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餘波未平

第四十一章 餘波未平

松田裕太在第一時間就得到了伊佐晃的彙報,整個抓捕計劃落空,軍統的接頭人根本沒有出現在看台上,而且,在收隊的時候,發現南門蹲守的兩名行動人員下落不明,一名是偵緝隊的,一名是日本特工,估計是他們露出馬腳,讓軍統有了防範。當然,不排除那名原來軍統上海站投降的偵緝隊員臨陣倒戈。

同時,憲兵隊的刺殺行動也失敗了,他們非但沒有擊殺前來接頭的特派員,自己的地下黨卧底和一名特工反被刺殺。

八嘎!這些人還是靠不住啊,這是松田裕太的第一反應。那憲兵隊的失利又是怎麼回事呢?

兩撥人同時在同一地方抓捕接頭人,又同時雙雙失利,又都有人員損失,難道軍統和地下黨聯手了,否則,怎麼會有這麼湊巧的事。

這次的失利,那個漁民又會遷怒於特高課啊,因此,這次不但要追查特高課失敗的原因,還要幫助憲兵隊調查失利的原因。

松田裕太一時理不出頭緒,但是,直覺覺得這兩次的失利似乎有著某種聯繫。

突然,他想到了一個名字:特五組,如果真是這個陰魂不散的小組從中搗亂,那麼他們會是在特高課還是憲兵隊。想到這裡,松田裕太背脊生出一股寒意,不可能!特五組是搜集戰役情報的,不會關注什麼接頭的。

如果不是特五組,那會是從哪裡,又會是誰走漏的消息?

唉,熊本君在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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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佐晃走進松田裕太的院落,受到松田太太熱情地招呼,將伊佐晃帶進松田裕太的書房,奉上茶點後退出。

「伊佐君,請嘗一嘗我妻子的手藝,說說吧,到底是怎麼回事?」沒有伊佐晃想象中的惱怒,松田裕太語氣極其平和。

「哈依,卑職無能!」伊佐晃沒有動桌上的東西,跪直身子深鞠一躬。

「事情已經發生,你在現場縱觀全局,可有什麼可疑之處?」

「哈依,昨天下午我們定下行動計劃,會後我直接安排了偵查隊長小島帶領人員勘察現場,讓井上責令偵緝隊禁足,不允許踏出偵緝隊的大門。」

「那麼他們能否把情報送出去?」

「回報機關長,是卑職的疏忽,卑職只是下了禁足令,因為這次行是對動偵緝隊保密的,所以,他們是完全有可能將禁足的消息通過電話傳遞出去了。」

「是啊,如果偵緝隊有這次接頭的知情人,會不會將這次禁足與抓捕行動聯繫起來呢?如果,接頭人就在偵緝隊,你認為他們能接上頭么?」

伊佐晃恍然,然後懊惱地說:「機關長,偵緝隊成分複雜,是卑職思慮不周!」

松田裕太很滿意,他要的就是伊佐晃誠懇認錯的態度,這是下司對上司應有的臣服態度。

「偵緝隊的甄別工作就委派小島君吧,在現場還發現哪些不太正常的情況么?關於憲兵隊的也行。」

「機關長,這個似乎不能算不正常,極有可能是巧合,話務課乙班的人也全到現場了,而且,話務課那個最漂亮的小紅與憲兵隊的尾崎大輔在一起,還有那個執行特別任務的山本憲藏也在一起。」

「納尼?」松田裕太一時沒反應過來,話務課、憲兵隊、尾崎大輔和山本憲藏!這些人怎麼會在一起?他想起了在三嶋亭的那個晚上,才有些恍然。

「你是說他們都在南看台?」

「是的,他們是一起去的,還有兩名男子和一個小女孩,共十一個人。應該是相約一起看賽馬的,還買了彩票,也中了獎,一個個興奮忘乎所以,一個下午都沒有什麼可疑之處。」

「吆西,挺有意思,伊佐君,你認為這是巧合么?你沒覺得我們和憲兵隊同時失利,這裡面有某種聯繫么?」

「卑職認為挺正常的,不過,我懷疑汪副組長......」

「汪副組長?」

「是的,汪副組長的行動方案看起來無懈可擊,實際執行起來,似乎有些問題,第三場快結束的時候,觀眾如潮水般向前擁,我們派去的十來個人如傻子般暴露的清清楚楚,肯定會讓敵人產生疑慮。」

