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逆·出逃

第51章 逆·出逃

海賀幫封海以來,所有船隻都徹底被周陌崖接管了,魅臉跟所有人都被困在了島上,無法與外界聯繫。

同時柯通那邊似乎也加強了防備似的,魅臉根本無法與他單獨見面,每次去到他的住處時,總會被各種介面給阻攔,不是在練功就是在休息,反正就是沒能讓魅臉或者他的人進去過。倒是周陌崖每天都進進出出的,但總能與魅臉的時間完美錯開,也讓魅臉無從鑽空子趁機接近柯通。

唐猛這邊的人馬看到這個情況,分明感受到了幫內的情勢已然開始轉變,他們被周陌崖以協作為由,安插不少所謂的副手在這些人身邊,悄無聲息地限制住了其手腳。唐猛的爪牙勢力雖然在幫內已是無人能及,可這樣一來他們就如同瓮中之鱉,完全被禁錮在這麼個四方之所,任憑其觸角再多,但是在這狹窄的空間里卻難以伸展。

可以預料到的是唐猛這邊當然是咽不下這口氣,眼看著唾手可得的幫主之位就因為周陌崖的回歸而漸行漸遠,這些人只能找到唐猛商量應對之策。

「老大,我們難道就這麼被那周陌崖給拘在這了?」唐猛手下的得力幹將皇甫洪虯義憤填膺地說道:「那個周陌崖真當自己是幫主了,把我們都當做牲口給圈住不說,連在島上的活動都要管,在這麼下去這海賀幫哪裡還有你我這些兄弟的出路?」

「是啊大哥,何止是把我們當牲口看待,我看那周陌崖就是想藉此機會對我們趕盡殺絕,他這麼步步緊逼,不知不覺就會讓我們繳械投降了,搞不好連命都保不住。」

「魏盤的話確實很有道理。」皇甫虯義接過話來補充到:「等到周陌崖蠶食完我們在幫內的勢力,恐怕到時候就是想反抗也沒有這個能力了。」

唐猛皺起了眉頭,他終於忍不住心中的怒火了:「好了,這段時間你們天天在我面前來來回回就只知道說這幾句,我還沒被周陌崖給弄死,也快被你們煩死了。」魅臉當真是沉不住氣了,本來她是盡量避免和唐猛手下過多接觸的,以免露出什麼破綻,因此也很少流露出太多的情緒。但此刻她也忍不住了,堆積的壓力一下子全都爆發了出來,令在場的人立刻噤若寒蟬不敢再多言。

「我還能不知道他周陌崖都幹了些什麼好事嗎?用得著你們一個個地來畫蛇添足七嘴八舌?我要的是對策是辦法,怎麼才能把那個周陌崖給扳倒的計謀!」魅臉情緒異常激動,看著唐猛這些平日里只知道吃喝玩樂爭權奪利,一到關鍵時候都只知道怨天尤人的下屬,魅臉終於知道為什麼這麼多年唐猛都被周陌崖給壓著一頭,帶著這些個外強中乾的草包還能在幫內混到這麼個地位,也算唐猛有真本事了。

被「唐猛」一頓劈頭蓋臉的責罵,在場的人都立刻安靜下來不敢言語,老大的臉色如此難看,但是誰也沒有想出一個好辦法來扭轉當前事態的發展,有的人甚至還在暗自盤算著未來的出路,也許臨時倒戈周陌崖不知道有沒有機會能苟延殘喘下來。

一陣沉默后,魅臉的情緒隨著怒火的熄滅也逐漸平復了下來,她看著其他人臉上光怪陸離的神態,心中憂慮到:看樣子要是再不想出應對之策,恐怕連這些人都會背叛自己吧。

魅臉覺得這幫烏合之眾聚集再次對自己沒什麼用處,反倒徒增煩惱,便乾脆把他們打發走了。

眾人全部散去,魅臉一個人留在座位上無奈嘆氣,這時離開了的皇甫洪虯忽然折返了回來,一副有話要說的樣子。

起身對唐猛說到:「老大,我倒是忽然想到個法子,興許是冒險了些,也不知道可行不可行?」

「都什麼時候了,不必拐彎抹角,直接道明便是!」

皇甫洪虯左顧右盼了一番,向魅臉靠攏了些,一絲狡黠的銳亮閃過:「在過十五天便是一年一度祭海王的奉神日,到時候無論如何幫主他肯定會露面,而且到時候幫內準備,不如趁著這個時機,在祭典上一不做二不休……」皇甫洪虯意思魅臉瞬間明白了,趁著這麼個上下都準備奉神日混亂不堪的時候痛下殺手。

