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如果破鏡能夠重圓的話
這天是涼風習習的陰天。
一座矮牆墩上。少女喬心雙手撐在身側,一雙露在校園制服裙外的、潔白無瑕的小腿,沿牆邊鬆鬆垂下。少女的眼睛又在毫無焦點得被主人隨意安置。帶著惆悵的心情,漂亮的眼眸偶然流轉著,看到南飛的大雁正在聚隊。
「隊伍,吶。」喬心喃喃自語,只看了一眼,便不再看向大雁群。她沒了勇氣去看和諧的那一幕。
喬心的本家都是高官厚爵的,況且家族龐大無比,與本市市長,本省高官都能或多或少地扯上些裙帶關係。這越發襯得喬心於內於外的格格不入。就連在家族裡,她也是和誰都不親近。就是自己的親姐姐,都是能避則避,規避不了的,就木木地站在那裡默默承受著姐姐在父母面前看似虛偽的寵愛妹妹表現。要知道,私底下,姐姐的房門都是禁止入內的。即使她只是小心翼翼地經過她的房門時靠得稍微近了些,都會被她惡狠狠地瞪上幾眼。
喬心是知道的,姐姐和父母,和家族裡的其他人一樣,都是一類人,而且也只會是一類人。好強,急功求利,不達目的不罷休!即使用盡手段,用盡心機,即使傷敵八百自損一千的勾當,也是會戾氣滿滿地去爭奪。倒也不是討厭,只是絕望而已,不再對他們抱有希望了而已。
「希望,吶。」少女呢喃著,眼神中再次降了層悲涼,頗有種顧影自憐的意味。
「吶,我說。」一道身影接近少女所在的牆墩。只見他單手撐著窄窄的牆頭,輕鬆地翻越上牆墩。很奇怪地蹲在了牆頭上,偏頭看著少女。
「說什麼?」少女勉強辨認出這位辨識度極高的,雕塑般超高顏值的少年。但她的語氣可並不謂是友善。直覺告訴她來者不善,畢竟之前的第一印象擺在那裡,這回換作是她輕輕地哼出聲。
少年也明顯感受到了少女的不待見,伸手揉了下少女的那一頭細軟柔幼的黑髮。似是帶著親近,又像是安慰。
少女有些生氣少年這冒失的舉動,無禮地像只被侵犯的小獸,咬了口伸在自己頭頂的手。
少女的尖牙比其他的牙齒長的多,所以少年嬌嫩的內側手臂上只留下了兩個冒號一樣的印記。
「哇,不會吧。」少年急急地去確認自己手上的傷口。看到了傷口雖說沒有破皮留下,但卻留下了兩個極深的牙孔印。少年眼睛里寫滿了不敢置信,隨即迅速伸出雙手,用力掐了掐少女的小臉。
少女的臉本就嬌嫩,被他這樣惡作劇地一掐,很快就升起兩團不正常的紅暈印記。少女也是急急地雙手扶住自己的臉頰:「我要殺了你。」
少年無所謂地聳了聳肩:「這就是以牙還牙。」
少女也是生氣地高聲反駁:「還不是因為你沒有禮貌!」
少年無語地看向她:「吶,我說。你叫什麼名字?」
少年自然沒好氣地冷哼:「喬心。喬木的喬,心跳的心。」
少年一反常態,安靜地看著少女的臉龐:「很美的名字。我叫宗可詩。宗族的宗,可以的可,詩詞的詩。」
「哈,很像女生的名字。」少女也是一反常態,絲毫不吝嗇地展開大大的笑容,很好的心情,在這個陰霾的天氣里,顯得更加精彩。
少年自然不滿於少女不尊重的諷笑,表情上也是寫滿了憤慨。
「安啦安啦,我記住你的名字了。宗可詩,可詩大人?」少女調皮地惡搞,惡趣味滿滿地笑容滿面。
「那麼,喬心公主?」少年很認真地回答。
「誒?」少女心臟明顯得漏了一拍,少年本就光芒萬丈的顏值越發絢麗起來,讓她不敢直視,有一抹淡淡的粉紅迅速泛上脖頸臉頰,旋即少女垂下面容,細軟的頭髮唰的一下遮住少年的認真且灼灼目光,「不過是玩笑而已。」何必當真。旋即沉默下來,不肯說話了。
「玩笑?」少年在緊挨著少女的地方坐下:「玩笑,吶。」
「吶,我說。你這樣一直不上學,真的好嗎?」少年語氣中帶著擔心,又沒有多管閑事的意味,「我看你都閑著三四年了呢。」少女繼續不語。
兩人並肩坐著良久,少年循著先前少女的目光眺望著眼前再普通不過的山水,可能是心態改變的問題,現在重新審視起這份普通,倒也能參透其中的山清水秀來。少年心中默念著,是因為寂寞嗎?是因為不被理解嗎?還是因為靈魂無法與眾人共鳴?少年的思緒紛飛,而少女卻垂著腦袋,久久的低頭沉默不語。似乎也是在思緒紛飛,但又有些落寞。
「吶,我說。」少年再一次提起了興緻:「不如,我們做朋友吧。朋友。」
「朋友?」少女依舊是興緻乏乏地輕聲回應著。
