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5章 更吹落
兩道白光，一前一後，奔向那雨幕當中黑暗的遠方。遠方雖有一點光芒，但更大的黑暗，如蘇醒了的猛獸一般，正在等待，等待著獵物踏入範圍中的一刻，便將其吞沒。
身後的光亮越離越遠，在不斷下落的雨中，不斷跨越的路途當中，成了遙遠不可觸摸的一點。
更多的黑暗在中間，這片不知道沉眠了多少屍骨的荒野中。
踏，踏，踏。
馬蹄踐踏地面，灰褐色的泥水朝著四周飛濺。更加細碎的踏動聲掩蓋在其中，再加上紛雜不絕的落雨聲響，在這深沉的黑暗中，辛棄疾如同只有一人一馬，正在沖向敵陣。
那遠方的蠻荒異族營地，漸漸與他記憶當中的那個敵陣重疊，似乎遙遠，又在眼前。
那時候他身邊還有百騎跟隨，而這個時候，他只有一個人。
變的是故人，昔日追隨他於萬軍叢中取叛將首級的故人，如今已不知身在何方。
有人在裡頭，有人在外頭，還有人，則只能夠憑空弔唁。
不變的是他，他還在這條路上，還能夠前行，還能夠出劍。
雖然身邊已經沒有人，前行的路似乎沒有盡頭。
辛棄疾心中沒有彷徨，並無畏懼。
每到這一刻，總有太多的話想要去說，又不知如何去說，也沒有人聽他訴說，只能夠用劍去說。
在他身側，緊緊跟隨的白光裡面傳來言語聲，「老辛，我打頭陣，你替我壓陣，看本喵把他們殺個七零八落，落花流水，水落石出！」
總感覺有什麼奇怪的東西混在一起，伴隨著強烈的吐槽慾望，辛棄疾最終還是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應答了一聲，「恩。」
有些孤單總是莫名其妙的來，又莫名其妙的走，比如此刻。
雖然他的身側左右都再沒有故人，卻有一隻貓緊緊跟隨。
在那稻花香中，明月繁星下的村落，在這雨落不止，生死未明的沙場之上。
辛棄疾拿起掛在戰馬一側的雕弓，另一手則是順手從箭袋當中抽出一枝羽箭，上箭挽弓，由殘到圓，一輪圓月出現在他的懷中。
他的雙腳緊緊夾著馬腹，在照夜白快速賓士帶來的顛簸中穩住了身體，任上下顛簸身體不動分毫。
騎術與箭術，君子六藝之二。
在辛棄疾手裡，騎術與箭術也並不是簡簡單單的書院校場中騎與射，而是縱橫沙場，仗之與敵人來回廝殺的殺人之術。
在雨幕中，辛棄疾的眼睛熠熠生輝，眼前雖然有萬千的水霧瀰漫，卻無法遮住他朝前探去的目光。
踏，踏，踏。
霜白的一雙小短腿飛快的踏過水窪，濕透了的泥土，泥水飛濺，卻連它的皮毛都觸及不到，只能夠徒勞的重新落回地面。
它腳步輕盈，原本濕透了的地面非常容易留下腳印，但上面卻沒有盛開哪怕一朵的梅花。
它腳步飛快，原來只是僅僅跟隨在照夜白的身側，在說自己打頭陣之後，它的速度猛的提升，已經超過了疾馳的照夜白，並且還在不斷的拉開距離。
說打頭陣便打頭陣，身為喵中的猛喵，以身擊北海，獵鯤的它，又怎麼會畏懼遠方那些愚蠢又弱小的人類？
霜白的身子漸漸地低俯下來，兩隻前爪落地，原先人立奔跑的它，現在已經變成了四肢著地，速度一提再提，真正成為了一道白色光線。
它已經遠離，將辛棄疾遠遠的拋在身後，奔向那黑暗中的蠻荒異族營地。
一雙眸子，是真正在黑夜當中閃著熒光，夜色雨幕中的一切，都清晰的映在眼中。電子書屋www.dianzishuwu.net
霜白心中有些興奮，雀躍，好鬥的血液在身體裡面快速的流動著。即使皮毛已經濕透了，被冰冷的雨水胡亂的拍，但它感受到的並非是冰冷，而是火熱！
不管什麼貓，黑夜才是它們的主場。
不管身處何地，只要有獵物，便缺少不了奔向獵物的身影。
斗笠下的那張圓圓的貓臉，出奇的帶有一絲嚴肅，嘴角都不自覺的往上微翹了幾分。
「敵襲！」蠻荒營地中，守夜的年老祭司睜開眼睛，臉上浮現殘忍的笑容。
他手中持著的木杖頂端，一顆土黃色的寶石正閃爍著光芒，提醒著敵人來到的事實。
僅僅片刻后，他的表情變得詫異而不解，「一個人？」
提起木杖往下叩擊著地面，無形的波紋擴散，年老祭司不得不進行再一次的確認。
「怎麼會只有一個人？」年老祭司咬牙切齒，從齒縫中蹦出來的每一個字，都充斥著強烈的憤怒。
他等待的可不是一個人、幾個人。或者說，他們這些每晚輪流值守的祭司，以及分佈從長城到營地中間這段路程中各處的伏兵，為的，是埋葬長城出擊的軍隊，甚至是幾名長城大將中的一兩位！
一個人？
呵呵…一個人！
即使是一個人，那也不是他沖向營地的倚仗。
「殺！」木杖重重的擊地，深陷入泥土當中，更加劇烈的波紋擴散，將年老祭司的命令傳達出去。
「把他的屍體給我帶回來，拘束魂魄，我要讓他品嘗一下身體一寸寸被火蟻啃噬的滋味！」
「嘭，嘭，嘭！」
伴隨著一聲聲的炸響，水花四濺，地面的水坑中躍出一個又一個的人影，竟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隱藏在地下的蠻荒異族戰士。
他們手中持著短刀，至於身上的裝扮，已經看不出原本的裝扮了，只能夠看見灰褐色的泥水在往下淌流。
遠遠的看上去，像是一隻又一隻的泥猴。
電閃雷鳴，電光碟機散黑暗，轟隆隆的滾雷聲不斷響徹。
一聲弓弦綳響，混雜其中。
撲哧。
羽箭沒進泥猴的胸口，深深的嵌入其中，箭桿猶自顫抖不止。箭羽處，血液迸濺，如盛開紅色的花朵。
羽箭不知從何而來，卻有去處。死去的蠻荒異族戰士黯淡的眼睛中，還存有一絲訝然，還在奇怪自己為什麼死了。
撲通。
圓睜著雙眼的屍體倒地，水窪中，多出了瀰漫開的不同顏色。
霜白掠過，一隻前爪抬起，往前拍擊。
還未落地的短刀被它拍飛出去，沒入黑色簾幕之中，帶出一條紅色的線條。
撲通。
遠處傳來屍體沉重的落地聲。
更多的蠻荒異族戰士注意到了那道小小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