「可是皇甫,這個辦法會不會太過鋌而走險了。」唐猛緊鎖著眉頭反問:「首先我們的人一舉一動都在周陌崖的監視下不說,也無法從島外獲取支援;其次,在眾目睽睽之下動手或許是出其不意,也許周陌崖可能也不會料到我們敢這麼做,但是這樣明目張胆終歸是名不正言不順,要是日後倘若誰有二心,借題發揮恐怕……」

魅臉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畢竟海賀幫人多勢眾,這也就代表著要堵住這麼多人的悠悠之口。上位不正無疑會給後面埋下禍根,要是萬一中間有任何差池,正好給了周陌崖機會反撲。

「我的大哥也,你可莫在這時遲疑了,現在敵人的刀都架到你我二人脖子上了,我們還在這裡討論他那是刀背還是刀刃。」皇甫洪虯看著唐猛此刻還在猶豫不決感到十分焦慮甚至是有些憤懣,他掐著自己的脖子極力向。

「再說了這大事一成,到時候誰敢有異議,我就殺誰直到殺到所有人心服口服為止,我就不信這些人連命都不要也要跟著他周陌崖,還有什麼好害怕的呢?」皇甫洪虯想要出其不意,他覺得只要解決了柯通到時候周陌崖也不在話下,畢竟海賀幫內他們還是有些勢力的。

這個法子雖然有些冒險,眼下似乎也沒有別的出路,唐猛低頭緊鎖著眉頭思索,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處置。

皇甫洪虯見唐猛的樣子不由得心急如焚:「大哥,大哥……」連著喚了兩聲,唐猛才回過神來抬起頭盯著皇甫洪虯然後提起一口氣,目光尖銳又冰冷:「好,就依照你的提議。」

「就等著大哥你這句話了,大丈夫就是要在關鍵時刻出手才是,我立刻就去安排。」皇甫洪虯一聽到唐猛同意后,立刻臉上露出一臉勢在必得的喜悅,就好像他已經左手鉗住柯通腳下踩死了周陌崖一般。

「慢著!關鍵時刻唐猛還是保持著清醒,他叫住了正準備離開的皇甫洪虯。

「大哥還有什麼要交代的么?」

「只有一點」,唐猛面色陰沉壓低了自己的聲音說到:「這件事除了你我兩個人,不要讓第三個人知曉。」

「連魏盤他們也不能說?」

「包括他們,知道的人越多走漏風聲的幾率就越大,還有你這幾天做了什麼準備都必須立刻向我彙報,但是要注意不要被人發現了,要避開所有人,明白了嗎?」

「明白大哥,你放心吧。」皇甫洪虯點點頭。

「好了,你出去吧。」

皇甫洪虯離開后,魅臉感覺自己現在進退維谷且身不由己,她不知道做這樣的安排部署是否妥當:一是她必須儘快突破當下的困境,二來主任下達的命令也要完成。但是她就怕自己在這險象環生之間,如果稍有閃失不但丟了性命不說,還會令主人的計劃失敗。