「伊佐君,開會前汪星可曾知道我們的行動?這期間,汪星可曾離開我們的視線?沒有的話,他就沒有嫌疑,如果他的方案有問題,那麼為什麼我們蠢得一致通過!懷疑要有根據。」

松田裕太說到這裡,似乎覺得話有些重了,於是語氣一緩說:「汪星不是一般人,他要麼是貪生怕死之徒,要麼就是忍辱負重之士,他還在考核期間,這次行動不利,就讓他負責查。特五組、殺手還有這次的失利,如果他能將這幾件事搞得水落石出,就算通過考核。」

「機關長閣下英明!」

「程桑表現如何?」

「程桑化妝成一名清掃工,我都沒看出來,直到第二場快結束的時候,汪星才發現,原來程桑一直在我們眼皮底下,他打扮成清潔工,那可真是像!」

「呵呵,這是他的本事,他的本事遠不止如此,不過,不能讓他分心了,他的精力應該在徐州會戰上,國軍第一戰區的兵力部署漸漸明朗!這次讓他出外勤,也是不得已啊。」

「機關長,您是不是對程桑太過......」伊佐晃下面的話沒有說。

「一點不過,能駕馭這個人的只有熊本君,除非......程桑很有戰國武士的氣節,比大多數日本人更像日本人!」

......

——————

在特高課大院,後半部分是宿舍,給汪星分配的宿舍是原來熊本俊二的,寬大體面,一應傢具也全是新的。汪星做了兩天的排查,沒有發現竊聽器一類的東西,才安心。

汪星和胡俊傑從跑馬廳返回直接進了宿舍,將房門關好,來到密室。

胡俊傑先坐在沙發上,看著汪星給兩人倒上茶,直到汪星將茶送到他面前,才問:「剛才可曾看清那個巡警是誰?」

汪星面色有些不善地問道:「諜報一組究竟是怎麼回事?」這是他汪星獨立掌握的諜報小組,為何是『鏡子』負責接頭,為何胡俊傑能夠調動。

「站長,一組也是聽命於老闆的,非我等能夠左右的。這次接頭為何日本人能夠獲悉?汪副組長難道沒有探聽到什麼?」胡俊傑態度謙卑,可是話中有話。

汪星眼底閃過一絲無奈,上海站站長的名頭已經徹底被沒收了,連最後的一點勢力也被剝奪,從此自己手裡的唯一底牌將徹底失去。

「諜報一組已經不在我手裡了,我是真正的孤家寡人嘍,你也知道,日本人始終沒有完全相信我,我也是開會時候才知道接頭這回事。」

「那為何井上通知我們行動時,說是截獲了密電。這密碼又怎麼泄露的?這密電只有你和鐮刀知道。」

胡俊傑剛才的謙卑蕩然無存,完全是一副上級責問下級的口吻。

「怎麼截獲的?你不知道那個程曉峰能夠破譯密碼么?讓你辦點小事,連刺殺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都辦不好,憑什麼責問我,告訴你,那個程曉峰已經知道你安排的這場刺殺,也知道了我是幕後主使!」說這話時,汪星的一雙眼睛緊盯著對方,僵持一會,胡俊傑便敗下陣來,眼神開始遊離,他無語了,他何嘗不知道,那天自從踏進咖啡廳,他就知道了。

