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勝局定了
說是遲那是快,地下瞬間留下了一片屍體。
阿保機直接洞穿了東宮衛隊的前鋒,將其拋諸身後。
後面左翊衛中旅隨即迎上了他們失去衝力的前鋒。
武承嗣等人就在他們的前鋒隊後面。
見左翊衛第一波驟然穿破前鋒迎面衝來,武承嗣本人也是大驚失色。
他不像李行周練武,根本不會武功,也不會打仗,只會布局和搞政治。
見到這雷電一樣的場面,已經忘記了優劣對比,慌神道。
「快,擋住他們!」
李行周的暴喝如在耳際。
「穿黃衣服那個是武承嗣,斬其首者封千戶侯!」
武承嗣的第二波衛隊已迎面衝來。
這時李行周的一旅前鋒已經損失了幾十人,剩下的人兵力單薄。
但他明白,斬殺武承嗣才是最終目的,其他都是浮雲。
.......
花園池塘中,一個人斗然冒出。
呼哈哈的猛然吸了幾口氣。
然後極度狼狽似死是活的漂在了水面之上,不動了。
李虎等人連忙下水將那人從水裡拖了上來。
「大熊,你快醒醒!」
「快……」
人工呼吸。
這麼長的水道,除了水性超凡的趙苦蕎。
還真不是誰都能潛泳過來的。
何況熊延福還帶著傷,體能大有虧缺。
眼下,儘管熊延福等人都帶了可以在水下提供少量空氣的鐵浮球。
但也是杯水車薪沒能解決根本問題。
水面上不斷有人冒出來,多半只剩了半條命,不乏也有真正的屍體飄上來。
王思禮和趙苦蕎,也趕忙加入了救人的隊伍。
最慘的就是燕順,看來已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嘔……吐!」
熊延福猛然吐出了一大口氣。
翻著白眼,喘起了粗氣。
「別……別吵!」
「快……帶我……去見鄯侯!」
「快,快……」
熊延福艱難無比的從地上慢慢抓起來。
「別管我們,快救鄯侯!」
「快去啊!!」
熊延福大急。
「王思禮,帶你的人去救鄯侯!」
「鄯侯如果死了,連我在內所有人都得賠葬!」
「是!」
李虎等人、王思禮與趙苦蕎扔下了熊延福等人。
全都從後門衝進了內殿,立刻就傳來了一陣拼殺之聲。
熊延福渾身無力頭昏眼花。
喘著氣吐著水慢慢的爬到了燕順的身邊。
崔安柿的情況比愈熊延福好很多,他也踉蹌的跑了過來。
「他媽的,你不能死!」
嘭嘭嘭一記記老拳砸在了燕順的胸口上,沒用。
熊延福咬牙道。
「柿子,抓著他的腳將他倒背起來,跑!」
「……」
「我去救其他人!」
......
出其不意地穿插過來,戰機就在眼前!
千鈞一髮之際,誰顧得上敵眾我寡?
「殺!」
「邢君牙,右翼!」
「林雲,左翼!掩護舞陽,衝過去!舞陽,看你的箭法了!」
李行周提刀便沖。
舞陽道:「八十步!射不中武承嗣我把箭頭吃了!」
面前成群結隊的重甲侍衛,看上去就像一堵鋼鐵牆壁。
明晃晃的光芒,鐺鐺作響的金屬磨蹭聲,讓李行周有種雞蛋撞石頭的快感。
瞬息之間,他腦子裡浮現出了用牙齒咬核桃殼的場面。
「哐!」
邢君牙一刀劈在對面一個甲士的肩膀上,刀鋒一滑,力透戰甲。
那人脖子上的鮮血彪了出來,捂住脖子栽下馬去。
李行周數人第一時間衝進了敵群。
「哐哐哐!」
眼中只有鐵和血,鐵在閃光,血在亂飛。
有人在喊,有人在哭,有人在嚎,這裡是人間地獄。
橙光與紅光中,李行周的汗水飛濺在空中。
驚鴻一瞥,只見過來的這幾十左翊衛猛士已掛掉大半。
只見張守珪被一群人圍著,全身都是箭,就像刺蝟一般。
「嗖!」
忽然一支箭飛過,李行周的脖子左邊一涼,隨即火辣辣的疼。
用手一摸,一把的血。
「鄯侯!」
「沒事,蚊子咬的,再沖幾步!」
「殺!」
身後一聲暴喝,熊提著一把大刀,一身是血策馬跟上來了。
後面的東宮前鋒已全部陣亡,左翊衛中旅右旅紛紛踏著屍體而來。
那些地上的屍體的血還沒流完,一馬掌踏上去。
血就像水線一樣飛濺。
這時眾軍後面的武承嗣已調轉馬頭。
武攸望道。
「武攸暨,頂住!」
喊罷武承嗣身邊的百騎跟著轉身護著他便走。
「武承嗣要跑!」
李行周喊道,一面揮舞著橫刀一面繼續往前沖。
這時陷入敵群的左翊衛死傷殆盡,被分割成零星,中間李行周這邊只剩下四人!