沒錯,在魅臉心中自己的生命遠不及冷九想要乾的大事重要,她早已將自己性命置之度外。思來想去魅臉沒有十足的把握,她認為必須要離開這裡和冷九見上一面,讓主人定奪大局。

「阿贊。」

聞聲之人應答著,不知從什麼地方走了出來:「副幫主請吩咐。」

「我要出去一趟,你幫我盯著所有人,要是有人來找就說我身體不舒服,不方便會客。」

「副幫主可是要去見主人?」阿贊詢問到。

魅臉點點頭:「沒錯,事態嚴重,已非你我能掌控。」

「副幫主言之有理,你就放心前去,這裡由我來應對。」阿贊露出一絲疑慮:「只是出海的船隻都盡數被周陌崖給看管住了,想從碼頭走似乎不太可能。」

「還好我們還有後手,我準備繞到後面用筏子漂出去,應該不會有人發現。」

「這麼做會不會太危險了?」阿贊擔憂魅臉的安危,畢竟海上的情況變化莫測,一不小心就會葬身海底。

「沒有其他辦法了,怎麼也要試一試,你在這裡幫我盯著其他人,我會儘快在明天天亮前趕回來。」

「明白。」

魅臉換了一身輕便的衣服,來到關押著真「唐猛」的密室。

蓬頭垢面的唐猛緩慢抬起頭看著魅臉,上下打量她了一番,不由得冷笑一聲:「看來你們的日子也不好過呀!瞧瞧你那灰頭土臉的樣子,沒能在周陌崖那裡討到什麼好果子吃吧?」

「我就是再怎麼慘,也比你好。」魅臉一邊說一邊取下「唐猛」的臉,她擔心萬一被人撞見了會引起更多的麻煩。

「是嗎?」唐猛一臉不屑的回應到:「你這樣每天頂著別人的過活,同我一般見不得天日,又能好到哪裡去?」

魅臉拿出一張備用人臉放在臉上試了試,然後她從臉上的皮肉里取出兩根細如蚊須約摸一寸的短針,她的臉彷彿變大了一圈。緊接著她把那張人臉貼到臉上,一陣倒騰后將其固定,她就這麼從「唐猛」變成一個陌生人。

魅臉一心惦記著要去見冷九,便不想與唐猛在這裡呈口舌之快。她走到唐猛身後一堵石牆邊,向左邊推動牆上方的一塊如她頭圍般大小的石頭,石頭一移開是一個同樣大小的黑洞。

魅臉回頭瞥了唐猛一眼,用冷漠的口氣丟下一句話:「放心,很快我就能幫你會殺了周陌崖,這一次他可跑不掉了。」

說罷,魅臉就將頭放進牆上洞口,然後她的四肢和軀幹就開始不斷地收縮,身體變得越來越窄,宛如一條蛇向洞的深處進發,一點一點就這麼消失在密室中。

這個洞一直通向海賀幫的后海岸線,那裡除了日常的巡邏,幾乎沒有人會出現在那個地方。

洞內漆黑且狹長蜿蜒,天底下除了會縮骨功的魅臉外,想必沒有人能從這裡通過。這是以前唐猛專門為魅臉能夠掩人耳目地進來專門開鑿的,現在也成了魅臉出海的唯一通道了。

不到半柱香的時間,魅臉就到達了終點。出口用隨時和泥土封閉,魅臉發力一推就把石塊給推倒了。

魅臉順利地鑽了出來,她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微微修正了一下自己的臉,就準備去旁邊那被灌木叢里掩蓋住的木筏。

可她剛走沒幾步就聽見海灘那邊傳來了動靜,趕緊躲到一石縫處,靜候下面的動靜。

魅臉悄悄地從後面探出一個眼睛,她所處的位置較高一些,剛好能夠看見海灘上的情形:只見兩個人划著一艘海賀幫的梭形船從海上而來直到快靠岸時,一人從船上跳入水中,還拿著繩索拉著船往岸上走。

「時間還來得及吧?」拉船人問。

「來得及,我們一向留有富餘的時間。」船上的人一邊收拾著什麼東西一邊回答到。

魅臉很快認出來那兩個人是周陌崖身邊的兩個親信,也是跟著他從南海回來的那撥人,船上那個就是雷常鯨。

海浪翻滾,波濤起伏,洶湧不絕,簇簇襲來。魅臉在那隱秘的角落裡露出一絲狡黠。

終於來到了奉神日,與一般祭典不同海賀幫的封神日實在傍晚開始的,大約會持續半個時辰,然後到了晚上會有晚宴,所有人都必須參加。

柯通已經提前梳洗更衣準備完畢,因為不能錯過吉時,周陌崖也早已院門口親自迎接了。

「幫主沒休息好嗎?」看到柯通有些蠟黃的面色,周陌崖關切地問:「如果實在撐不住,要不然就取消吧?」

柯通咳嗽了兩聲,擺了擺手說:「沒那個必要,我還能堅持,要是我今晚不出現,說不定會引起太多猜測,這將又是一場風波。」

「如果幫主有任何不適,務必記得隨時告知,千萬不能硬撐著,以後的日子還長,可不急於這一時。」柯通的堅持不無道理,周陌崖知道唐猛的人一直在伺機打探柯通的消息,他才回來幫內的勢力還比不上唐猛,要不是還有柯通震懾住了一部分人,真的與唐猛拼起來,他很難有勝算。

「對了老二,你把那葯給我多備一些,不然我擔心捱不過去。」

周陌崖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幫主放心,都存放在我這裡了,等會兒開場前服用一次,應該能撐過去,如果中途還需要隨時取用。」

吉時越發地臨近了,唐猛帶著其他人早已經在碼頭恭候著柯通。

柯通遠遠而至,走在最前面,周陌崖緊隨其後,所有人夾道迎接。柯通從唐猛身邊路過時,唐猛立刻低下頭致意,柯通裝作視而不見,反倒是周陌崖瞄了他一眼然後立刻將目光收了回去。

