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很有心眼的莽撞漢

第10章 很有心眼的莽撞漢

戰爭就是犯罪。

為了消滅戰爭,必須發動戰爭。

殺人就是不仁。

但為了不再殺人,就必須殺人。

這就是朱由榔的理論。

每個人的生命都值得尊重。放在後世,就算髮動戰爭,也不能對手無寸鐵的平民和戰俘下手,這就是後世一直強調的人權。

五百人的生命不是小數目,要是放在後世,朱由榔肯定會被冠以反人類罪,哪怕他是一國之君,也會遭到全世界的討伐。

朱由榔不是嗜殺之人,內心對每個生命也是非常尊重的,要不他也不可能去學醫。但是現在,他的處境非常危險,如果不冒險求存,他必將會死無葬身之地,生命也隨時都有可能被人收割。在這種情況下,他如果仍然不肯妄殺一人,那就太迂腐了。

這五百戰俘是從逆,根本沒有死罪,現在首逆伏法,他們沒有了效忠對象,反抗的心估計已經很淡了。在這種情況下,如果教化得好,是一定會成為良民,或者會成為永曆明軍的一員,無端被人冠以「嘩變」之名全部慘死,朱由榔內心還是有些愧疚的。

「五百戰俘兄弟,你們一路走好,你們的死為我中興大明做出了貢獻,可謂死得光榮,死得偉大。相信你們在九泉之下,必不會埋怨於我。」朱由榔假仁假意地默禱一番,心理總算安寧了少許。

……

第二天,也就是十二月十七日,朱由榔經過倉促的準備,終於出發了。

他們一行七人,朱由榔、陳邦彥、白興、四名軍士。

朱由榔作富家公子打扮,月白細綢直身,髮髻用一根玉簪綰起,手拿一把摺扇。這身打扮簡約而不簡單,加上面如敷粉,目若朗星,身材挺拔,氣度雍容,端的是一副濁世翩翩佳公子模樣。

陳邦彥則是頭帶四方平定巾,身穿青布程子衣,一看就是一副讀書人的打扮。

白興和四名軍士,則扮成下人,分趕兩輛馬車,一輛車是轎廂車,供朱由榔乘坐,一輛車則拉了滿滿當當一車藥材。

朱由榔的現在的名字叫黃致中,「黃」同「皇」,致中則是他前世的名字,其身份是廣西梧州黃姓富紳之子。陳邦彥字令斌,號岩野,所以根據岩野的諧音,取名袁野,假扮朱由榔的幕僚。

一行人出了肇慶城,跟丁圩的選擇一樣,直奔東南方向的南海而去。

按陳邦彥的計劃,馬車的速度一天走七八十里路沒有問題,要是皇上身體受得了,一天一百里路也不在話下。這樣,最多三天就可到達廣州,也就是說,肯定會在十九日晚間抵達廣州。而皇上預計的清軍秘襲時間是二十五日,有五天的時間差,完全有充裕的時間做準備。

陳邦彥跟朱由榔坐在第一輛車裡,想到此行的兇險,不禁憂心忡忡,他擔心的是皇上的安全,如今放眼全國,也只有這麼一個根正苗紅的皇室後裔了,只要他在,永曆朝就在,永曆朝在,反清復明就有希望。哪怕清軍現在凶焰熾天,只要保存這桿大旗,天下百姓就有盼頭,就有投奔的對象。

「如果皇上出了問題,我陳邦彥可就成了千古罪人了!」陳邦彥悶悶地想到。

與他的愁悶不同的是,朱由榔跟趕車的白興卻是非常樂觀,一路上有說有笑,渾不把前路的危險當回事。

「小白,聽說昨天你們軍營發生了降兵嘩變?」朱由榔問道。

白興坐在車夫位置上,手裡拿著一根長鞭,不時發出「駕」、「吁」等口令,吆喝著拉車的白馬。此時聽皇上問話,連忙扭頭看了朱由榔一眼,答道:「回黃爺的話,是發生了嘩變。也不知道哪個王八羔子對那些降兵說,紹武的兵馬上就打過來了,永曆的兵要退往梧州,在撤退之前,要先殺了你們這些降兵,這麼等死,還不如拼著衝出去呢,最起碼還有活命的機會。那些降兵一聽,立馬就急了,四下一鼓噪,衝出營房,搶了看守的刀槍就往外沖。結果,嘿嘿,被咱們大軍包圍,跟剁肉餡似的,一個都沒跑掉。哎,黃爺,您是不知道,沒殺這些人之前,咱們那些新兵蛋子一個個跟娘們似的,等殺了這些人你猜怎麼著?」

「怎麼著?」

「都他媽瘋了,一個個眼珠子發紅,跟他媽狼似的,我看著都害怕。我哥說了,這法子太好了,讓這些兵心硬了,再上戰場,最起碼不是軟腳蟹了。」白興興奮地說道。

「這小子看著笨頭笨腦的,怎麼特么也是個話癆?!不但話多,還帶髒字,你是跟誰說話呢?額是皇帝知道不?」朱由榔心裡想道。

「白興,你住嘴!跟黃爺說話也這麼口無遮攔?」陳邦彥心情正不好,聽白興說話一點也不講究,連忙板著臉訓道。

白興嘿嘿一笑,抓了抓後腦勺:「黃爺,對不住,小的就是個粗坯。我爹我娘也是不靠譜,你看生的我兄弟倆,我哥又高又白,還聰明,還識文斷字的,我呢,又矮又黑,還不愛識字。我哥說了我好多回了,說為將者必須得識字,要不看個地圖啊,學個兵法啊,看個公文啊,怎麼能看得懂?理是這麼個理,可我看不進去啊。所以,像我哥那樣當個儒將的想法咱是不成了,只能打打殺殺,當個廝殺漢。黃爺,您可別怪小的啊。」

「行了!白興,你還沒完了是吧?」白興一席話說完,陳邦彥臉都綠了,你跟皇上帶髒話本就不該,怎麼還埋怨上父母了?

「哈哈哈……。」朱由榔哈哈大笑:「無妨,老袁,白興天真爛漫,所以口無遮攔。難道你要求他一個廝殺漢跟你們讀書人一樣咬文嚼字?累不累啊?」

「是,黃爺教訓得是。誠如黃爺所說,白興確實天真爛漫,黃爺不怪他出言無狀,真是胸懷如海,袁某佩服之至!」陳邦彥連忙溜須拍馬。

「天真?我真是呵呵了。白興小子看似無心地一通亂說,若論小心眼,不見得比你陳大人少!」朱由榔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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