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相識1

陽光透過窗玻璃直射到了忠孝的身上，他用手遮了遮被照的睜不開的雙眼，無精打採的坐了起來，習慣性的撓了撓頭。小肚子憋的難受，迫使他推開了門，來到了這個屬於自己的廁所。

忠孝伸了個懶腰回到屋裡，又躺在了那張又破又舊的木頭床上，臉上露出了滿意的表情。

雖然這是一間放雜貨的屋子，可對忠孝來說，這是他最好的避風港了，是姐姐費勁周折為自己討來的地方，但願自己能在這裡風平浪靜的呆上幾年。

微風吹過，外面又傳來了孩子們銅鈴般的嬉鬧聲。這是從前方不到二百多米的地方傳來的聲音。每當聽到這開心的笑聲，忠孝心裡總是有一種說不出的酸楚。

忠孝推開門來到了外面，順著笑聲望了過去。

忠孝在這裡住了有段時間了，只是聽到聲音，可從來也沒有近距離的跟這傳來笑聲的大宅子接觸過。

聽姐姐說過，這是一戶姓曲的大戶人家，有錢有勢，平時有不少來往的人，都是些富貴的商人。別看是個大戶人家，在這個莊子上口碑還是蠻好的。

不知不覺，忠孝已來到了宅子門口的那棵老槐樹下。往院子里一瞅，就讓人覺的清新怡人，花壇里開滿了五顏六色的花，招來了嗡嗡的蜜蜂。幾個打扮像公主一樣的小女孩，圍著花壇互相追逐著嬉鬧著。

宅子門口的台階上坐著一位中年婦女，懷裡摟著一個扎著羊角辮的小女孩。那個中年婦女好像很喜歡懷裡的小女孩，一會兒摸摸小女孩羊角辮子上的蝴蝶結，一會兒親親小女孩的臉，臉上露出開心的笑容。小女孩也好像很幸福的樣子，把頭埋在中年婦女的懷裡，不時的用手摸著中年婦女的臉。

看到這裡，忠孝的眼睛濕潤了。自己長這麼大從來就沒有人像這樣摟過自己，抱過自己，這本是童年孩子該有的過程，可忠孝從沒嘗到過。

1937年，忠孝出生在一個貧窮的家庭里，有一個姐姐，兩個哥哥。母親生忠孝時難產死了，在忠孝出生兩年後，父親，還有爺爺奶奶也相繼離開了人世。是姐姐和兩個哥哥養活著他，每天都是飢一頓飽一頓的生活著，可就是這樣的艱苦生活，在忠孝四歲時也發生了改變。一場突如其來的大火，把家裡燒的片甲不留，讓這本就一貧如洗的家庭更是火上澆油。

自從那次大火以後也不知道是誰造的謠，說忠孝是喪門星下凡，只要和他接近的人不是死也的走什麼霉運。這一傳十，十傳百的，整個莊子的人都知道忠孝是個不祥的人。只要一看到忠孝都離他遠遠的，更別說讓孩子跟他玩了。

忠孝的兩個哥哥也不像從前那樣疼他了，就連吃飯睡覺都離他老遠，生怕這個弟弟給自己帶來惡運。

忠孝的姐姐是個老實善良的人，她不相信外面的那些謠言，所以事事都護著忠孝，這讓忠孝的心裡有了少許的安慰。

話說這男大當婚女大當嫁。轉眼間，忠孝的姐姐劉秀珍已長成了亭亭玉立、貌美如花的大姑娘了，也到了該出嫁的年齡了。

自從秀珍出嫁以後，忠孝可就失去了保護傘，在兩個哥哥的屋檐下度過了悲慘的童年後，被相繼成家的哥哥嫂嫂徹底的攆出了家門。

忠孝成了孤兒也成了流浪兒。他睡草堆住山洞靠吃別人扔的剩飯剩菜來維持生命，這本就不多的剩飯剩菜，在加上野狗流浪貓都來跟他搶食物，所以忠孝是天天都填不飽肚子。

忠孝是個懂事的孩子，無論自己餓到什麼地步，但他從沒伸手偷過東西，餓急眼的他只好到山上找些野菜野果子，只要能吃的他都不會放過。此時的忠孝就像一個山裡的野人。

忠孝的童年是在黑暗中度過的，是在別人恐慌的眼神中成長的，也是在唾罵中走過來的。從此讓忠孝小小的心靈蒙上了揮之不去的陰影。

忠孝的姐姐秀珍自從出嫁以後，那可說是人在曹營心在漢，無時無刻都在挂念著忠孝，她想把忠孝領到婆家來養活，可是自己畢竟是人家的媳婦了，有些事是由不得自己的。

秀珍嫁到了曲家莊一戶姓曲的中農家裡，婆家雖不是什麼大富大貴之家但也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秀珍的男人叫曲阿旺是個憨厚老實人，不但會持家而且特別疼老婆，這一點好像是隨了他爹了。可秀珍的婆婆那是個厲害的茬子，家裡大小事都由她來掌管。