李行周在中,衛伯玉在右,林雲在坐,舞陽在後。
開戰沒一會,他們全都多處挂彩。
其中李行周位於中間,身份特殊,是弓箭手的重點照顧對象。
背上插著好幾支箭,幸好穿著盔甲。
舞陽身上也有箭羽,他仍舊一直在重複幾個動作、
從箭壺抽箭,搭弦,拉,放箭,例無虛發。
「啊!」
突然聽得一聲慘叫,一柄陌刀掃過,砍向林雲早已沒有的左臂。
片刻之後,另一騎迎面衝來,陌刀對著林雲的胸口。
「舞陽!」
突然聽得一聲慘叫,一柄陌刀掃過,砍向林雲早已沒有的左臂。
片刻之後,另一騎迎面衝來,陌刀對著林雲的胸口。
「舞陽!」
李行周救援已來不及了,頭也不回地大喝一聲。
舞陽滿頭都是血和汗,伸手到箭壺一摸,忽然抓了個空,箭壺已空!
眼看敵騎已近,舞陽直接伸手抓住插在自己作膀子上的一根箭。
一咬牙拔了下來,搭箭上弓。
「嗖!」
正中那敵騎的右眼,那人直接從馬上仰頭栽了下去。
手中的陌刀擦著林雲的馬鐙掉下。
舞陽呼出一口氣。
忽見又一騎抬起長槍,正要投向林雲!
舞陽立刻倒抽一口冷氣……
那柄對準林雲的長槍黑漆漆的。
李行周等人都瞪大了眼,呼吸幾乎都停止了。
林雲的左臂在鄯州之戰中就已經斷開了,此時又中了一刀,流血如注。
差不多要昏過去了。
右手抓著的長槍在顫抖,發出「嗡嗡」的細響。
已然無法作出任何抵擋。
長槍槍頭泛著冰冷的光澤,已經飛將過來。
此刻李行周的腦子裡一片空白,聽覺在一瞬間失去。
天地之間的哀嚎一下子安靜下來……
但轉瞬之後,「哄」地一聲吵鬧又回到了耳際。
他總算有了知覺,立刻將手裡的橫刀向那騎兵使勁扔了過去。
「哐」地一聲打在胸甲上,沒起到作用。
「噗!」
林雲的胸口頓時被長槍當胸穿過,他隨即栽下馬去。
林雲就這樣陣亡?
李行周心裡一陣劇痛。
這時李行周忽然感覺到危險,寒光閃過。
他顧不得多想,向側面一躲,一柄陌刀擦著他的盔甲掃過。
金屬摩擦的怪響聽得人牙酸。
突然大幅度躲閃身體失衡,李行周一個沒坐穩,從馬上摔將下去。
電光火石之間,他看見空中兩個黑影對著自己的腦袋呼嘯而下,那是戰馬的鐵蹄!
「李學士!」
張守珪大喊道。
李行周急忙一滾,同時從懷裡抽出了另一把橫刀,一刀就向上面的馬腹捅了上去。
「嘶!」
馬上的哀鳴震得人耳膜發癢。
他渾身是血,連滾帶爬十分狼狽地從馬腹下滾出來。
剛想爬起來,突然頭盔上「哐」地一聲巨響。
不知什麼東西打在了鐵盔上,頭盔飛走了。
他只覺得眼前白茫茫一片,耳邊「嗡嗡……」地震響。
「霍!」
一聲暴喝,眼前一個模糊的黑影飛馳而來。
人在哪裡,攻來的兵器在哪裡?
李行周一時發昏,竟然看不清楚。
他搖搖晃晃地站在哪裡。
恍然之間,他的眼前又出現了和大長腿姐姐約會的奈雪……
可以穿越回去嗎?
回家了……
忽然臉上一熱,一片黏糊的東西淋將下來。
這倒把他淋醒了,忙伸手在臉上一抹,睜眼一看。
右翼衛伯玉正斜衝過來,陌刀掃處,人仰馬翻無人能擋。
「鄯侯!你沒事吧?」
李行周披頭散髮猶如乞丐,轉頭大吼道。
「舞陽!沖不過去了,現在不動手,就沒機會了!」
……
舞陽目測了一下前方武承嗣正在後撤的隊伍。
他們在漸行漸遠,此時距離至少一百二十步!
距離還是次要,關鍵是眾軍環繞,障礙物太多!
「護住我左右!」
舞陽喊了一聲。
阿保機提著陌刀在右翼來回橫掃。
敵軍半步也無法靠近。
李行周徒步提刀,橫劈豎砍,苦戰支撐。
還好左翊衛第二波的衝鋒隊形、中旅將士越來越近,接應過來只在瞬息之間。
舞陽從自己身上又拔下一支箭來,忽然一跳,雙足跳到了馬背上。
坐騎在來回走動,十分不穩。
他深吸一口氣,身體隨著坐騎的晃動而搖晃,努力保持著平衡,逐漸站了起來。
此刻此刻,廝殺彷彿都遠去了。
舞陽菱角分明的臉平靜得就像修行的僧侶。
繁華落盡,喧囂已逝……
他盯著前方,右手的箭放在嘴邊親吻了一下,搭箭上弦,拉弓猶如滿月!
