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風波起
這群人離開后,扶桑村村口可謂是一片狼藉,血紅滿地,腥氣濃重。
兩具屍體就那樣靜靜躺在地上,有些瘮人。一屍無頭,一屍缺指,怪異至極。
而此時村口三人間的氣氛都是有些微妙。道爺無所謂然。墨遙夢則一臉的沉悶,表情有些痛苦,畢竟沒有哪個母親希望自己的孩子去殺人。但她的思想無疑是有些過於古舊,在修士的世界,殺人不過平常事,這她也經歷過,可是看到兒子如此,她心裡就有種說不出的難受。
蚩霄站在原地,雖然第一次殺了人,但他的神情看起來並無異常,沒有因為殺的是人而受到絲毫影響。蚩霄沉沉地看著手中的劍,那一劍之後,他似乎受益匪淺。
果斷,說的就是剛才那種感覺吧……
「小子,第一次殺人,可有什麼不適?」
良久,道爺站起身來,難得地拍了拍衣衫上的塵土。打破這奇怪的氛圍。
「道爺,我很好。」蚩霄轉身看向道爺,笑道。
「哦?那你的道心倒還蠻堅定的嘛。」
「道爺,這並不算什麼。我每天都在以草木山石為目標練劍,也曾到大荒殺過許多異獸來練手。在我看來,孫眥這種惡人與那些草木山石丶大荒異獸並沒有什麼兩樣,依舊只是靶子。他難得生而為人,卻不懂何而為人。甚至是不如異獸。」
「但是霄兒,殺人並不是一件好事。即使他們不配稱人,但仍舊有著與我們一樣的特徵。有感情也有家人。」蚩霄話才說完,緊接著墨遙夢就開口了。這些話在她口中說出來其實是有些牽強的,她殺的人終歸是太多了。這話,只怕是出於私意,不想讓兒子如此才說出來的。
「我知道了,娘親。但是今後若還有人像孫眥一樣,侮辱娘親還有我身邊的人,我還是會殺他。我練劍修道為的就是要保護身邊的人,若是不能如此,只怕修道是無用功。」
蚩霄起初練劍修道為的只是憧憬,但現在逐漸懂事,也知道了身邊人的重要。
蚩霄這話映在墨遙夢腦海中,她頓時心中感慨。修道,為的不就是如此嗎?
兒子為了她的清譽,可以去殺人,即使這是錯事,但又使她如何不感動。
墨遙夢一把拉過蚩霄,將他緊緊擁入懷中。這一刻,墨遙夢的心扉似乎繼蚩雪濁之後,又一次泛起了滔浪。
「霄兒,娘親只希望你能活的開心就夠了。」
「嗯。」
看著母女倆,道爺一瞬間居然有些羨慕。而後他嘆了口氣,道法自然,手指只是揮動了幾下,那些地上的怖人之物,彷彿在一股引力的催動下,一一懸空無所拖,連早就滲入灰土中的血液都是在片刻后冒出。
一瞬間的景象更發瘮人,一坨一灘的血紅四處飄散在空中。待村口的土地恢復如初,道爺手指向著遠方一指,死屍血紅旋即如一道紅雷,向道爺所指之處速閃而去,瞬間消失天際。
……
九黎梵天域,四合城將軍府。
天蒼浮雲下,將軍府富麗堂皇的後庭花院之中可謂如春,百花爭艷。不知是用了何辦法,在這寒寒冬雪中,依舊讓四季之花,盛放一時。與老街扶桑樹的能力就似同出一轍。
「眥兒如今是越來越不像話了,三天都沒回來,盡和那些狐朋狗友到處鬼混!」
花草樹木繁盛之中,灰石圓桌前,一男一女相對而坐。說話的是那個男人,四十有七的年紀,一袍黑衫在身,虎背熊腰很是魁梧。
女人接過話來,年紀雖不小,但風韻猶存。
「老爺,眥兒還小,喜歡玩鬧也是人之常情嘛。更何況他自幼性格就是如此,大了也很難改變的。你就別生氣了。」
這兩人正是孫眥的父母。父親孫自舵,是梵天域十二將之一。母親普余,倒是沒什麼官職,平常婦人一個。
「夫人啊,你不懂。眥兒再如此,遲早要搞出亂子!他不吃虧才怪了!」孫自舵語氣中有些怒氣。
「哎呀,沒事的沒事的。眥兒正值年少,慾火重點是正常的。何況他也只是在這梵天域之中走走,有老爺在,還沒人能讓眥兒吃虧的。」
普餘一味地為兒子辯護,可以看出對孫眥的寵愛有多深,甚至變成縱容。她一個婦人只怕不懂世間兇險,認為只要自己的丈夫是梵天域將軍,兒子就可以為所欲為,無人能管。
「唉,夫人你怎麼也如此想呢?我只是梵天十二將之一,在梵天域並非就是隻手遮天。上面還有上六將,更上面更有域主!」孫自舵無疑是認為夫人錯認了自己職位的地位,出言解釋。「就像上次,他就把注意打到林將軍家小公主身上去了,要不是我與林蒼同是下六將,交情還算不錯,那他可得吃不了兜著走!」
