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章 雲開見月
陸遙搓了搓自己的手，又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這個一生紅衣，活力滿滿的小姑娘，腦海中不由浮現出蘇德那張帶著些許突厥人的粗狂，又帶著盛朝人幾分文雅的面龐來，心中只覺得稀奇的很。
她好蘇德還是打過幾次交道的。就上次，她來這突厥找這狐狸成精了的蘇德談交易的時候，這傢伙，那叫一個心機深沉，精明透定。明明是對他有好處的事情，他還一直端著，那叫一個能裝。
這娜仁托婭和她也算是相熟的，這丫頭說好聽點那叫率真坦蕩，說直白點那就是單純的沒腦子。這丫頭，你和她說一，她就真的以為是一，和她說二，她就深信不疑的當它是二。是個單純到沒心機的。
陸遙實在是想不明白，這好端端的一隻成了精的狐狸怎麼會看大紅這樣一個純潔的有些一根筋的小白兔呢？
不過，這娜仁托婭長相不差，這性格也是極好的，能吸引到蘇德也不為過，對蘇德又有救命之恩，蘇德對她有些許想法也是情理之中。
只是，娜仁托婭雖然是一族族長的女兒，但赤枝在這草原上只能說是一個不入流的小部落，小的極易讓人忽視的那種。蘇德是個有野心的，也是個有成算的，對於他來說，娶這樣一個小部落的女兒，收益和付出根本不成正比。
陸遙眯了眯眼睛，想到了在王帳外面的幾個長相頗為不錯，看上去和有些身份地位的女子，不由輕輕的嘆了口氣。那幾位據說是草原上一等一的部落的女兒們，這次隨這自己的父親來這王庭，可不是白來的。
那些人不論是出身還是心機都比娜仁托婭這個小傢伙厲害了不知一倍。若是托婭真的嫁給了蘇德，只怕托婭以後的日子並不會好過。
陸遙抬手輕輕的在托婭的腦袋上揉了揉，眼中滿是憐惜。當初她們一行人到了這草原上，是托婭和她的父親接待的他們。而托婭這小妮子，更是將一顆心都交給了自己。
後來，若不是托婭的幫忙，只怕，陸遙他們也不會這麼順利的能拿到解藥。從那件事之後，陸遙就對這個毫無心機的小姑娘多了幾分好感，將她當成了自己的小妹妹一般。
「托婭，你喜歡這裡嗎？」陸遙想了想，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一旁的杜仲聽到陸遙這般問，當即就明白了陸遙想做什麼，輕輕的嘆了口氣，並沒有阻止她。
對於杜仲來說，這不過是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罷了，只要陸遙開心就好了。
娜仁托婭聽到陸遙這樣問，一張本來還有些許興奮的小臉蛋頓時就蔫吧了下來，手中的鞭子也右一下沒一下的打在馬車上，發出輕微的響聲，腳也不自覺的開始踢著，滿是惆悵的說道：「這裡是突厥王庭，吃的用的，那都是極好的，甚至於，有些東西我見都沒見過。」
「但是我不喜歡，我想回赤枝去，就算吃的用的沒有這麼好，但是哪裡是我的家，我的朋友，阿爸都在那裡。在這裡，我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這些人都冷冰冰的。」
「他們對我好，對我恭敬，不過是因為我是蘇德三催四請請回來的人，要是蘇德過兩天真的去了大王后，我在這，名不正言不順的，才真的是煩人呢。」
陸遙有些詫異，她沒想到一向無憂無慮的娜仁托婭對這些事情竟然想的如此通透，微微吃驚了一下。
娜仁托婭笑了笑：「五姐姐，你也別這麼吃驚，我平日里有阿爸和圖雅他們護著，什麼事都不用我操心。但是現在沒辦法啊，阿爸他們都不在，我只能一個人多想些，動動腦子了。我說過的，我可聰明了。」
陸遙看著娜仁托婭的小臉，微微的笑了笑：「嗯，托婭最聰明了。」得到了陸遙的誇獎，娜仁托婭的一張小臉上頓時就又露出了陸遙熟悉的歡快的笑容，小傢伙拉著陸遙的手，憨態可掬：「對了，阿姐。你要找的人找到了嗎？」
陸遙看了一眼站在身後不遠處正仰頭看著草原湛藍的天空的杜仲，莞爾一笑，指著杜仲說道：「嗯，找到了，我還把他帶回來了。」
娜仁托婭眨了眨眼睛，順著陸遙的手指的方向看去。藍天白雲下的碧綠草原上，站著一個身著淺藍色長袍的那字，身姿英挺偉岸，俊朗不凡，比之前陸遙扮做的男子多了幾分陽剛之氣，更加好看。
「嘶。」娜仁托婭深吸了口氣，轉頭有些疑神疑鬼的對陸遙說道，「阿姐，這小哥長得不錯，不會又是你的哪個姐妹扮的吧？」
陸遙：......