夕陽已經下山了,天邊最後的光彩從雲里泄漏出來,華麗而美妙。
舞陽高高站立的身軀在一瞬間猶如一尊上古雕像,詮釋著力量的藝術含義。
此刻,他不為封侯,更不為富貴。
只是,並肩作戰的好友付出了鮮血與生命。
那麼,全力以赴吧,勿負今日同袍!
「砰!」
一聲弦響。
一支滿載希望與死亡的箭破空而去。
轉眼之間,穿黃衣服的武承嗣從馬上摔了下去。
百名鐵甲侍衛都沒能護住他。
「中了!」
舞陽一泄氣分神,身體已撲將下來,在空中大喊一聲。
就在這時,左翊衛中旅接敵,殺聲震天,圍攻李行周等人的這股兵力立見敗績。
「死了沒有?」
李行周抓住舞陽。
舞陽不知道。
他說道。
「我看見大股人馬從立政門那個方向過來了。」
這時阻擊左翊衛中旅的東宮衛隊被擊潰,正跟著向武德殿那邊逃奔。
李行周喊道。
「停止追擊,撤往承天門!」
他喊罷丟下摔得七葷八素的舞陽,又奔到了林雲面前。
只見林雲滿臉都是血,眼睛還睜著,有點動靜,還沒死透……
「林雲……」
李行周急忙抓住他的手,見他的肚子上穿著一根長槍,地上一片血泊。
林雲的嘴皮子動了動,李行周急忙附身過去,只聽得他說道。
「先前李學士說的……」
「夢裡那大長腿姐姐……」
「後來和你怎麼樣了?」
「不是大長腿姐姐……」
現在?
未來?
她或許兒女都能打醬油了。
但李行周卻笑道。
「還等著我呢,忙完這陣,我就回去娶她,生一大堆兒女。」
他笑出了淚花。
好多年沒有過眼淚了,如今的淚卻是為了一個男人而流。
林雲聽罷嘴裡露出一絲笑意,微微一轉頭看著左邊。
李行周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只見是一棵杏樹,已是滿樹杏花,在微風中婀娜放姿。
林雲帶著笑喃喃說道。
「非常漂亮……一切都很好……」
「林雲!」
李行周跪倒在地,將其抱在懷裡。
周圍的諸將都跟著俯身跪倒,眼中傷感。
.
……
王思禮艱難的從地上爬了起來。
一把拔出了胸口的箭頭,血飆出三尺多遠。
燕順沒能死成,勉強已經能夠站起來。
十分吃力的從後門扶著牆走進了殿來。
阿保機走到燕順面前。
「還能直立行走,想必也是無恙了?」
「終、終於上岸了!」
「沒死,我沒死!哈哈哈!」
燕順喘著粗氣大笑,左右兩手死死抓住李行周。
「快給我鎧甲,馬匹,馬槊,還有刀!
……
我要去殺幾個人,壓一壓驚!」
......
建昌王武攸寧、安平王武攸緒率左右萬騎數千騎兵橫穿內廷。
奪立政門而出,趕到了武德殿,已然列陣備戰。
而羽林衛鄯侯李多祚等人也動員了羽林軍出營。
行到承天門太平公主這邊布陣。
雙方全騎兵部隊,鐵甲如林,黑壓壓的兩片人馬。
宮廷,不再是歌舞美酒的地方,完全變成了戰場。
承天門城樓里,宰相、鄯侯等文武眾臣分列兩邊,共襄大計。
上位者自是太平公主。
不過李行周也坐在她的身邊。
「現在最關鍵的是武承嗣死了沒有!」
狄仁傑回顧眾人道。
李多祚也點頭稱是。
「如果他死了,羽林軍只能聽殿下的,我們尚可一戰,且勝算很大。」
「如果沒死,境況危也!」
太平公主好像沒聽大臣們說話一樣,自顧自地看著血污滿身的李行周道。
「把盔甲脫了,我看看你的傷。」
李行周髒兮兮的,確實有些狼狽,他的脖子仍然火辣辣的疼。
是被一支箭划傷的,悲傷也有幾處箭傷,幸好盔甲擋住,傷勢不重,只是點皮外傷。
他當下便說道。
「不要緊,咱們還是先說正事吧。」
太平公主面色依然平靜,看不出任何情緒,她說道。
「你不聽我的話?」
李行周只得慢吞吞地把盔甲取了下來,裡面的衣服已破得不成樣子,一股血腥味和汗味夾雜的氣味撲面而來。
「你背上有傷,把衣服也脫了。」
李行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