往上涌了。

他懸在空中的手顫了顫，「那我，不掐，摸一摸你的臉，可以嗎？」

「當然可以啦！」小包子對眼前的怪叔叔毫無戒備，主動湊上去。

一雙小手包裹住江耀的大手，將大手往自己臉上放去。臉蛋貼到手掌心，蹭了蹭。

江耀不知道要怎麼形容現在的感受。手底下的觸感很滑很嫩，帶著小孩子獨特的柔軟。他輕輕動了動，撫摸小包子肉嘟嘟的臉蛋，心裡油然而生一種滿足感。好像一下子，全世界都不及眼前的孩子，而這個孩子，已經是他的全世界了。也不對，還有孩子的媽媽——

想到孩子的媽媽，江耀將心裡的激動掩藏，變得小心翼翼起來。

「知道我是誰嗎？」

小包子才記起來，剛才是在問這個叔叔是誰的。「你是誰呀？」

江耀深吸一口氣，收回手，將墨鏡摘了下來。

一雙狹長的鳳眸露了出來，裡頭的情緒太多，不是小包子能夠理解的。但這並不妨礙小包子驚訝。

小包子眨眨眼，眼前那雙和他的眼睛一模一樣的眼，也在眨動……

「你！你……你是那個壞男人！」

什麼鬼？

江耀還以為兒子會問上一句，你的眼睛為什麼和我一樣之類的話。沒想到，自家兒子直接翻臉，來了一句壞男人。

這個壞男人，真的是在說他嗎？

江耀：「你認識我？」

小包子眨巴眨巴眼，老半天不說話。

江耀的心裡莫名開始緊張起來。明明和時乘風、成財那樣的娛樂公司掌舵人級別人物說話，他都沒有一絲緊張，但偏偏在自家兒子這裡……

要是時乘風知道了，估計並不會暗自竊喜，反而會同病相憐。無他，小包子精得很，所有對他媽咪有企圖的男人，都會遭到無情對待。所以，即便是時乘風和小包子說話，也要打起十二萬分精神，生怕得罪了小人兒，被小包子在他媽咪那裡告上一狀，就要遭罪了。

「你叫什麼？熙熙？哪個熙？希望的希嗎？」江耀開始主動搭話了。沒辦法，兒子用一種看渣男的眼神盯著他，讓他壓力很大啊。

小包子撅起嘴，「不告訴你！」

從來沒有和小孩子打過交道的江耀有些尷尬：「……那，你幾歲了？」

小包子不屑地伸出手，左手將右手的大拇指按住。

江耀：「……四歲了？真棒！」

現在的小孩子，比手勢都這麼奇怪的嗎？江耀再次鬱悶。坦白說，他剛才差點脫口而出一個「五」。

而小包子呢？對這個壞男人的印象更加差了。無他，小包子不明白，四歲了和真棒有什麼關係。小包子把這歸咎於這個壞男人的笨。

幸好他和媽咪親，不然就會像這個便宜老爸一樣笨了！

此時的小包子，還不知道有一個詞叫做遺傳，更不知道，有句話叫「虎父無犬子」。

小包子不配合，江耀一時間也不知道要說些什麼。他來之前其實想過很多，也規劃好要怎麼和孩子打好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