唐猛被這樣無視后卻不以為意,情緒意外地平靜。反倒是魏盤他們幾個憤憤不平,目露出一絲不滿,尤其是站唐猛身邊的皇甫虯義,都能聽見他手緊握刀把的摩擦聲了。直到在唐猛一個眼神的示意下,所有人才有所收斂。

柯通站在碼頭的最前面,面對著大海還有海平麵線上的半輪紅日。周陌崖和唐猛則分別佇立在左右兩側相對而視。

兩位下人走上前來,一個端著一個瓷盆裡面裝著海水,另一個雙手拿著一個木盤上面放著一塊疊放整齊的絲綢手絹。柯通首先用海水凈手擦乾后,奉神日正式開始了。

柯通手持三柱香然後跪在地上,其他人也同時跪下。下人送來祭品,無非就是些雞鴨魚肉水果一類的,還有一個裝著海賀幫特有細如麵粉的海沙的木匣子。

柯通先大喊一句:「奉興!」然後也跟著喊。

緊接著柯通抓起一把沙朝頭頂撒開,然後又大喊:「海平!」眾人又跟著喊,然後柯通繼續撒沙。

隨著時間的推移外加風力的作用,柯通的身上也逐漸覆蓋上了一層沙,連他的臉上都是。

一開始,周陌崖還時不時地看向唐猛,這是上次兩人衝突后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見面。

周陌崖一直在小心翼翼地打量著唐猛,本來以為依照唐猛那有仇必報的個性,周陌崖一直在等待著他的進一步行動,沒想到卻一直是風平浪靜,就如同此刻他一臉雲淡風輕的神情一樣。

柯通打算在這次奉神日宴會上宣布由周陌崖來代理幫主的位子,所以這段時間周陌崖前後上下需要打點的事務很多,雖然沒有親自盯著唐猛他們,但從其他人彙報回來的情況來看,唐猛以及他那幫手下並沒有什麼異動。按理來說周陌崖應該比較安心了,可不知怎的今日總有些心神不寧。

面前的沙快撒完了,柯通眯著眼以防沙子迷了眼睛,可是嘴巴因為一直要開口說話,每次都無可避免地吞入和吸入不少的沙子。

雷常鯨跪在周陌崖身邊,似乎有些心神不寧,老是偷偷地四下張望,像是在找什麼。

周陌崖察覺到了雷常鯨的異樣,覺得這樣的行為甚是不妥便小聲地問道:「幫主正在祭海,你在這裡心神不寧地幹什麼?」

「二當家,怎麼沒看見譚放?只是下午讓他去出海拿東西,幫主這邊都快弄完了,也不見他的身影。」雷常鯨回答道。

「是什麼事情耽擱了吧。」周陌崖倒是沒怎麼在意:「你不要在這裡左顧右盼了,等一下你再去找他吧。」

「明白。」聽了周陌崖的話,雷常鯨便沒有在說其他。

祭海完成以後,晚宴也就正式開始了,美酒佳肴早已準備好。宴會設置在碼頭邊上的一處平壩上,柯通、周陌崖、唐猛以及幫內幾個核心人物坐在前面,以柯通在正中,周陌崖和唐猛按慣例分居兩側。

一開場,唐猛就端起自己的酒碗和一桌上的一壇酒徑直走向柯通,周陌崖如同驚弓之鳥一般隨即而動,小跑著而來立刻出現身邊。

唐猛很是詫異地看向周陌崖:「怎麼了老二?我只是想給幫主敬一碗酒為那日的事情賠罪而已。」

「說到賠罪不是老三你不是應該同我先喝嗎?畢竟事端因你我都有過錯,不是嗎?」說罷周陌崖便拿起柯通面前的酒碗,還想要伸手去接唐猛手裡那壇酒,可是唐猛卻沒有給他。

「誒,老二,我與幫主還沒有喝,又哪有半道同你喝的道理,待我與幫主完事了,我再找你如何?」唐猛似乎非常不想將就給周陌崖,拿著酒罈子的那隻手一直往後躲閃,另一隻手橫在中間刻意阻擋。

「老三,你這樣說就是還沒有原諒我這個做哥的了,連口酒你都捨不得了?」周陌崖伸出右手越過唐猛橫在前方的左胳膊,一把抓住了那拿著酒罈子的右手腕。唐猛立刻伸手抓住周陌崖,周陌崖趁機左手扣住了酒罈口。

