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7章 這算…和解了?

第347章 這算…和解了?

隨著碩大的銅頂華蓋轟然碎裂,無數把泛著寒光的利劍直直刺向了端坐在當中的麒王含征井。

為首的軺車中,本來是麒王和濩彩國國主兩個人,但當段越那聲尖叫響起,驚慌失措的濩彩國國主便已抱著腦袋鑽到了輿座下面。

而麒王含征井則穩坐如鐘、面不改色,手裡下意識拔出了腰側佩戴的凌霄劍,在傘蓋破裂的時候,就已做好了揮劍迎擊的準備。

然而就在抬頭的瞬間,無數道劍影迎頭而下,含征井向來臨危不懼的氣場雖給了他很大的勇氣,然而一股莫名的無力感還是頃刻包裹了他的全身。

剎那間的死亡威脅讓他生出無限的悲壯和不甘,壯志未酬、家業未興,他堂堂中山麒王、深孚眾望的無雙棟樑,就要死於這亂刃之下了嗎?

不甘,不甘,不甘吶!

隨著腦海中湧現的萬千思緒,突然間,一股狂暴的劍氣卷席著飛草枯葉,憤怒襲來,如暴風般將那一眾黑衣人旋卷而上。只聽亂劍撞擊在一起的「乒乒乓乓」的聲音,一襲白衣閃電般凌空而來,青灰色的細刃一翻,那二十幾個黑衣人便齊齊從空中跌落在地,咿呀哀嚎。

定睛看時,那一眾黑衣人黑色的外衣竟都自胸口處橫裂開來,露出了裡面的雪白的肉和鮮紅的血。

卓展反手一甩,冰鎢劍嘯吟一聲,再次插回到鹿蜀皮套中。

「殿下,殿下您沒事吧?」金靴侍衛嚇得慌忙跳上軺車,攙扶起含征井,瞪大眼睛仔細檢查著他的身上,卻沒看到半點傷痕,連那披散在肩上的頭髮都沒有一絲纏亂。

其餘的侍衛也忙拉出輿座下面的濩彩國國主,並迅速控制了重傷倒地的一眾黑衣人。

卓展淡漠一笑,悠悠轉身,剛想向麒王拱手,卻聽得身後又是一陣金石撞擊和發力嘶喊聲。

卓展一愣,急忙回頭,卻見那原本已被他重傷的一眾黑衣人竟無一例外地從地上爬起,揮起手中的劍奮力砍殺著上前的侍衛們。

卓展為留活口,是留了力道的。

雖然只是一處傷,不過,那道口子橫切前胸,已深至胸骨,雖並未傷及性命,卻也足夠要了他們半條命的了。按理說這種程度疼痛,常人已經無法起身了,為什麼這幫人……

就在卓展轉過身時,卻看見了那一雙雙野獸般的兇殘的眼睛,似要滲出血來。雖看不到藏在黑色面罩後面的臉,卻已然感受到了那猙獰的面容。

他們似乎並不在意身上還在冒血的傷口,也不急著逃命,而是繼續揮著手中的長劍,拼了命地向侍衛們拼殺過來,直逼軺車上的含征井。

這熟悉的眼神、這讓人不寒而慄的感覺,一種似曾相識的恐懼倏然回到腦海里。

太華山……晶丹觀!

卓展陡然想起那夜在晶丹觀,大花姐破壞霜花穹頂后,來犯的白冥教暴徒,除了那些巫師,其餘人也是一身黑衣黑褲黑面罩,也是這般的兇殘、這般的不要命,就連怒氣都是一模一樣的……