為了忠孝的事，秀珍是沒少求婆婆，可婆婆不但不答應反而還經常在秀珍面前賣著長話，說什麼你弟弟可是天上下凡來的，自己有那麼大的本是為什麼還要領到我們家來，他把你們家的老人都剋死了，難不成你也想讓他把我們都剋死嗎？

婆婆的話讓秀珍覺的心裡特別的難受，可婆婆是個長輩，又不好跟她雞頭白臉，雖然心裡不得勁，但在婆婆面前秀珍總是以笑臉相迎。

曲阿旺看到秀珍每天晚上都在為忠孝的事傷心難過的，他這心裡就像插了把刀子一樣疼，為了忠孝他也沒少跟他媽媽求情，任他怎麼軟磨硬泡，可老太太愣是不答應。

秀珍一看自己是沒咒念了，本來不想打擾自己公公的秀珍還是去求了公公出面為忠孝講情。

秀珍把自己的公公看成是最後一棵救命稻草了，如果還是說不動婆婆那可就真的沒戲唱了，自己怎麼能對的起九泉之下的親人。

正當秀珍在院子里一邊幹活，一邊想著忠孝的事時他公公走過來對她說：「你婆婆讓你過去，有事跟你說。

「好，我馬上就來」。秀珍放下手裡的活，跟隨公公進了婆婆的屋裡。只見婆婆坐在炕上懷裡抱著她家的小花貓用手給貓梳理毛，瞅都沒瞅秀珍一眼，只當秀珍是空氣一樣。一邊給貓梳理毛，一邊對貓說：「哎呀你長大了翅膀硬了，這不，都不聽我話了，還會巧使喚人了，自己沒本事自己就受著，憑什麼還讓大家一起為了不相干的事跟著費神上火的……」

秀珍知道，婆婆這是在指桑罵槐，她頓時覺得眼前發黑差一點就摔倒地上，她手扶著牆強裝笑臉對婆婆說：「媽，你找我有什麼事？」她打斷了婆婆的話，慢慢的坐到了炕沿上。

婆婆正在那摟著貓嘚啵的起勁時，聽秀珍這一問立刻拉下了臉，看著秀珍沒好氣的說：「你眼裡還有沒有老少了，沒看見我正在和貓說話嗎？真是沒家教。」說完把臉轉到了一旁，不搭理秀珍了，繼續玩她的貓。

坐在椅子上的秀珍公公有點看不下去了，站起來走到炕前不耐煩的指著坐在炕上玩貓的秀珍婆婆說：「我說，你把那貓放下不行嗎？你不是有話要跟秀珍說嗎，這人都來半天了你老是說那些沒用的，你累不累呀，再說了，秀珍這身體好像有點不舒服，你別在整沒用的了快說正事吧。」秀珍的公公說完又坐到椅子上。

秀珍的公公是個善良老實的人，話語不多，屬於內向型的，別看平時連貓狗都不捨得罵的他，可要是上來倔脾氣時，那也夠人喝一壺的。

秀珍婆婆這個人呢，別看平時吆五喝六的，可當秀珍的公公真發起火來，雖然嘴上不服氣但是心裡還是膽怯的。

秀珍的婆婆看到老頭子好像有點不高興了趕緊放下手裡的貓，轉過臉來，看著秀珍說：「為了你弟弟的事，你公公每天都跟我絮叨個沒完，真是煩死我了，看在你公公的面子上我就先答應你……」

「真的嗎？那我謝謝你了。」婆婆的話還沒說完秀珍高興的從炕沿上站了起來，此時的她，忘記了身體的不適，走到婆婆跟前，一臉幸福的說到。

婆婆瞅瞅秀珍那高興樣，也許是出於同情心吧說話不那麼硬了，語氣也柔和的多了，似笑非笑的對秀珍說：「你呀也別高興的太早，我這話還沒說完呢，讓你弟弟過來住我是有條件的……」

「媽，只要能讓我弟弟來給他個吃飯睡覺的地方，其它的你儘管說。」把秀珍急得還沒等婆婆說幾句話，搶著插嘴說到。

秀珍婆婆望了望一臉焦急的秀珍，又沉下了臉，不高興的對秀珍說：「說你沒大沒小你還不願意聽，我話沒說完你又插嘴，真是的。」說完又把臉轉到了一邊。

秀珍心想：「婆婆又想耍性子了，好不容易才讓她吐口了，這煮熟的鴨子可不能在讓它飛了，為了忠孝，還是委屈點吧，跟婆婆道個歉吧。」

想到這裡的秀珍笑呵呵的來到婆婆面前，一臉不好意思的說：「媽，都是我的不對，我不該搶你的話，您老消消火，別跟我這個沒文化的人一樣，我知道錯了，在沒有下次了，你就原諒我吧。」秀珍一邊說一邊摸著婆婆的手，一雙秀氣的眼睛里，透露出滿滿的祈求和期盼。