兩人碰觸的瞬間,皆能感受到對方的敵意。唐猛發力不想讓周陌崖將那酒罈子搶過去,可周陌崖偏偏是不依不饒往他那邊扯。二人瞬間僵持不下,只有酒罈子裡面的酒在微微震蕩,兩邊的手下看到這突如其來的凝滯,一時間也變得有些劍拔弩張。尤其是皇甫虯義一下子從他的座位上彈起來,還以為是要在此刻動手。

可沒想到的是,就在皇甫虯義正準備發出動手的信號時,唐猛突然鬆開了拿著酒罈子的那隻手,周陌崖沒有收力,一下子大力地將整個酒罈子拉了過去。由於沒有預料到對方會突然放手,周陌崖的重心略微有點失衡,往後面退了半步,那酒罈子忘胸口前一撞,一下子激蕩起來,正正好好地濺了周陌崖一臉不說,胸前的衣襟也被順著下巴留下來的酒給打濕了。

「哎呀呀,這可如何是好!」唐猛很是驚訝地看著周陌崖,雖然其他人都看得出他是裝出來的。

唐猛趕緊從懷裡逃出一塊手帕,趕緊給周陌崖擦拭他的臉。

「老二你又何必這麼用力呢?你要實在想同弟弟我喝酒,你說便是了,看看這一身給弄的。」所有人都沒想到唐猛竟然有此舉動,周陌崖從他虛情假意表情里猜到了對方肯定是故意而為之,只是看了柯通一眼卻沒有吭一聲,任由唐猛開始他的表演。

「這衣服都濕了,要不老二你回去換一件吧。」唐猛提了提周陌崖的衣襟,顯得很是關切。

「不必了,沒什麼大不了的。」周陌崖有些冷漠地推開了唐猛的手。

可是唐猛卻一點兒也不生氣,反倒笑呵呵地拿過酒罈子給自己的碗里倒滿:「老二,方才是我的不是,弟弟我在這裡給你賠罪了我先干為……」

還未等唐猛的話講完,就被周陌崖打斷了:「這個也不必了,你就當我剛才已經喝了這碗酒了吧。」

周陌崖臉色有些難看,毫不留情地當著這麼多人駁了唐猛的面子。可令人驚嘆的是,唐猛居然依舊沒有生氣,他顴骨向下然後又立刻升起,擠出一個笑容回復到:「如此,那我自己干便是了!」說罷唐猛立刻舉起酒碗到嘴邊一飲而盡。

眼看著事態逐漸平息了下來,柯通便開口說道:「酒也喝完了,你們兩個就各自回去坐下吧。」

「是,幫主。」兩人異口同聲地答應道。

周陌崖沖著柯通點了一下頭,然後轉身就走了,唐猛也隨即離開。

周陌崖剛回到座位上,雷常鯨便趕緊詢問:「二當家你沒事吧?」

「無大礙。」周陌崖一臉淡定,拿起酒壺給自己倒了一碗酒。

「我看那小子絕對是故意的,來硬的不行,就動這些歪腦筋,想當眾給你難堪!他媽的,看我一會兒怎麼收拾他!」雷常鯨說的是咬牙切齒,他覺得周陌崖受到了極大地侮辱似的,恨不得現在就衝上去照著唐猛的臉給他兩拳。

「這些都不算什麼,我剛剛是擔心那唐猛會狗急跳牆,在那酒里給幫主下毒。」周陌崖端起自己的酒碗喝了一大口。

「他沒那麼大膽吧?今天的酒食都是我們親自準備的,絕對不會出岔子,而且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他敢?」雷常鯨拍了一下桌子:「這所有喝的吃的上桌前我都親自嘗過一遍,絕對沒問題!」

「或許是我多慮了吧,他唐猛就算是要下毒,也不能在這眾目睽睽之下,這樣做他撈不到任何好處。」周陌崖將剩下的半碗酒也喝完,舔了舔還殘留在嘴唇上余香,由衷地感嘆了一句:「痛快!常鯨你這酒選得不錯。」

「那是,跟著二當家這麼多年,這點品味還是有的。」雷常鯨得意笑了笑。

唐猛回去就看見皇甫虯義還站在那裡手足不安的,那點小心思昭然若揭。唐猛用凌厲的眼神瞪了他一眼,然後用低沉的語氣詰問:「在這裡挺著幹什麼?生怕別人看不見你嗎?」

這時皇甫虯義才回過神來,連忙坐下來,神情也恢復了自然和平靜。

唐猛剛一坐下,皇甫虯義就湊了過來,看了四周沒有人注意后,悄悄靠近唐猛耳語:「方才還以為要動手了,現在怎麼辦?那周陌崖看樣子警惕得很,如不能一發擊中,恐怕再想反撲就難了。」