心念及此,卓展顧不得吃驚,展開雙臂,迅速生出八朵冰蓮。

倏然間,綻開的冰瓣飛旋而出,箭鏃般射出,頃刻扎入了黑衣人的體內。一聲接一聲的嚎叫響徹天際,一眾黑衣人紛紛倒地,蟲子一般卑微地蠕動著。

由於這招冰蓮屬於無差別性攻擊,因此麒王手下的那群侍衛也連帶著受傷了,跟那些黑衣人撲倒在一起,一時間哭嚎連天,哀聲遍地,場面十分混亂。

此時,段飛、壯子、雲嬰、赤妘、段越都已下車,匆匆來到卓展身旁。

「卓展哥哥,他們怎麼這麼……」赤妘盯著渾身上下全是傷卻還在試圖爬起的黑衣人,杏眼圓睜,驚悸道。

「應該是白冥教……」卓展沉思道,回眸看向含征井:「麒王殿下,請務必留他們性命,這些人,很可能是白冥使徒。」

白冥使徒四個字出口,含征井的心登時似被一把攥住,他顧不得剛剛看卓展使出冰蓮時的訝異,忙吩咐侍衛道:「灼平,快!快帶人把他們幫了,別讓他們自盡!」

話音未落,只聽遠處深林中響起一聲尖銳悠長的哨音,一群驚鳥破林飛起。

隨即,就聽有侍衛驚呼「刺客自殺了!」

眾人被飛鳥帶起的目光趕忙落在地上的黑衣人身上,只見所有人的嘴角都流出一線黑血,眼白上翻,抽抽幾下便一動不動了。

段飛早已箭步衝出,抱起最近的一個黑衣人的上半身,用手探了探鼻息,又掰開嘴看看,只見他眸色一冷,回身朝卓展搖了搖頭:「沒救了,毒藏在槽牙後頭了。」

卓展皺眉,目光移向林子的深處:「看來是有人示意他們這麼做的了……」

「卓展哥哥,東邊樹林里有個人!要跑了!」段越驚慌打斷了卓展的話。

軺車上的含征井迷茫地把頭轉向段越,看到那對大大的銀眸后,不覺倒吸一口涼氣。剛剛卓展那股劍氣、以及那些只有巫力進階才能使出的冰蓮,就足以令他瞠目結舌的了,沒想到還有一個幽冥之眼,這夥人,絕對不是普通的鄉野遊俠,到底是什麼來頭......

然而就在卓展起身朝那樹林深處疾馳之際,一雙紅色的翅膀已拍打著升空,羽箭一般飛了出去。

「卓展哥哥,我先去!」赤妘脆亮的聲音越來越遠。

卓展驟然頓足,無奈搖了搖頭,又忽地單膝跪地,雙手撐地,驟然發力。

堅硬潔白的冰自卓展手掌處蔓延開來,倏忽間,東邊的樹林,目之所及的地方,白茫茫一片,一股寒氣順著晶瑩剔透的冰樹林蔓延開來、蒸騰而起,每個人脖子後面都不禁刷地一涼。

「卓公子,你這是……」已被金靴侍衛攙扶下軺車的含征井快步走向卓展,雙目圓睜,訝異問道。

卓展聞聲趕忙回頭,恭敬拱了拱手,暢然道:「哦,麒王殿下,我就是想把那隻縮頭烏龜給凍上,好讓妘兒省些力氣。」

含征井目光掃向這一片潔白堅硬的冰樹霜葉,不禁咽了口吐沫,後背一震,打了個哆嗦。

這是怎樣強大的力量啊,說是帝威級別也不為過了吧,自己居然還要跟這樣的怪物鬥法斗勇,如果一個不慎,那豈不是要……心念及此,含征井不禁出了一頭細汗,盯著卓展那焦急張望的側臉,心下惶然。

正怔愣之時,只聽「啪啪」兩聲清亮的鞭響,隨即是冰塊碎裂的聲音,緊接著,一聲粗礪「不要」剛一響起,那對火紅的翅膀便再次騰空而起,身下還架著一個玄袍赤虯大漢。

飛過來的赤妘一鬆手,那赤虯大漢便像沙袋一樣重重摔落在地,只聽骨頭「咯嘣」一聲,那大漢蜷身捂著自己的右腿,痛苦地嚎叫起來。看樣子,應該是摔斷了腿。

然而哪裡能顧得他的疼痛,只見段飛拿著從軺車上扯下來的一截雲紗疾馳而來,揪著那赤虯大漢的領子就拎了起來。雲紗繞著他的手臂、軀幹、大腿、小腿一纏,段飛低聲說了一聲「硬化」,那雲紗便箍著大漢凝固了一般,硬如鋼鐵,任他怎麼掙扎都無法動彈了。