秀珍的婆婆聽到這些話心裡美滋滋的，心想：「秀珍都向自己妥協了，我也得順水推舟送個人情。」想到這裡，秀珍婆婆溫和的對秀珍說：「秀珍哪你弟弟的事你也別怪我心狠，你可以出去走訪一下，像他這樣的人誰家願意收留他，說句你不愛聽的話，你這個弟弟他還真就是個喪門星，要不然你爹媽不會那麼大點歲數就走了，你們家也不會無緣無故的起了大火，燒的啥也沒剩，自從你這個弟弟來到人間，那百年不遇的大雨淹了多少莊稼，咱家的收成那是年年往下減。聽你們劉庄的人說你媽在生你這個弟弟時忽然這天就變了，本來微風不動太陽高照的大晴天，一下子變成了烏雲密布，大雨傾盆，只見一道火光劃過，一個大火球順著窗戶直接鑽到你們家了，隨著你弟弟的哭聲，你媽也死了……」

「哎呀，我的嘛呀，那都是他們吃飽撐的，瞎編亂造的，這個你也信，真是個無知。」秀珍公公還沒等老太婆把話講完，蹭的一下從凳子上站起來，指著老太婆一臉無奈的說到。

秀珍婆婆被老頭子的舉動嚇了一跳，忙轉過臉，不滿意的說：「你想嚇死我呀！這兒媳婦在跟前呢，怎麼，你還想起義啊，抓鼻子瞪眼的給誰看哪。」秀珍婆婆一邊說一邊瞪著秀珍公公。

秀珍一看：「怎麼，這是要打起來了，為了自己的事在讓老兩口打起來，萬一氣個好歹的這以後我還怎麼面對他們。」秀珍想到這裡急忙來到公公跟前說：「爹，你消消氣，氣壞了身子可咋整，是我不好，我給你們惹麻煩了，你和我媽別吵吵了，我不讓弟弟來就是了，還是您二老的身體要緊呀。」秀珍說完低下了頭，淚水模糊了雙眼。

就在秀珍低著頭傷心流淚時，就聽身後『砰』的一聲，炕上的小花貓『喵』的一聲，從炕上蹭的一下竄到地上，一溜煙跑到了院子里。

坐在炕上的秀珍婆婆使勁的打了個哆嗦，指著地上氣的直喘粗氣的秀珍公公大罵起來：「你想作死啊，這老了老了還學會摔東西了，想作到外面作去，別拿東西撒氣。」秀珍婆婆氣的一邊說話一邊從嘴裡往外噴唾沫星子。

秀珍擦了擦眼淚定情一看，原來是公公把剛買來的那把椅子給摔倒地上了。

秀珍的公公氣的臉都青了嘴唇子也發紫了，用那發抖的手指著秀珍的婆婆大聲的說：「那孩子讓來還是不讓來你給個痛快話，別在那磨嘰了。」

秀珍的婆婆一看：「媽呀不好，這老東西怎麼氣成那樣了，氣壞了可咋整。」秀珍婆婆急忙從炕上跳到地下，來到秀珍公公面前：「沒傷到你吧，看看你，我只不過就是說了那麼兩句，至於你發這麼大脾氣嗎？」秀珍婆婆一邊摸著秀珍公公的胳膊一邊心疼的說。

秀珍公公掙脫了秀珍婆婆的手，沒好氣的說：「去，別給我來這套，就說秀珍的那個弟弟，你說這孩子到底讓不讓來咱家。」

「哎呀老頭子，你就消消火吧，咱倆不都商量好了嘛，讓那個孩子過來的嗎？」秀珍婆婆見老頭子今天那是來真格的了，從來也沒發過這麼大的脾氣，要是把他給惹毛了那自己肯定沒好果子吃。

秀珍婆婆把秀珍公公攙扶到炕沿邊上讓他坐了下來，來到秀珍跟前，這時候的秀珍婆婆在也不那麼得瑟了，說話也不那麼囂張了，拉住秀珍的手望著秀珍的臉說：「秀珍雖然我同意你那個弟弟過來住，但是不許跟我們家裡的人接觸，出了讓你給他送飯外，不許他在我們家隨意走動，將就著他在大點自己能獨立生活了就趕緊讓他走，我們可不能養活他一輩子……」

秀珍聽了婆婆的話高興的無語了，獃獃的站在原地，任由那滾燙的淚水放肆的流淌著，沒有人能理解她此時此刻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