唐猛氣定神閑地吃起面前的食物,細細咀嚼品味:「看你方才那失態的樣子,比周陌崖還要緊張。」

皇甫虯義被責備後有些愧疚:「我這也是一時心急,怕耽誤了大事。」

「心急可吃不了熱豆腐,謀大事者,謹記耐心二字。」唐猛把自己眼跟前那碟一直夾的菜往皇甫虯義一邊推了推:「嘗嘗吧,今天這魚做的不錯。」

酒過三巡后,柯通忽然緩緩站起身來,熱鬧得正酣,觥籌交錯眾人已經醉意濃厚。

柯通清了清嗓子:「大家安靜!」

這時大部分都立刻停下自己手裡和嘴裡的活動,只有一小撮喝在興頭上的沒有聽見。

這時唐猛站起來沖著所有人大喊:「沒聽見幫主的話嗎?都給我靜下來!」這時所有人才瞬間收聲。

柯通緩緩地從椅子上起身,他竟覺得起來有些吃力,不過他還以為是坐久了腿麻了。

待他徹底站直,環顧四周最後目光在唐猛和周陌崖間打了個來回后終於開了口:「各位兄弟,我們海賀幫自建幫以來,一直都奉行』忠義』二字,只有忠義之人才能在我海賀幫立足,也只有忠義之人才能成為海賀幫兄弟擁護的對象。反之,那些在私底下幹些見不得人勾當的人,則應當被逐出海賀幫……咳咳……」

哪知道話剛講到一半,柯通便開始咳嗽,他想壓制住這一波咳嗽,卻怎麼也止不住,反而愈發厲害。柯通的臉和脖子都憋得通紅,他一下子半跌地狀態倒在身後的椅子上,俯身捂著嘴上氣不接下氣。

所有人都有些不知所措,站起身來探頭探腦,想看清幫主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柯通朝著周陌崖一側俯下身體想要叫他,但卻咳得連一個字都講不出來。只能用顫顫巍巍抬起胳膊朝著周陌崖然後又立刻垂落下來。

周陌崖立刻心領神會,一個箭步衝上前,一把扶正了柯通的身體,神色緊張地詢問:「幫主你怎麼樣了?」

只見柯通臉色難看上氣不接下氣的樣子,周陌崖立即從懷裡掏出一粒藥丸放入柯通的嘴裡。

本來周陌崖不應當在所有人面前喂柯通吃藥。柯通生病以來都儘力想隱瞞這個秘密,尤其是不能讓唐猛知道,以為他已經感受到了唐猛的狼子野心。可是眼看著柯通就快要背過氣去,周陌崖也顧及不了這麼多了,一心只想救柯通的命。

一粒葯服下,柯通的臉色瞬間恢復到正常顏色,呼吸起伏的速度有所減緩不再咳嗽,所有人都看到是周陌崖那顆葯的作用。

待呼吸平穩后,柯通稍微坐直了自己的身體,感激且又欣慰地看著周陌崖。方才柯通未說完的話就是他終於想通了決定把幫主之位交給周陌崖,自己退居幕後專心養病。雖然他之前還有顧慮未最後決定,不過剛才見他時刻都這麼維護自己,柯通終究還是放下心裡的防線,決定完全交託於這個總是在危難之際對自己不離不棄的兄弟。

他抬起手剛剛抓住周陌崖的手臂說:「老二,你……」

突然,柯通全身打了個激靈,身體一下子變得僵直,臉色慘白表情痛苦到五官扭曲,似乎用盡全身的力氣抓住周陌崖的手臂,像是沖他求救。

「幫主,你怎麼了?」周陌崖也一下子謊了神,他根本沒預料到柯通為什麼會有這種反應,以前每次吃下這葯以後都是癥狀迅速緩解的。周陌崖看到柯通如此難受痛苦,也不知是哪裡出了問題。

柯通此刻只覺得胸口猶如萬箭穿般疼痛,身體的每一寸都好像不是自己的不受自己的控制。他睜大雙眼疑惑而又絕望地盯著周陌崖,劇烈的疼痛容不得他作出思考去分析現在這種狀態的原因,他只能是用力抓住盡在咫尺的周陌崖。