「不是，他是我的夫君。」陸遙頓了一會才找回自己的聲音，眼神溫柔的看著杜仲。
托婭看了一眼陸遙，又看了一眼不遠處的杜仲，眼神中不由有些羨慕。阿姐定是相當喜愛她的夫君的，因為阿姐看向那個男人的眼神，像極了自己的阿媽以前看阿爸的樣子，那樣的深情而又專註。
不知道在，自己什麼時候才能遇到這樣一個能讓自己挪不開眼的人？
陸遙畢竟暈車暈了一路，杜仲還是有些擔心她的身體，算著時間差不多了，便慢慢的走了過來，抬手將陸遙頭上的草須輕輕的拿掉，聲音溫柔的道：「你出來也有一陣了，回去休息一會，晚上還有宴會。」
陸遙拉著娜仁托婭的手，面上有些不舍，但想著一會還能見到，便也就不矯情了，朝著杜仲點了點頭，就對面前的托婭說道：「托婭，我先回去休息一會，等到晚上你過來找我，我有好東西給你。」
「嗯嗯。」托婭點了點頭。本來今日她是不打算去參加晚上的宴會，陪著蘇德一起迎接尊貴的客人的。但那是因為她不知道蘇德口中的尊貴的客人是她的小五姐姐！小五的邀請，托婭自是不會拒絕。
杜仲牽著陸遙的手，慢慢的走著，微風輕輕的吹來，將陸遙垂在身後的發弄得有些散亂。兩人就這樣肩並肩的站在一處，陸遙的眼神溫柔，面上是托婭從未見過的笑容，淡淡的，但卻能體會到這笑容藏不住的幸福和溫柔。
托婭就這樣站在車架的旁邊，看著那個長相英俊的男子像是對待這世間獨一無二的寶貝一般，小心翼翼的護著陸遙漸漸的走遠，一雙原本充滿了活力的眼中現在滿是羨慕。
風輕輕的吹過，一旁白色的格桑花微微的搖曳著。托婭就這樣站在這微風中，一直看著陸遙他們的漸漸遠去的背影，直到他們的背影越來越小，最後消失不見。
看著這廣闊的草原，一向無憂無慮的娜仁托婭面上滿是淡淡的憂傷。這裡依然是寬闊無垠的草原，滿眼都是碧綠的顏色。只是，這裡已經不是自己長大，熟悉的那個地方了。
輕輕的嘆了口氣，娜仁托婭慢慢的轉身，對一旁一直跟著的侍女們淡淡的說了聲：「回去吧。」然後就邁開步子朝著蘇德為她準備的氈房走去。
娜仁托婭一路走，腦海中不斷的浮現出蘇德的樣子，還有他這些日子為自己做的事情。
蘇德的長相在這草原上可以說是找不出第二個來了，雖然比不得杜仲那般妖精一樣的人物，但要在這草原上再找出第二個能和他比較的也是不行的。
至於他的性格......蘇德是老可汗的兒子，是王庭里尊貴的二王子，但因為他的生母只是一個從盛朝擄掠回來的女人，他在這王庭之中的日子也並不好過。也因為他母親的影響，蘇德開始接觸盛朝的文化。
不幸的遭遇，博覽群書的學識，造就了現在這個殺伐果決、英明而又睿智的蘇德可汗。可以說，現在草原上有點勢力的家族的姑娘，甚至於，普通人家的姑娘，沒有誰是不想嫁給這樣一個能文能武的英雄人物的。
托婭輕輕的嘆了口氣，面上浮現出了一抹嘲諷的微笑來。蘇德的確很優秀，優秀的其他人在他的身邊都會失去他們本來的光彩。而自己呢？不過是一個小小部落族長的女兒，無論是身份還是容貌，自己在這草原上並不算很是出彩，能給蘇德帶來的好處也很是有限。
按著歷代王庭主人的做法，他們的大王后都是來自草原上數一數二的大部落，能給可汗帶來不小的助力。雖然這段時間，蘇德對自己都是溫柔有禮，什麼都依著自己，表現的深情一片，可是脫呀知道，自己無論如何都沒資格成為他的大王后，只能成為他的女人中的一個。
想到這裡，娜仁托婭的嘴唇緊緊的抿了起來，她不甘心，也不願意成為一個男人的附屬品，她希望的是，她能和自己的男人光明正大的站在一起，能像她的阿爸阿媽一般的恩愛。
在遇到了陸遙之後，聽著她和杜仲的故事，她心中滿是羨慕。她也想要一個這樣將她寵在手心，只和她一生一世一雙人的丈夫。而這些，蘇德並沒有能力給她，或者說蘇德能給她，卻做不到。若是，蘇德能做到，她又怎麼會不願意？畢竟，蘇德的長相、身材、氣質實在是.....
