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互 市 和 親

「他為何選擇來南府軍？」

「他說不想再看到像他父母一樣更多無辜的生命被荼毒在大規模的戰爭里。那樣，他會覺得自己很沒用。」

「戰爭會結束嗎？」

「會的！我會守好這片土地，守好這方百姓！」

「他還有家人嗎？」

「沒有了。都死在了幾年前的戰亂中了。」

「我想親自給他安葬。」

「好。我會安排。」

夜幕繁星，光華璀璨，令人神往，引人沉思。夜幕之下，屍橫遍野，一片死寂。楚塵領著人默默處理屍體、傷員，她的心情變得異常沉重。

生命誠可貴！世界需要太久的時間、太多的機遇才能衍化成具有高等智慧的生命！可，偏偏就有人拿生命當兒戲，視生命為草芥！這是最讓人可恨，又最令人可悲的！當有一天，你發現你一生都在爭奪的東西在浩瀚宇宙無窮時空中其實連一粒塵埃都算不上的時候，你是不是會陷入沉思？會不會想活著到底為了什麼？你的一生要如何去度過？

歐陽玥忘記了自己是怎麼回到城裡，忘記了一路與她打招呼的所有人。這是個註定讓人無法入眠的夜晚，在逃的，追剿的，換防的，處理後續的，班師回駐地的，首腦對話的，……還有躺在床上，閉目沉思的。

黑猴子的死帶給歐陽玥太大的震動。因為他曾用心保護過自己，因為他長達一年多甘願的蟄伏，更因為作為一個普通人卻有著那樣不普通的心愿。不願看到更多的生命被戰爭吞噬！不想自己失去親人的痛苦籠罩更多無辜的人！他是令人敬佩的，也是令人心疼的。這個世界的角角落落還有多少像他一樣的人？她已不想去深究。

他就像一面鏡子，想到他，歐陽玥總會禁不住思考自己。自己來到這個世界的所有行為，所有思想，所有目的。想一想，她會覺得自己失了本心，失了自己。

為了想要探究自己的真相，想要生活回歸原位，想要報仇，達成自己的目的，她也許丟掉了什麼。是什麼呢？以前總隱隱約約抓不住的影子，這一刻，終於清晰無比的展現在腦海。想一想，是有什麼東西不同了呢？

在那個世界，她有組織，有親人，有朋友，有強烈的歸屬感；在這裡，她有了新的朋友，新的親人，有了新的歸屬意識。對，是歸屬感，尤其在黑猴子事情里。她的歸屬感給了一個人，給了一些人，給了一個團體。她可能連自己都不察覺的，潛意識裡，已經在維護這個歸屬集體的利益了。這個集體是良善的、積極的、向上的，這個集體的主人是偉大的。

黑猴子，他是一把重鎚，毫無防備的便狠狠打破了她固有的堅持與信念。如果沒有這個人，這件事。她也許走完南城，首要任務便是去尋找自己內心的疑惑，去報殺母之仇，去尋回家之路。可現在，她不這麼想了，至少不會放在首位了……

次日，歐陽玥踏著晨曦出城。在南城外不遠的山丘上為黑猴子尋了一處安靜而美好的棲身之所，再回到城裡定現成的棺材、花圈、冥紙冥幣，墓碑，找人裝殮、抬棺，一系列事她親歷親為，在南府軍的協助下，終於在下午的時候，給黑猴子辦了一個簡單的葬禮。

秦之炎找到歐陽玥的時候已近傍晚，她正坐在一處山頭，俯瞰著南城高高的城門與南城旁蜿蜒的南江。

江南好，風景好江南！

青山綠水，繁花青木，木屋瓦舍，巍巍城郭。如果不特意關注那一座小小的墳塋，一切似乎都顯得那麼和諧而安寧。

微風拂動，吹散鬢邊發。歐陽玥一襲黑衣黑靴，冠發束腰，神情專註，望著山丘下微微出神。

秦之炎立於她身後，片刻失神。他是有多長時間，三個月？四個月？已經很久未曾如此靜靜看過她了。黑緞長發，秀雅彎眉，月牙兒眼眸，小巧的鼻，紅潤的唇，每一處，似刻在了他的心裡。她的身形依舊消瘦得令人心疼，彷彿隨便一陣風就能將她輕輕帶走。儘管如此，他還是知道，她的內心藏著一個怪獸，它堅強而執著、善良而美麗，神秘而堅定，是它，將她帶到他的面前，闖進他的世界，盛開在了他的心裡。

「談判結束了？」她未曾轉頭，好似背後長了眼睛。

「互市，和親。」他的聲音依舊淡沉、簡短，沒有多餘一個字。

「和親？燕公主？」這就是談判的結果？怎麼就突然要和親？歐陽玥有一瞬間覺得自己耳朵出毛病了。

「是。」可他回答得乾脆利落，冷硬似鐵。

「她南下搭載的正是秘密從秦陽喬裝回國的南帝的車隊。」歐陽玥訝然。

所以，南帝早先便已認出了公主？還看上了她？並藉此時機作為兩國談判的籌碼？兩個至權的男人就這樣決定了一個女子的一生？

「沒有商量的餘地了嗎？我以為她可以避免這樣的聯姻！」月牙兒眼裡有擔憂，有不值，還有氣悶。聰明善良的小姑娘將她視為姐姐，崇拜她，依賴她，她像她的小妹妹、小跟班，她能狠心希望純真善良的小公主攤上這種被安排的婚姻嗎？遠嫁異國他鄉，對於一個不滿二十歲的小姑娘來說，簡直太過殘忍。

「南國國力強盛，李玉也並非平庸之輩，這是她的福氣！」國內眼下內憂外患的處境，尤其還處在大力改革的關鍵時期，如果將示好的鄰國推到敵對勢力，對北秦就是雪上加霜！他們都清楚，南國數十年精心發展國力、物產豐富，糧食儲備量是北秦遠遠不能相比的。所以，北秦需要通過互市來養活國內數以萬計的子民。

她知道他如今所面對的壓力有多大。北羌虎視眈眈，東府軍已然反撲，還有叛逃的秦之炎帶回去的幾萬兵馬。戰事再次鋪開，許多親人又得重新面臨生死訣別。

可，燕公主呢？她不敢去想，她似乎更無力去阻止。

「她知道了嗎？」歐陽玥心裡說不出的心酸。

「她知道並且願意！甲一、甲五已秘密護送她與莫先生先行回京了。她要我向你轉告：勿挂念，她很好。」秦之炎語氣仍舊淡淡的，彷彿自己是個不相干的局外人。可歐陽玥知道，他一定也是心疼的吧。可作為一國之君，他為此付出了什麼，或許只有他自己知道，即便是這樣的人，也尚有許多個無可奈何！

「她長大了！」她想幫幫她，可這，卻是她無力阻止的。兩國邦交是大事，豈是憑她一己之力就能挽回的！她若是私自挾人逃走，先不說小姑娘答不答應，這對於整個北秦的子民都是極不負責的做法。婚嫁畢竟是大事，最少也得五六個月的時間準備吧，還是有時間去轉圜的，歐陽玥暗自想，要是公主不願意嫁的話她肯定得幫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