這一切突如其來,正當其他人只顧著呆看大腦一片空白時時,柯通忽然伸出另一隻手抓住周陌崖的胸口的衣服厲聲大叫:「老二!」

然後就一側身翻了過去,順著椅子跌落在地上,頓時氣絕身亡。

周陌崖保持著同一個姿勢在那裡停滯了一下,回過神來后他立刻一把將地上的柯通抱起來。

看到柯通的一瞬間全場人都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因為柯通的死相格外恐怖,鼻歪嘴斜雙目瞪圓不說,還七竅流血不止。

「幫主!」周陌崖痛苦大喊,霎時淚目,趴在柯通的身上哀嚎。

這時只見唐猛縱身一躍,從桌子後面一下子跳到周陌崖和柯通屍身的正前方,指著周陌崖義正言辭地怒吼一句:「周陌崖你竟敢謀害幫主!」同時亮出了自己急不可待出鞘的鋼爪。

皇甫虯義聽到此話,立刻反應過來,起身拔出自己身上的佩刀,舉過頭頂附和大喊:「周陌崖殺了幫主,把他給我拿下!」

話音剛落早就摩拳擦掌的一干人等就瞬間里裡外外地將四周圍得水泄不通。魏盤等人一下子也明白了用意,也馬上跳出來站到唐猛身後為他撐場。

唐猛抬手舉著他的利爪就像周陌崖撲去,這時周陌崖一腳踢向面前的桌子。桌子飛向唐猛阻礙他的迅速進攻,他退後兩步,一爪把桌子劈得七零八碎。

雷常鯨帶著人站成一排橫在周陌崖和唐猛之間舉械相向,局勢如山體陡然變得異常險峻。

「唐猛你憑什麼污衊二當家害死了幫主?」雷常鯨質問唐猛,他心裡清楚即將有場惡戰了。

「大家都看見了,幫主是吃了周陌崖喂到嘴裡的那東西后斃命的,這麼多雙眼睛都看見了,幫主就是周陌崖毒死的,你們還想狡辯不成?」唐猛反擊道。

「就是!」

「大家都看見了!」

其他人馬上連連響應。

「你放屁!二當家那是給幫主服藥!幫主一向都是吃這種葯的!」雷常鯨心裡明白此時再多的解釋都是蒼白無力的,可是他也沒有其他辦法了。

「幫主七竅流血還是不瞑目,這是在向我們喊冤啊!」唐猛不想再與對方浪費口舌:「兄弟們和我一起上,為幫主報仇!」

一聲令下,唐猛帶著所有人群起而攻之,雷常鯨和其他人也不甘示弱,並不在乎對方人多,也拚命往前沖。

周陌崖看著眼前的一片混亂,明白唐猛是有備而來,對方人多勢眾雷常鯨他們逐漸禁錮在中央。眼前的狀況,周陌崖明白這樣下去必輸無疑,所以他忍痛放下柯通的屍首,舉起大刀加入他們的戰鬥。