「是的,是的呢。朋友。」少年堅定的語氣似乎帶動了少女絲絲縷縷的情緒。
「那麼,我的朋友。我是辰星學校的,你呢?我的朋友。」少年再次發聲,聲音錚錚有詞,深奪人心。
「真的假的!」少女猛然抬頭望向堅定的少年,小手捂住因吃驚而大張的嘴。兩隻漂亮的眼睛就那麼圓圓得瞪著,看樣子吃了不小的驚。
少年感受到了目光,由原本眺望天涯的姿勢,偏頭看回少女的方向。卻驟然望到,近在咫尺的,少女清亮的瞳孔中,倒映著的滿滿都是他!這一驚人的發現不禁讓他臉上飄起兩朵雲一樣的紅暈。他後知後覺地發現,這還是他第一次這麼近地和女生,和自己性別相反的,漂亮人兒相鄰擠坐,空氣中似乎充滿了曖昧。
少女同樣也覺得少年吃了驚,可她不知道少年吃驚的是另外的方面,但她卻獲得了傾訴的動力。
她開心得扯著少年的手臂:「吶吶吶!可詩大人,我也是啊!我也是辰星學校的!我是四年級新生。這麼說,你,你們家也是在這兒附近的嗎?對嗎?」如果是的話,可以和眼前的少年一起回家啊,朋友吶。少女內心腹誹著,彷彿學校這個怪獸,給她帶來的恐嚇,在現在的她看來,已經不堪一擊了。當然,前提是得能和他一起回家才行啊。如果,如果不行的話,那她又能怎麼辦?少女緊張地看向少年,生怕他給出令她失望的答案。
感受到了少女緊張的期待,少年急忙安撫:「嗯!是的!宛軒山莊七十二棟的。有機會一定要邀請你去我們家玩!那裡很漂亮很漂亮的。」
糟糕,是緣分啊!少女又一次被緣分的羈絆驚嚇住了,因為她家也是!也是宛軒莊園的。只是她平時就喜歡在外面流浪,不願意回那個冷冰冰,沒有溫馨感情可言的刑場,因為感覺家裡的一切理所當然都是姐姐的,而她就是一個局外人罷了。
雖說她很想像少年一樣坦然地回答,我家也是宛軒山莊的,那裡確實很漂亮,有機會也想帶他回家玩。可是,再漂亮和她也沒有任何關係,怎麼可能坦然中帶著自豪呢。
少女的心情格外複雜。一半是因為緣分的奇妙,離少年很近很近,可是聯繫了現實,他是真正的王子,而自己不過是怪僻的冒牌公主罷了。少女艱難地一字一頓:「我,我,也是,宛軒莊園的,九,九十七棟。」少女仿若心被揪了起來般的痛苦難受,神情也被渲染得悲戚不堪。
少年聽得是欣喜若狂,可少女的態度卻讓他鬱悶,難道是鄰居,讓她這麼不開心嗎?可她明明很希望自己家住在這附近的呀?
少年直白的心性不允許他有問題不問:「吶,我說。你不喜歡我嗎?不希望和好朋友是鄰居嗎?」
「不是。是我可能,不能邀請你去我們家玩了。」少女很是內疚,讓他如此誤會,明明她才是該傷心難過的那一個,可是她唯一的朋友,卻比她還難過。
「誒?為什麼?」少年無賴般地撒嬌,「是你的爸爸媽媽不喜歡其他小朋友嗎?為什麼嘛?」
「誒?不是的。」少女被他的攻心計攻下了心防,有些手足無措了:「我沒有帶過,朋友,回家過。」
「醬,試試嘛?如何如何?」少年躍躍欲試地樣子在少女眼裡顯得奇怪。
「為什麼那麼想去我家?」少女實事求是地問了這麼個她從沒問過的問題。
「誒?要說為什麼的話,因為是朋友的家啊,當然想去了。」少年被問的同樣稀里糊塗的,也很直白地回答了這個問題。
少年攬住少女瘦弱的肩膀:「我說,要不就今天吧,今天晚上就去你家裡玩,如何?」
「誒?今,今,今天?!」少女被嚇得哆嗦。
「是啊,這周的話,我爸爸媽媽都去外地了,阿姨、哥哥也都剛好不在家,完全可以偷溜的,沒問題!況且我們兩家又是鄰居。還是說你們家有什麼,難言之隱?」少年茫然地看著少女,很是不解,為什麼她反應那麼大。
「那個,我需要徵求爸媽的同意……我的爸爸媽媽晚上在家的。」少女覺得少年強搭在她肩膀上的手有些過重,但終於忍住了像往常拍開接觸到她的人的手。
「當然了。那我在我家裡等你!順便要拿些禮物給你們家呀。對了,還有學校的作業。記住是七十二棟呀!」少年不由分說地攬著比自己矮半頭的少女跳下牆墩,自顧自地往家的方向走去,邊走邊囑咐著,一路上喋喋不休。可少女並不會覺得聒噪,可能是孤獨久了,就連很普通的朋友間交流都覺得是萬年難一遇的熱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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