娜仁托婭的小臉紅了紅，但面上煩惱的神情仍是半分未減。少女心事的煩惱，讓她根本沒有注意到自己的面前多出了一個人來。於是，娜仁托婭毫無疑問「碰」的一聲，就一頭撞在了一個堅實的懷抱裡面。
這個懷抱帶著淡淡的涼意，身上是好聞的羊奶的味道。娜仁托婭的腦袋有些發懵，只覺得而自己的鼻子有些疼，腦海中只有一句話在不斷的來回飄蕩：「這人的胸好硬、，身材應該不錯，嘿嘿.....」
看著懷中的小人捂著自己的小鼻子，小手不安分的抬起來，還在自己的胸口戳了戳，蘇德面上滿是寵溺和無奈。這小傢伙，平日里看著活蹦亂跳的，其實是個小迷糊鬼。
若是其他的姑娘遇到這樣的情況，早就道了謝一臉害羞的跑了，哪裡還會像個流氓一樣的戳眼前的人的胸口兩下？這分明機遇是調戲啊！這也就是這小傢伙遇到的是他，這要是別人......
想到這裡，蘇德面色變得有些微妙起來。這要是別人，別這麼個可愛的小人兒撞了個滿懷，這小傢伙還毫不客氣的抬手就調戲對方......
估計只要是個正常的人怕是都會被這小傢伙嚇得不輕。
難怪蘇哈一天到晚的擔心這小傢伙嫁不出去，就這樣一副女流氓的樣子，誰敢娶她？但不知道為什麼，得出這個結論的蘇德就是開心不起來，一想到這小傢伙還會這般對別人，他就開心不起來，甚至有些暴躁。
「去哪了？」蘇德開口問道。他的聲音有些醇厚，讓人聽了就覺得心安。
但落在那人托婭的耳朵里，就宛如雷鳴一般。那人脫呀整個人的身子瞬間就緊繃了起來，一張小臉上先是驚訝，然後是尷尬，像極了炸毛的小奶狗一般，讓人忍不住想要逗弄。
蘇德對娜仁托婭的性子倒很是了解，一看托婭的這反應就知道這小傢伙想要跑路，直接一把就將托婭橫抱了起來，驚的那人脫呀哇哇亂叫起來：「你幹什麼？快點放我下來！你個不要臉的流氓！！！」一邊說著，娜仁托婭的手腳也不閑著，在空中胡亂的舞動著。
蘇德輕輕的一挑眉：「再亂動，我抱不住你，到時候摔了可別怪我！」
「你！」娜仁托婭有些氣結，一時間竟找不到合適的話語來形容眼前這個男人的不要臉，最後只能氣鼓鼓的由著他將自己抱著進了門。
那幾個一直跟著娜仁托婭的侍女倒是很有眼力見，幫著兩人掀開了擋在門口的帘子，就規矩的站在外面，等著裡面的人吩咐了。
蘇德雖然學習了不少盛朝的詩書，也了解了不少盛朝的禮儀，但他終歸是個在草原上長大的漢子。在追求自己的幸福的時候，他自然不會蠢的按著盛朝的那些酸唧唧的禮儀來。
只見他抱著娜仁托婭進了氈房之後，直接一把將還氣鼓鼓的娜仁托婭扔在了墊著軟綿綿的毯子的地上，整個人覆了上去。
娜仁托婭的眼睛立時就瞪得渾圓，緊張的有些結巴的兇巴巴的問道：「你，你，你要幹什麼？」那樣子，像極了一隻被欺負，但還奮力反抗的小奶狗。
蘇德是什麼人？身手不凡，又上過戰場，他的警覺性可不一般，早就察覺到了娜仁托婭手上的動靜，伸出手一把就將娜仁托婭準備反抗的雙手壓下，身子也伏低下來。
娜仁托婭瞬間就嚇得大氣也不敢出了。
看著娜仁托婭這樣子，蘇德噗嗤一聲就笑了出來，湊到男人托哎呀的耳旁，有些調戲的說道：「你這樣子，像極了邀請。怎麼，你就這般迫不及待？」蘇德面上的有些細小的鬍子，劃過托婭的面龐的時候，讓她覺得有些痒痒的。
娜仁托婭氣鼓鼓的沒有說話，只是將一張紅的不能再紅的小臉轉向了一旁，故意不看眼前的這個無賴。
蘇德無奈的笑了笑：「托婭，我對你不好嗎？你為什麼就是不肯好好的看我一眼呢？難道你感受不到我對你的愛嗎？罷了，這麼久了，你若是不願意，過幾日，我派人送你回赤枝算了。」
「真的？」
原本娜仁托婭很想這樣問，只是，再被看到蘇德那落寞的眼神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她的心有些發疼，這話，終究是沒問出口。
自己為什麼會心疼呢？這個答案，其實托婭是知道的，只是她一直不敢承認罷了。
看著娜仁托婭發愣的樣子，蘇德自嘲的笑了笑，鬆開了一直抓著她的手，坐在了一旁，那樣子像是一隻被拋棄了的大狼狗，不再兇巴巴的，只剩下慢慢的委屈和可憐巴巴......