段飛照著那赤虯大漢的后腰就踹了一腳,一下把他踹到了卓展和含征井的面前:「麒王殿下,人在這裡了。」

含征井看著這幾人無比輕鬆且完美地化解了這場危機,還不費吹灰之力抓到了一個活口,驚得舌橋不下,呆若木雞。

然而到底是堂堂麒王,大場面經歷得多,雖是滿腹疑問、錯愕,但關鍵時候還是能鎮得住場的。只見他闊步上前,凝視著那滿臉怨憤赤虯大漢,沉聲道:「又是文魎派你們來的?」

赤虯大漢冷冷一笑,揶揄道:「先禮後兵,有何不對?麒王殿下不也派人擾了仙尊的清夢嗎?」

含征井眸色微涼,上前一步,盯著那赤虯大漢瞪得老大的眼睛:「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仙尊花費那麼大力氣,招兵買馬,不僅僅是為了看家護院吧?」

「你……你都知道些什麼?」赤虯大漢眼神有些飄忽。

「離深可是什麼都招了,只不過他的級別不夠,還滿足不了本王強烈的好奇心,所以,今天,你就送上門來了。」含征井一雙漆黑的眸子深不見底。

「你想……」赤虯大漢瑟縮一退,駭然驚懼,然而旋即又變得異常猙獰狠厲起來,一雙充滿恨意和嘲弄的眼睛微覷著盯著含征井高高在上的下巴。

「不好,他想自盡!」段飛闃然失色道,已快步上前。

幾乎同時,卓展一把抓起赤虯大漢的頭髮,疼得他下意識地揚起了頭。

而段飛等的就是這個時候。

「硬化!」

眼皮都來不及眨一下,段飛那硬如鋼槍的拳頭就已整個插入赤虯大漢的口中。只聽「咯噔」一聲,下意識猛咬段飛手腕的吃虯大漢發出痛苦的哀嚎,兩顆半黃的牙齒從外翻的厚嘴唇處掉落,如注的血順著段飛的手腕將他的袖子殷紅一片。

「我去,太特么噁心了,卓展你丫快點兒!」雖是情急之下做出的正確決定,然而段飛在看到那赤虯大漢半黃的牙齒后,強烈感受到了那嘴裡的酸腐濁氣,渾身上下一個激靈,嘴巴都咧到耳根子去了。

「再撐一會兒。」卓展知道有段飛的拳頭硌著,那赤虯大漢是咬不到后槽牙的毒丸,於是也不著急了,慢悠悠走了過去,盯著那張撐開的大嘴,心裡有點兒泛噁心。

卓展緩緩伸出了手,赤妘幾乎在同時,從自己的懷兜中掏出一條手帕,遞到卓展手上。

卓展依舊皺眉盯著那張涎水、血水直流的嘴,無奈搖了搖頭,嘆了口氣。

「卓展,你再磨蹭,我特么硬化手指戳你鼻孔!」高度潔癖患者段飛的心理防線已然崩潰,痛苦得就快哭出來了。

卓展用赤妘的手帕將自己的整個手都罩上,小心翼翼地撐開赤虯大漢的嘴角,將食指伸了進去。

哎,最近也不知道是犯什麼水逆,怎麼總掏人家嘴呢,上一次是個死人,不過這一次,怎麼感覺比死人還噁心……

卓展心下嘀咕著,手指小心翼翼地探索著。

有了!