「那至少在四合城,老爺你就是王法吧?」
「這倒是。但是也不容眥兒如此胡鬧,這次回來非得關他幾天才行!」
看到丈夫依舊如此,普余也不再多說。她知道,孫自舵這次是鐵了心要讓兒子長個記性。她即使說什麼也無濟於事。
「好好好,我們不談眥兒了。說說最近朝堂有些什麼事情吧,老爺。」普余說道。
孫自舵點了點頭,揭過此事。他以往也經常與夫人談論朝廷中的事情,雖然她不懂政事,但偶爾會出幾個好點子,幫助自己。久而久之,孫自舵也很樂意告訴夫人一些朝堂之事。
「依舊是老樣子吧。自從皇后那日在殿上一絕之後,雪皇都是渾渾噩噩的,即使過去了七年,他也不再娶妻,後宮自始至終都是空無一人。好在這些情緒都沒有帶到政務中。說實話,雪皇比起熬皇,可是強了個幾百倍的。」孫自舵是發自內心對蚩雪濁感到敬佩,即使蚩雪濁是篡權上位的。
每每談到這裡,孫自舵都會情不自禁感到可惜。
「那也是皇后不識好歹吧,天下共尊的帝皇,哪個不是三妻四妾,居然就為了如此小事與陛下恩斷義絕。只能說自作自受……」
這件事,孫自舵不是第一次提起。普余也或多或少了解一些情況,對此她並不覺得錯在雪皇。
「夫人,你可不能這麼說啊。小心禍從口出,陛下對皇后可是很重情的。」孫自舵趕緊出聲制止,而後他嘆了口氣,「以前我也是如此想的,但是最近聽到了一些風聲。那些政部的大人么偶爾會談起七年前那件事,但也極其隱晦,不敢聲張。他們都說那件事其實就是雪皇演的一齣戲而已,為的就是氣走皇后。起初我並不信,可細細想來,卻是細思極恐。那位乍然驚現的瓊姬和存在與否的蚩螭瞳皇子,都在那天之後人間蒸發,像是從來沒有存在過,再也沒有人提起這兩人。」
「結合起來,已經隱約說明那些大人的話並非空穴來風。只怕是老夫一葉障目了。」
「可是,陛下對皇后重情,那又為何要不惜欺瞞天下也要讓皇后離開呢?」普余想不通了。
「這……老夫就不……」
孫自舵話沒說完,突然起身一把拉過普余,迅速閃身,連連退開。
普余也是頓時被丈夫的舉動嚇了一跳,但驚魂未定,而後的一幕更是瞬間讓她失去神情,一陣乾嘔。
只聽「啪嗒」一聲,原本二人停坐的石桌上即刻多了一堆東西。血紅之中浸泡著兩具死屍,一屍無頭,一屍則是面目猙獰,死不瞑目。
這從天而降的恐怖,此刻就那麼擺在灰白石桌上。血液嘀嗒地滴落地面,流淌向遠處,那等腥氣也是逐漸瀰漫開來。即使是寒冬,也凍不住鮮血的滾燙。
見到這一幕,普余完全失神,彷彿要嘔出五臟。孫自舵征戰多年,倒是見慣死屍,只是他這麼也想不到,會有人膽敢做出如此事情,直接把死屍往自己府里拋。
「是誰!是誰人如此惡劣!」
孫自舵仰天大喊,奈何無人回應。畢竟這份包裹可是穿過了無數河山才送達此處的,他的聲音又如何能傳播萬里之遠。
「該死!」
孫自舵大吼一聲,怒形於色。這件事情已經致使他無比動怒,孫將軍豈是吃素之人,動到自己頭上,他是無論如何也要查出真相,不會善罷甘休。
孫自舵走向那兩具屍體。細細看去,死不瞑目的死屍,只怕是在生前受過嚴酷對待,手指只留其三,喉嚨還被利器刺破,乃致命一擊。但不管如何看這屍體,絞盡腦汁,孫自舵也想不起來自己何時有見過此人。
看向那無頭屍體,孫自舵起初並無異樣,只是反覆查看死屍。可突然間,他的雙手乃至全身劇烈顫抖起來,因為在仔細一看下,這無頭死屍瞬間反饋他一種極其熟悉的感覺。
血濃於水,骨肉相連。
這死屍雖已經無首,分不清面容。但那種發自血脈深處的呼喚,使得孫自舵萬分確定這就是他那兒子孫眥的屍體!
無論是身材還是皮膚,以及手背上那獨一無二的胎記。這一切都是屬於他的兒子,孫眥的。
孫自舵已經不管那屍體是有多血腥,多怖人。他步伐踉蹌,緊緊抱著那冰冷的物體,老淚縱橫。
「眥兒!我的眥兒啊!」
丈夫的哭喊,頓時驚醒被嚇得失神的普余。看看丈夫,在看看那具屍體,以及那一聲聲傳如耳中的「眥兒」,她旋即大悟。
「眥兒……眥兒……」
腳步沉重如灌鉛。
「是誰!是誰敢殘忍迫害吾兒!天涯海角,老夫定將你抽筋扒皮!」
將軍一怒,風波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