周陌崖找到一個缺口,帶著一隊人突出了重圍,他們無處可逃只能奔向港口,那裡還有他的人在鎮守巡邏。

港口的人看著他們的二大家,帶著一幫人慌不擇路的跑過來,便知大事不好趕緊迎了上去。

「二當家,雷哥你們這是發生什麼事了?」

「老大現在怎麼辦?幫主到底怎麼死的?」這一切來的太突然,雷常鯨還沉浸在訝異和迷惑中。

周陌崖喘著粗氣,略微估算了一下身邊的人,剛才激戰中他的人已經死了一半,而眼前這不到五十個中幾乎都有不同程度地受傷,連他自己也是傷痕纍纍。

「我也不知道,現在別想這些了,所有人立刻上船!」周陌崖雖與雷常鯨同感,但是當務之急是趕緊逃離這裡,柯通暴斃之中的這些蹊蹺,只能等到大家都安全后再來仔細去探究了。

正當前面幾個人剛剛攀上登船的軟梯時,唐猛便帶著人殺了過來。

「一個活口都別留!」現在整個海賀幫都成了唐猛的人了,當然以他的話馬首是瞻。

只見一片黑壓壓的人頭聲勢浩大地涌動過來,周陌崖回頭看了一眼大部分人還沒能夠上船。

於是周陌崖大喊了一句:「常鯨,帶著兄弟們先走!」然後就頭也不回地往前沖,企圖以一己之力拖延些時間。

周陌崖一刀便砍死了兩個沖在最前面的小嘍啰,後面的人見狀有些遲疑不前,一是因為打不過,二是對方的身份地位。

就在那些人遲疑地空擋,周陌崖在人群中看見了唐猛,他臉上掛著一副姦邪,陰謀得逞他也掩飾不住自己內心的興奮。

「是你陷害我!」周陌崖看到唐猛那張臉,瞬間怒不可遏,騰空而起舉起大刀就朝著唐猛砍去。

「保護大哥!」魏盤一喊,旁邊的的人馬上舉起盾牌形成一道屏障,將唐猛護在盾牌之下。

可是那幾個人哪裡能抵擋得住周陌崖剛勁的刀法。只見一束冷光閃過,盾牌被劈得七零八落,盾下的人也橫七豎八倒在地上。

唐猛頭上的陰影頓時消散,他驚恐抬頭的瞬間,周陌崖的刀已經立在面前,唐猛下意識地伸雙手去抵擋。哪知力量太大,唐猛一隻膝蓋跪地,他咬緊牙關向上一推,才把周陌崖彈開。

周陌崖落地舞者大刀,繼續如像一隻猛虎般直衝唐猛,他想要擒住唐猛,有個籌碼在手說不定能有一線生機。

而唐猛也就是事實上的魅臉,根本不是周陌崖的對手。他被逼得只往後退,就在他的鋼爪與周陌崖刀交鋒幾十下后,只聽見「鐺啷」一聲清脆的金屬斷裂聲,一根鋼爪應聲落地。

唐猛被打得向後翻了半圈后跌倒在地,他趴在地上看了看自己斷裂的鋼爪,才立刻站起來。眾人有些驚奇,為何唐猛會被周陌崖這麼三下五除二就將其擊倒在地,雖然平日里周陌崖的確是略勝一籌,但唐猛也不會有這麼懸殊的差距呀。人群中甚至發出了一些質疑。

這時皇甫虯義召集了早已準備好的弓箭手飛奔而來。

「放箭!」隨著皇甫虯義指令一下,成百上千的箭支朝著周陌崖和他身後飛來。周陌崖趕緊一邊後退,一邊將箭砍落。

這箭實在太多,有的箭頭甚至還帶有火,有幾支射到了船上把風帆都點燃了,還燒著了登船的軟梯。

「你幾個救火!」雷常鯨見狀趕緊讓人去撲火。為了不把火引到船上來,他們只好將那軟梯的砍斷。

見軟梯損毀,他雷常鯨心急如焚地看著在下面孤軍奮戰的周陌崖被這些箭完全困住了,根本無法上船。剛剛正準備去解開纜繩的人已經被箭射死倒在地上,船也無法開走。雷常鯨心一橫立刻從船上跳下去,想去幫周陌崖。

「你這是幹什麼?不是叫你們走嗎?」周陌崖一看雷常鯨還在,不禁一下子怒火中燒。

「你不走我就不走!」雷常鯨怎麼都不會把周陌崖獨自一人留在這裡。

「不要做無畏的犧牲,能保住一個是一……」周陌崖話還沒說完,他的右大腿就被射中。

「二當家!」雷常鯨正想去扶周陌崖,結果一晃神自己胸口和腹部也各中一箭。

周陌崖忍著劇痛一把將雷常鯨護在身後,為他抵擋這依舊如同狂風驟雨的弓箭。

「二當家,你快走吧,我在這裡擋住他們!」雷常鯨自知傷得不輕,就想著讓周陌崖保住一條命再說。

「要生一起生,要死就死一塊兒,哪來這麼多廢話你!」周陌崖斷然不會把雷常鯨獨自留下,正如雷常鯨不會拋下他一樣。

雷常鯨站直了身體,他用力折斷了箭把的部分,然後目光望向不遠處捆在那根大柱子上的鐵索纜繩上。灼熱的火光撲面而來,點燃了他堅毅的眼眸。

就在一瞬間,雷常鯨使出全身的力氣撲向了一旁,雷常鯨手起刀落連著三下才斬斷那根纜繩纏繞的柱子,然後拿著鐵索纜繩的一頭沖向周陌崖,不由分說的迅速把鐵索綁在他的腰間。

「你幹什麼?」周陌崖低下頭迅速瞄了一眼滿目疑惑。

可還未等他反應過來,只聽見雷常鯨沖著船上的人大喊:「快拉!」

然後船上的所有人都聚在一起拚命往回拉纜繩,周陌崖一下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扯飛起來,他在空中看著離自己越來越遠雷常鯨,他極力想伸出手去抓住他,可惜無能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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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氣蕭心天下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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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逆·出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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