「怎麼辦?還要在殺他一次么?」胡俊傑吶吶地問道,讓汪星又找到了以前審視這個唯唯諾諾下屬的感覺。

「你還能再殺他一次么?你我已經被他攥在手裡啦,他想要我們的性命,就在分秒之間。」語氣不善,汪星十分憎恨這個出賣過他,還想騎在他頭上的人。這個人,即便是促成他打入特高課計劃的實施,他也絕不會放過他的。用老闆的一句話:要忠於黨國,必先要忠於上司!對上司不忠的人,那只有殺之而後快。

「站長,那我們該怎麼辦呢?」聽出汪星話語間的殺氣,胡俊傑這次問得更沒底氣。

「示好!認錯!當然,認錯也要有技巧,不能落人口實,不能授人以柄。」

「是,屬下懂了,我這就去!」

「記得,還有我的那份!」

......

——————

劉悅欣和小紅是坐近藤富衛的車回來的,她倆拒絕了近藤善意的晚餐邀請,近藤在山本憲藏的暗示下,也沒有強求。一路上四人都沒有過多的交談,看賽馬確實是一件勞累的事,不過他們各自都有各自的心事。

劉悅欣回到家,謊稱自己已經吃過飯了,在父母詫異的眼神中,一頭鑽進了自己的房間,她也實在太過疲乏。可是,躺在床上卻翻來覆去地睡不著。

踏上這條路,她已經想到了若干種可能,但是,今天的所經歷的,已經讓她推翻了以前所有設想的種種可能,那種就在眼前的瞬間生死,那種從骨子裡滲出的恐懼,沒有直面生死的人,是無論如何也體會不到的。

突然間,她彷彿想到了什麼,她猛然翻身爬起,翻弄口袋。

口袋裡有一張疊成一小方塊的紙條,他果然去了,那是一張跑馬廳的門票,在門票後面密密麻麻地寫著密電碼。

「今天所見,肯定比賽馬的結果更難預測,我們與日本人不是單純的遊戲,而是死生的較量,這一刻我們殺的是叛徒和日本人,下一刻,有可能我們就會被殺,或者死的更慘。你表現的很好,已經具備一名間諜基本的素質。不過,現在退出還來得及,我沒有權利要求你與我一起冒險。記住,即便退出,也不要苟且,不要像那些麻木的順民。山河破碎,匹夫有責,雪崩之下,沒有哪片雪花是無辜的。如果,你想為國家戰鬥,不惜犧牲,那麼我將為你守護!謝謝你對我的信任!」

這算什麼!劉悅欣感到無比委屈,今天強加給她的恐懼、意外、膽怯、疲勞、興奮以及各種喜怒哀樂交織在一起,在這一刻如大山般壓迫而來。

她將頭埋進枕頭,盡情地痛哭起來,淚水如決堤的洪水無法抑制。

她從三年前就忍受同學們的誤解,接近日本人,甚至是討好那個日本教授信騰素衣,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憑一技之長為國效力,她早已明白,日中必有一戰。她不是沒有熱血,她不是沒有覺悟,她只是比別人更冷靜,更懂得要想戰勝日本人,必要先了解日本人,那就要從學習對方的語言開始。

如此淺顯的道理,那些從東三省跑回關內的那些自詡愛國的學生怎麼就不懂,難道喊兩句口號就能講日本趕出去么!

難道那些一槍不放就丟了東三省的幾十萬男人就沒有一個有血性的么?

匹夫有責,匹夫有責,我可是一名弱女子,男人們都死絕了嗎?

嗚嗚——嗚......

突然,她不哭了,孫姐是地下黨,他們一家都是,小紅是軍統,他們一家都是。

孫姐,小紅都是弱女子,她們都是她的好姐妹,通過她們的接頭行動,證明她們早已經是與日本侵略者鬥爭的戰士了。

她們正在用自己的微薄的力量,為民族,為國家而戰。

去跑馬場,是孫姐提出來的,是小紅響應的,她們倆和自己一樣,在昨天就在準備第二天的行動,為什麼在星期六的晚上提出來,因為過了那個時候,只有跑馬場最差的南看台有餘票了。

是那個人,他洞察了一切,做了及時的拯救,才讓孫姐和小紅轉危為安。

他究竟是什麼人?嗚嗚——我竟然都不知道他是誰!

