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討價還價自討沒趣 不識內情自作聰明
水不僅是生命的母親,還是生命的父親,水產生生命,還負責養育生命。內陸的城市和鄉村通常傍水而建,城裡或村裡若有一口天然的水塘或湖泊那更是得天獨厚,屬於人間福地。潯江就是一個這樣的城市,城中間是一個面積千餘畝、湖周十餘里的天然湖泊。為了南北兩岸的交通便利,唐朝的潯江人在當時的李姓長官號召和帶領下從湖的南岸修了一條長堤直達北岸,將大湖一分為二。潯江人稱長堤為李公堤,為了頌揚讚頌李公的功德賢能,又將西面的水域譽名為甘棠湖。甘棠湖臨近長江,湖的中心有白居易《琵琶行》中描述過的浸月亭,有周瑜當年的點將台,岸邊有歷史上著名的米市一條街......
從古至今,甘棠湖的周邊都是潯江最繁華的商業區和遊覽區。甘棠湖是潯江市富庶的源泉,李公堤是通向富饒的大道。人們不會忘記歷史上賢明、廉政的好官,市井間嘲笑無能、貪婪的庸官。改革開放后,潯江市也曾經是有名的貪官泛濫區。在政府反腐高壓下,貪官們繼續變換著花樣貪錢斂財,手段和方式更加隱蔽、更加匪夷所思。在正常人根本想象不出的情況下和想象不到的地方,貪官們累出新招。老馬就在無意中發現了貪官們斂財的一條新途徑。
胡瑩一周前回省城去了。一周以來,老馬天天都在回味兩個人速見速散的精彩片段,一天等於二十年,兩天正好等於四十年,該發生的都發生了、該彌補的都彌補了,既圓滿又幸福。分手時胡瑩囑咐和邀請老馬去到她的連鎖店裡買件春天穿的新衣裳。胡瑩說他一身上下灰不溜秋一看就像一個被時代淘汰了的人、一個在現實社會不得意的人。見胡瑩這麼上綱上線,老馬迫切需要改變一下自己的形象。他可不想再見到胡瑩時在她眼裡還是個落魄老頭。
春天準時降臨潯江。潯江是一個沿江城市,地處長江中下游的中間地段,四季分明。第一股暖風吹過來,吹綠了江岸柳樹枝的新芽;明媚的陽光持續照耀,將桃花映照得成熟嫵媚。和往日一樣,甘棠湖周邊的各條道路,從一早開始就車水馬龍,人行道上行人來往如織,老馬今天也夾雜在這熙熙攘攘的人群當中。
老馬今天的心情好極啦。這麼好的天氣理應擁有一件名貴的春裝。老馬還從未在熟人手上買過東西,以前在服裝店買衣服,根據別人告訴的經驗,盡可以將衣服的標價還到百分之五十,即使這樣,據說服裝店的店主還有可觀的利潤。胡瑩開有十多家服裝店,總該是賺的盆滿缽盈,這次許諾以成本價賣給我老馬一件衣裳,對她來說只不過是九牛一毛。不過,老馬並不想一開始就打出胡瑩這張牌,他要先試試自己的還價水平,如果胡瑩說出的成本價與自己最終還下來的價格相差的合理,那麼老馬就會以自己談先來的價格買下衣服,這樣既不欠下胡瑩的人情,也在老同學面前證明了自己的能耐。那麼,老馬今天到胡瑩的店裡買名牌衣裳,除了這是他這麼多年來的一次高消費,還帶有著神秘感和新鮮感。可想而知,老馬今天的心情真的不錯。
這家專賣店正好處在步行街的中間位置,大理石的牆面,水晶玻璃的櫥窗。進出的人倒是不多,但一個個都衣冠楚楚、趾高氣昂。凡男人年輕點的都英俊帥氣、年紀大些的都油光滿面又大腹便便;凡女人年紀輕的都骨感苗條、年紀大些的都塗粉抹脂又打扮得花枝招展。老馬一進到這店裡來就顯得與眾人格格不入,眼光有些畏畏縮縮。但是他還是很快把目光投向了一件黑色山羊皮外套,大翻領線條筆直、雙排扣風格粗擴,質地柔軟、款式新潮。老馬一看價格果然不出所料,價格遠遠超出他的預期。
店裡一位年輕英俊的店員似乎沒把老馬當成異類,他臉帶七分微笑的來到老馬身旁,輕聲細語地問老馬是不是需要試一試他眼前的這件衣服。老馬眼睛轉向他處,滿不在乎地說,也就是順便看看,衣服的料子不錯,就是設計的太單調,口袋只有一個,不適用。店員笑著說:這位老闆你就別逗了,我知道你是真看上了它。這是今年最新設計的款式,廠家限量生產,我們店總共進了10件,昨天為止,已經賣出了九件。老闆你具有與時俱進的眼光,心態比帥哥還潮,老闆是個識貨的人。老馬立即問道,既然是最後一件那應該減價吧?店員搖搖頭,這種情況,在別的店恐怕是要加價嘍,我們品牌店為了保持信譽,定了什麼價就從頭到尾賣什麼價?老馬一聽這話嚇了一跳,什麼叫做定什麼價就要賣出什麼價?
