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兵巡大河烽火息(四)
「子時兩刻最後檢查,四刻出發,丑時一刻之前到達指定位置,丑時三刻正發起夜襲。首先發起攻擊的是擲彈營。」曹悰繼續說著戰前簡報。
「擲彈營?就是專門丟擲日南邑手榴-彈的那一營?」龐援興奮地問道。
「是的。」
「怎麼動用這大殺器了?出了什麼事?」四人都見識這玩意的威力,所以潘鉉猜測地問道。
「聽說駙馬從海州趕到了相州安陽。」曹悰補充了一句。
「出了什麼事?」高之銓也聽出不對來了,「怎麼駙馬親自來督戰了?」
「聽說童太尉帶著平定方賊有功的西軍將領要到南京應天府了。」龐援這時悠悠地說道,看到三人都轉過頭盯著自己,連忙解釋道,「南京歸德軍余都指揮使的二哥兒跟我有書信來往,前天來信說他父親正在準備迎接童太尉一行。」
童貫終於在十月份徹底平定了方臘之亂,但是手尾很多,折騰了一個來月,等不及的童貫丟下「雜事」,帶著有功將領領們北上,他想要趕在年前,或者是劉伯陽諸路招討結束前向官家敘功。
曹悰等人這下明白,潘鉉嗤嗤地笑道:「駙馬這是不給童太尉一點機會啊。」他們出身功勛世家,對童貫這種撈過界的死太監真的半分好感都沒有。
「嗯,余都指揮使的二哥兒跟你沒有這麼深的交情吧,怕是他家的三姐兒打著哥哥的旗號跟你通書信吧。」高之銓的關注點有些不同。
「少胡說八道,聽大哥繼續說戰前簡報!」龐援惱怒道。
丑時二刻,擲彈營五百人悄悄地潛入到了最前面的壕溝,就是龐援他們挖的,離賊軍只有三十步的那條壕溝。在壕溝里一字排開蹲著,藏在擋箭板後面。
五百個沒有點著的火把從後面被傳遞上來,插在各自前面的壕溝土堆上。他們摒住呼吸,非常安靜。後面有一營人在給他們當後援,每人拎著個筐悄悄地潛行到擲彈手身後五米遠的地方,筐里裝著滿滿的十個「日南邑產手榴彈」。
丑時三刻一到,壕溝里響起了尖銳的銅哨聲,擲彈手連忙拿出藏在壕溝最底下的火摺子,拔開蓋子,使勁吹了幾下,讓火一下子旺了起來,然後湊到沾滿油脂、撒了硫磺的火把上,把火把點燃。
五百支火把點燃后,形成了一條火龍。這時擲彈營的軍官們站了起來,大聲叫道:「準備-投彈!」
後來掩護的人衝上去,遞給擲彈手一個手榴-彈,然後轉身跑了回去。擲彈手接過手榴彈,擰開木柄蓋子、露出導火索,再將導火索湊到火把上,然後轉腰、揚臂,奮力一投,將冒著火星的手榴彈丟進了賊軍柵欄里。
轟的連續巨響,五百枚手榴彈紛紛炸響,火光閃動,石土亂飛,慘叫連連,早就察覺到動靜,躲在柵欄背後準備阻擊官兵進攻的賊軍被炸得雞飛狗跳,死傷慘重。手榴彈連續不亂地從空中飛來,落到地上,將柵欄後面二十米的地方炸成了人間地獄。手榴彈裝的是黑火藥,爆炸力一般,殘肢斷臂倒沒有多少,被炸碎的彈片擊中的占多數。那些被彈片穿進身體,一時半會又死不了,在那裡嗷嚎慘叫的人,滿地打滾,鮮血很快浸濕腳下的泥地。
他們都是亂民組成的,談不上任何紀律性。看到前面同伴如此慘狀,不少人心生怯意,調頭就往營地深處跑,更有甚者邊跑邊尖叫。讓營地里那些剛被嚇醒起身、驚慌失措的賊軍們更加慌亂了。
十枚手榴彈很快就扔完了,擲彈手們跳出了壕溝,來到賊軍木柵欄前十餘米,其中背著繩子的士兵紛紛甩出繩子,將一頭的鐵爪扣抓在了木柵欄上。然後十餘個士兵一起拽著繩子,喊著號子使勁往外拉。