劉悅欣又開始委屈起來,又拿起紙條看起來,仔細推敲每句話後面的意思,尤其將那句『那麼我將為你守護』反覆在嘴裡咀嚼,不覺又開始痴痴傻傻地笑了。

繼而又趴在枕頭上哭起來,一會又躡手躡腳進到柴房,將間諜手冊的第二冊拿回卧室,借著月光看。

窗外月華普照,樹影搖曳,『邦邦』的聲音響起,那是買餛飩的夜宵攤從門前經過......

這個女孩,哭一會,笑一會,折騰一會,這一夜註定無眠......

——————

程曉峰策劃的拯救行動完美收官,地下黨和軍統在賽馬之後具體如何接觸已經不是他需要關心的,老何同時向地下黨和陳功術送出一份大大的人情,估計以後在必要的時候,他們也能施以援手,如此就多了兩處攻守同盟。

其實,最主要的是他彌補了自己的過失,給了他們一個交代,除掉地下黨的叛徒,算是減輕一些對那名英勇就義的地下黨的愧疚。

劉悅欣的這次表現不錯,他之所以選擇了劉悅欣,其實也是建立在調查小紅和孫良秀情況的基礎上做出的。

小紅的家,從表面上看是一個非常普通的家庭,母親是一個家庭婦女,靠著收兩套房子的租金過活。父親愛好垂釣,整天騎著一輛破自行車,扛著魚竿,出沒於江邊碼頭、河叉、水道和湖泊。

當然,程曉峰不會被這表面上的假象迷惑,經過一段時間的觀察,果然,發現她母親經常一個人在外面吃生煎,她父親經常一個人在外面下館子,小紅經常回家很晚。在外人面前,小紅幾乎沒有談過她的家庭,家中的炊煙很少。

種種跡象表明,這一家不像是正經八百過日子的普通人家,他們對街坊四鄰總是客客氣氣,他們家也從沒有過吵鬧,就這樣安安靜靜地過日子,安靜的如鬧市中的凈土。

再說那個孫良秀,總不會將她的喜怒哀樂寫在臉上,淡雅的如同水墨畫卷,收斂滄桑風霜於內,外表透出與世無爭的從容。

這種女人,一定有故事,在她心中一定固守著某份執著,不是輕易就能改變的。

或許,在別人眼裡,對方只想在這亂世中尋一份平安,畢竟她背後一個完整的家庭。可程曉峰已經隱約覺察出這個孫良秀隱藏在高雅舉止中的鎮定和冷靜,那是長期從事某個職業,習慣養成的淡定從容。

還有,就是她們兩個長得太出眾,經常成為人們關注的焦點,除非是達到返璞歸真的境界。那可是間諜隱匿的極高層次,把自己置於聚光燈下,進退自如,不著痕迹。類似於古代的隱士,小隱隱於野,中隱隱於市,大隱隱於朝。

通過這次拯救行動,讓程曉峰也是倒吸一口冷氣,雖然以前也曾有過懷疑,但當懷疑真的被證實,依然讓他無比震驚。這兩名女子果然不簡單,他更佩服的是地下黨,若不是這次因接頭而暴露,孫良秀的潛伏几乎是無懈可擊的。

因此,他暗自慶幸選擇了劉悅欣,這三個人,在面試的時候,同時被電訊組看好,不出意外的話,半年之後,都會被招入電訊組,這是黑澤介與松田裕太已經商量好的結果,乙班值班長的一項重要工作就是考察這三個人。

進入電訊組,對收集情報,發送情報簡直是太有利了,因此,自己必須提前埋下一顆釘子。

沒想到的是,地下黨和軍統也同時找到了這個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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