老馬問:「你這店裡的衣服不能還價嗎?」
「是的,品牌店的衣服從不還價。我們也沒見過哪個顧客會在品牌專賣店討價還價。老闆你如果真看上了,請照單付款,其他都是廢話。」店員的語氣顯得有點不耐煩,明顯有點生氣了,但臉上的笑容並沒有完全退走。
老馬只有一個勁的搖頭,他轉過身看了看其他的店員,發現他們臉上也露出同樣的笑容,職業的微笑,胡瑩訓練的不錯嘛。
到了該亮底牌的時候了!為了避免雙方發生尷尬,老馬特意走去店外。出門時,差點與兩個身穿紫紅色風衣的女士迎面相撞。
老馬撥打的電話剛顯示接通,手機里聽到胡瑩略帶嗲氣的聲音:
「喂——,是我呀,你還好嗎?你在哪給我打電話呀?」
「在你家裡。」
「我家裡?不會吧?你去的我那個家裡呀?哦,我知道你在哪了。今天你買衣服去啦?」
「你做老闆的就是聰明,會算。我在你的專賣店裡了。真牛啊,一分錢的價我都還不下來。」
「哎呀,你還用得著還什麼價?不是說好了給你成本價嗎?快告訴我,看好了哪一件?」
老馬把進店以後的情形在電話里說了一遍。手機里先是傳出一陣與胡瑩年齡並不相符的清脆笑聲,接著又誇他識貨,告訴老馬那位店員沒說假話,那件皮上衣確實是今年剛進的新貨,在全省的各個分店都賣的很火,成本價大概在一千五百元。
「這樣吧,你到我那店裡找到楊店長,叫他給我來個電話。你準備一千塊錢。」胡瑩說完就把電話掛了。
還真的是對半賺呢!老馬這次是在心裏面直搖頭,想不通為什麼有些人就非得穿什麼名牌,心甘情願的挨別人宰。
再次入店的老馬很快知道了剛才在他身邊的人就是楊店長,此刻他和老馬出店時遇見的兩位女士正來到收銀台前,其中一位女士手中多了一隻服裝袋。老馬下意識地一轉頭,果不其然看見那具黑人模型被剝得精光,老馬明白那件上衣已經進入了那隻服裝袋,急得他大聲喊:
「哎——,等等,那衣服是我先看的。」
楊店長轉頭過來看著他說:「哦——,不好意思,因為你並沒有決定買,而這位女士一進店就毫不猶豫地要了它。」楊店長一面說一面很有禮貌的請女士繼續付款。
兩位女士都轉狗頭淡淡的瞄了老馬一眼,拿了服裝袋的女士掏出錢包,從中掏出5張百元大鈔給了收銀員。
老馬在一旁看傻了眼。什麼?五百元?胡瑩剛剛告訴他那衣服的成本價少說也得一千五百元,萬萬沒想到剛才還口口聲聲說從不還價的楊店長竟然會以五百元的價格賣了出去!老馬一下子腦筋轉不過彎來,尤其還看到楊店長此時滿臉堆笑,這笑臉也明顯與剛才的不同,是只有下級對上級或者老公對非常崇拜的老婆才會有的那種笑。再環視其他店員,好像在誰的一聲令下全部換上了與楊店長一樣的笑臉。好哇!全店裡的人都在集體作弊,這女人肯定與店長還有其他的店員有什麼暗中交易。胡瑩啊胡瑩,今天幸虧是我來到了你這店裡,無意中幫你發現了吃裡扒外的黑手,若不及時斬斷,窟窿會越掏越大,到時你想堵也堵不住了。
兩位女士朝氣蓬勃地走過老馬身旁,有說有笑的走出店門。老馬憤怒的掏出手機,他要立即給胡瑩打電話。恰好此時,楊店長的手機先響了起來。楊店長低頭一看手機屏幕,馬上變換上了一副必敬必恭的面容。
「胡姐,是你呀,正要向你彙報來著。」楊店長一面說一面朝裡間走去。
看樣子是胡瑩打來的電話。老馬心中想:不管你這小子在胡瑩面前如何表演,我也要當面戳穿你。幾分鐘之後,從裡間出來的楊店長手裡拿著未掛斷的電話直接衝到老馬面前問:
「請問您是馬先生嗎?」
老馬提高了聲調:「我姓馬,是你大老闆的好朋友。」這話一下子吸引住了店裡所有人的目光。
「哎呀,不好意思,怠慢了,怠慢了,抱歉、抱歉。馬先生,胡姐請您聽電話。」楊店長一面說一面將手機恭敬地遞到老馬手上。
胡瑩在電話里問起衣服的事。老馬怒氣未消地沖電話說,我是看中了一件衣服,還沒等我要買奇迹出現了。老馬激動地把剛才的事情前前後後、仔仔細細地對著手機講述了一遍。
老馬怒視著楊店主說:「胡老闆,你從來沒聽說過世界上還會有這樣奇怪的買賣吧?你怎麼說?」為了讓大家聽個清楚,老馬特意打開免提,把手機舉往空中。
沉默了幾秒鐘之後,胡瑩說話了。誰知手機里講的話讓老馬顏面掃盡,恨不得將手機砸向地面。
欲知胡瑩究竟對老馬說些什麼,請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