卓展眸色一喜,段飛長出一口氣。

緩緩抽出了手指,是一粒小小的蠟丸。

段飛閃電般抽出了拳頭,一臉生無可戀地盯著自己可親可愛的五指姑娘。

壯子見狀忍不住捂嘴「嗤嗤」笑著:「恭喜你,以後打灰機都忘不了這味兒了!」

「你去死!」段飛將高舉著的手一巴掌呼到了壯子臉上,滿手的涎水、血水酸酸爽爽地抹在了壯子滿臉。

「段飛你個鱉孫,你特么拉我墊背!」壯子捂著臉一頓神蹭,一轉頭,盯著姬嬰那身雪白的衣裳,雙眸放光。

嚇得姬嬰忙向後一跳,螃蟹一樣橫著走到了段越身後,一臉警戒。

段越無奈一笑,從小荷包里掏出兩片濕巾,遞給段飛一片,遞給壯子一片。

「哇去,我妹妹真是女神!」段飛接過濕巾一把撕開,瘋狂地擦著自己那隻手。

而壯子則訕訕地瞄了眼段越,心裡泛起一股暖意,忍不住又看了她一眼,滿眼的感動:「謝謝啊,越越。」

段越移開眼神,笑著輕鬆道:「不用那麼感動的眼神看著我,我只是順便而已。」

壯子明白段越話中的意思,點了點頭,不再作聲,把整片濕巾展開覆在臉上,不讓段越看到他此刻的神情。

段飛剛想過來挖苦壯子兩句,見到這副情景,感覺不妙,立馬回頭看向卓展,轉移了話題:「卓展,這玩意......什麼毒?」

什麼毒都無關緊要,重要的是取出來。卓展知道段飛不是真的在問,也沒搭茬,而是墊著手絹,將蠟丸遞到含征井面前:「殿下。」

含征井並沒有接,只用眼角漏下的餘光瞥了一眼,便收回了眸色。

他身邊的金靴侍衛灼平趕忙雙手接過手絹,頷首道:「那末將就收著了,帶回去送到葯爐,讓藥師驗一驗,看看這究竟是什麼毒。」

卓展朝那金靴侍衛點了點頭,再次看向含征井。

含征井見金靴侍衛轉身要走,忙叫住了他:「哎,灼平,把這個傢伙也帶回去,嚴加審問,把他知道的所有東西都給我摳出來。」

「末將明白!」灼平一拱手,又一揮手,侍衛們便撕扯著將那赤虯大漢帶了下去。

這時,一直在軺車上的姚依依也下來了,如一陣清風般飄然而至,站在含征井和卓展之間,莞爾道:「既然今天遭此橫禍,殿下和國主受驚,段公子和樂正公子肯定要回去沐浴一番,那原定的斗勇鬥法便改日再約吧。井哥哥,你意下如何?」

含征井明白姚依依這是在給自己找台階下,既然親眼目睹了這股強大的力量,即便是為了尊嚴和榮譽,也都不應該再迎頭硬上了。他含征井不是傻子,知道要維護自己的形象,知道要臉。姚依依此時提出,自然是求之不得。

於是便順著姚依依的話往下說,但面色還是要露出一絲『遺憾』的:「也好,既然天意難算,那卓公子,咱們便擇日再約吧。」

卓展自然明白這個『擇日』就是後會無期的意思,心中也是一陣竊喜,欣然應允:「那就依殿下的意思,擇日再約。」

「對了,卓公子,剛才聽你說起白冥神使的事,你是怎麼知道……」含征井說著竟已拉起卓展的手臂,朝自己乘坐的那輛沒了蓋頂的軺車走去。

卓展也自然而然跟了上去,認真說道:「殿下,這件事卓展早就想跟你說了,我們在甘棗山籜澤國的時候,偶然……」

……

看著攜手共乘一輛軺車的二人,在場眾人無不有一種恍然隔世的感覺,實在想不到昨天還水深火熱的二人,今天便已手拉手一起走了,忍不住唏噓這世事無常。

不過這是好事,驚訝過後便只剩歡喜。至於那被忽視了的可憐的濩彩國國主,就只能讓他跟段飛他們擠一輛軺車了。

軺車轔轔掉頭的時候,交錯而過,含征井看了一眼坐在最後一輛軺車上的姚依依,感念她剛剛善心若水的同時,也忍不住在心裡疑問,不知她的這份善意,是為自己,還是為自己身邊的卓展。

一陣惆悵湧上心頭,男人,終究還是會小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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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命山海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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