一二三,一二三,哄的一聲,柵欄紛紛被拉倒。跟在擲彈手身後衝過來的第一波突擊隊大吼一聲,揮舞著刀槍,紛紛沖了進去。
其餘地方也差不多,只是擲彈手換成了弩手,射出十餘輪火箭,再由第一波突擊隊自己拉倒了木柵欄,沖了進去。
永和鎮一片喊殺聲,火光四起,無數的人在其中驚惶亂竄,而楚州新廂軍則以伍什為單位,組成一個個小單位,在軍官的帶領下,有序地從四周向鎮中心推進。精銳人馬則組成十幾支尖兵,在一隊隊強弩手的掩護下,來回穿插,突擊賊軍有組織的抵抗,將其粉碎。大部隊穩打穩紮,非常有耐心地清理著每棟房子,每一個可能藏人的地方。
到天明,賊軍主力已經被消滅。
賊首張迪在官兵進攻之前就接到報告,最近的壕溝只隔著三十步,放個屁都能聞著味,擲彈兵營再小心動作,木柵欄那邊的賊軍最後還是聽到了動靜。接到報告的張迪知道那個方向是官兵主攻方向,正當他盤算著怎麼忽悠高托山去頂住時,高托山自己站了出來,自告奮勇地表示自己願意帶本部人馬去那裡頂住官兵的進攻。張迪深為感動,還送了三千精銳本部人馬給高托山,然後拍著胸脯保證道,只要高托山頂住了第一波進攻,他就帶著全軍從那裡發動反擊,兩人一起殺出重圍,轉進河東,再創輝煌。
炸聲一響起,張迪就帶著五千精銳心腹,丟下大部隊,向鎮北運動,準備從那裡逃跑,結果被堵住了,只跑出去數十人,然後被龐援帶著一都人,銜尾追擊了數十里,最後斬殺數十首級,俘獲張迪。
張迪被俘時高叫,「我乃天聖將軍,請以將軍之禮待我。」結果被龐援一頓暴揍,然後捆成了粽子,丟在一輛車上給拉了回來。
高托山更狡猾,他派部將帶著人馬頂在了擲彈兵營前面的木柵欄後面,自己卻悄悄帶著十餘心腹,喬裝打扮,跟在張迪身後跑了出來,又趁著官兵圍捕張迪,悄悄遠遁,最後在魏縣想過河去大名府時,被縣尉看出了破綻,一舉擒獲,白送一份大功。
宣和元年十二月初七,隨著張迪、高托山相繼被俘,楚州新廂軍自九月初四齣兵,招討大河南北賊匪,歷時三個月有餘,斬首一萬一千餘,俘獲六萬七千,賊酋或死或俘,無一漏網。
捷報先行飛報去汴梁,向官家報喜。隨即劉伯陽傳令楚州新軍分批回楚州駐地。他們招討諸路賊匪,軍械物資大部分自己供給,只是各地方供給糧草而已,又軍紀森嚴,與地方秋毫未犯,所以幾乎沒有什麼手尾,說走拔腿就走。
然後劉伯陽帶著許達(賈存晉)、楊泗昶(賈存韓)、盧相勝(賈存陳)、孫傳霆(賈存齊)、常余純(賈存秦)、富友德(賈存魯)十餘位有功將領以及曹悰、高之銓、潘鉉、龐援等二十餘位有功軍官「代表」,一路疾行,在白馬渡河,直奔汴梁。
接到消息的童貫頓時上了火,推辭州縣地方的一切宴請,帶著將領和護衛們坐船直奔汴梁。但是不巧,現在大河以南的內河水運,尤其是汴河、山東淮東的運河、江州以下的大江水運,八成直接或間接把控在永利商會手裡。接到命令的船隊路上狀況不斷,一會船漏了,一會船舵壞了。
折騰了兩天,童貫知道不對,棄舟走陸路,結果好容易氣喘吁吁地趕到汴梁城外,才知道早上樞密院、兵部才奉詔出城迎接得勝的駙馬一行入城「還朝」。現在天色已晚,童貫一行只能明天一早才舉行儀式迎接了。不過官家還念了舊情,給童貫留了一些面子,傳令奏凱獻俘兩路一起舉行,不分前後。但還是把心高氣傲的童太尉氣得差點吐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