托婭從來沒看到蘇德這樣子，眉眼中滿是擔心。想了想，托婭坐了過去，面上帶著淡淡的微笑，眼神中滿是悲傷的說道：「蘇德，我不是木頭，我能感受到你的愛，也很想接受，但是我不能。」
這是娜仁托婭第一次願意和蘇德好好的聊聊她為什麼不願意嫁給他。蘇德看著眼前的女子，眼中滿是不解：「為什麼？」
「因為你是草原的王，而我只是一個小部落的女兒。」托婭輕輕的將這個困擾了她很久的原因說了出來，她的眼中悲傷更加的濃郁了，「你是王庭的主人，我的身份配不上你。」
「你很好，只是我不配。現在王庭是什麼樣子，你應該比我更清楚。你娶我，只會讓你的處境更加艱難，但若是娶了同羅的阿爾麗娜，你會獲得不小的助力。」
看著蘇德面上的驚訝，托婭面上的微笑開始有些艱難，聲音也帶上了些許的哽咽：「蘇德，這些我都懂。蘇德，我喜歡你。你這麼優秀，對我這麼好，我又怎麼會感受不到？」
「只是，蘇德你是王庭的主人，註定了你的一生將會和無數的女人打交道，這是你的使命也是你的無奈。但是，我不願意讓自己成為你這眾多女人中的一個。」
「我希望我的丈夫能像我的阿爸一般，對婚姻忠誠，一心一意的愛護著他的妻兒。蘇德，我要的是一生一世一雙人，所以......對不起。」
蘇德看著眼前的托婭，她的聲音已經哽咽起來，雖然她極力想要隱忍，但她的眼淚還是滴落了下來。
蘇德終於忍不住了，一把抱住了眼前這個看上去有些傻，但其實很是聰明的女子，聲音中有些喜悅和心疼：「傻瓜，你為什麼不早點和我說？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你不想嫁給是因為這些。我的傻瓜！！！」
托婭吸了吸鼻子：「說了又能怎麼樣？你又做不到。」
「你怎麼知道我做不到？」蘇德有些無奈的看著懷中的少女，眼神中滿是欣喜。
娜仁托婭抬起一雙哭紅了眼睛看向抱著自己的蘇德，眼神中滿是詢問。
蘇德揉了揉娜仁托婭的小腦袋，耐心的解釋：「小傻瓜，現在我娶了同羅的女兒對我是有幫助，可是以後呢？」
「草原上的勢力紛繁複雜，我不願意牽扯其中，我想要的是自己的勢力，而你的赤枝，是我最好的選擇。我愛你，也願意娶你，自然會將前方的種種困難都想到。」
「嫁給我吧，托婭。我會對你好，我蘇德這一生也只會有你這麼一個王后，赤枝，也會成為草原上數一數二的部落。所以，不要想那麼多，遵從你的內心，嫁給我吧！」
原來，他一開始就已經想到了這些。
娜仁托婭愣了一會之後，輕輕的點了點頭：「嗯，你好好別的記住今日的諾言，若是你以後要是有了別的女人，看我怎麼收拾你！」
說著，還抬起她的小手在蘇德的胸口上狠狠的擰了一下。蘇德疼的吸了口氣：「你這小傢伙，還沒進門呢，就這般兇悍！」
「哼，現在想要後悔，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