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別了
這一切都發生的太快了，以至於那文武百官都才回過神來，墨遙夢就已經牽著兩個孩子，前腳邁出殿門了。
「快來人，把她們拿下！」
一位古稀老官立刻回過神來，大喊道。
光是回想一下方才的畫面就已經是令人不寒而慄了，在場的幾乎沒人能想到那大逆不道的事情，居然是沖著這九黎萬人之上的君王，雪皇去的！
他們也說不清是這女子太膽大還是太過無知……
即刻，殿外殿內的武將官兵紛紛劍拔弩張，將墨遙夢三人團團圍死。
眼前是這等刀光劍影，也難怪兄弟二人閉緊了雙眼，牢牢拉住墨遙夢的衣裙。
「都退下！」
就在墨遙夢握起瞬間滑入手中的長劍準備出手時，蚩雪濁大喝道。
「陛下，這女人可是犯了欺君之罪啊！這是一定要殺頭的！」
文將軍一臉著急，對著墨遙夢怒目而視。
「朕叫你們退下！這是要造反嗎！」蚩雪濁大怒，拍案而起。「若要動手，你們就是自尋死路！這殿中，就只有朕能和遙夢對上幾招，你們就是一起上也奈何不了她！更何況……是朕，負了她！」
聽到這話，眾人都是退了回來，望著這女子的眼中滿是不可思議。這樣一個嬌滴滴的小女人，卻是只有雪皇才對付得了，她的實力，恐怕是焚天境或者更高，同雪皇一樣！
需要清楚的一點是，雪皇可是「天選之人」是上天選中的傳承者。比常人的十二正經，八脈奇經還要多出一脈神魔經，正是有著這條靈脈的緣故，雪皇才能年僅三十有四就達到如此境界。
而這個女人，年紀不大，看起來也並非是「天選之人」……
吃驚的不止他們，蚩凌蚩霄也是驚訝地看著母后，沒想到平日里嬉笑惹人的母后居然和父皇一樣厲害。
不過他們也早該發現的，不然在大荒里走了這麼幾天，怎麼可能沒有任何異獸敢靠近玉輦。
「蚩雪濁，那就在此別過吧。」墨遙夢面無表情，輕輕說道。
此刻，似乎所有的傷心都被她童趣的心臟吞噬了，但也是這一刻，她死了自己的心。
那般童趣完全不在，被層層穢土包裹。如今的，是一顆成人的丶不再軟弱的心。
「等等，凌兒和霄兒……」看著墨遙夢身邊的兩個孩子，蚩雪濁喊道。
「呵，放心吧，我還沒有像你這般無情。」墨遙夢一聲冷笑，充滿嘲諷。
就算從今往後只剩我自己一人，我也不會讓他們受任何委屈，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了。
墨遙夢暗自下誓。
「父皇，你真的不要我們了嗎?」蚩霄潸然淚下，委屈地望著那高台上的男人。
他的心中盡數被痛苦掩埋，多麼希望這一切都是一場夢啊，但事實卻是殘酷的。
蚩雪濁瞬間語塞，瞳孔驟縮，閃著絲絲痛苦，良久，方才心狠地點了下頭。
「混蛋！」
蚩凌大罵了一聲，小小的喉嚨發出嘶啞的聲音，那彷彿是在內心沉寂了許久的怒號。
能讓這個不近世俗且修養足夠的皇子吐出這等話語，也明白的體現了蚩雪濁的行為在其心中到底是造成了怎樣的影響。
蚩凌而後手臂一揮，那當成寶貝，在懷中護了不知多時的東西……飛了出去，斷成兩半……
那是一個木雕，一個木頭雕刻出的蚩雪濁。
這是歷經多少個日夜的成果，蚩凌自己也記不清了。他只知道，這代表了一家人的四個木雕是自己和蚩霄兄弟二人，懷著幸福刻出來的。但現在，很明顯的，蚩雪濁已經不能再帶給他們那種溫馨幸福的感覺了。
「凌兒……」
蚩雪濁此刻只想忘卻一切，緊緊地抱住那離他越來越遠的人兒。
可是他不能，內心的那個聲音不允許他如此，為了他們，他可以拋棄一切，哪怕生命！
墨遙夢牽起孩子們顫抖冰涼的小手，身軀筆直，邁出堅定步伐。
意念一動，那三千青絲攔腰斷去……
十七年，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了。那時候的誓言約定猶在耳邊……
她墨遙夢也並非是不近人情之人，雖然知道帝王佳麗三千隻是常事，也知道蚩雪濁不是聖人，不能免俗。
但一想起那些過往，她就會忍不住的難過，那種心如刀割的感覺並不好受。她想得到的只是一個解釋，一個擁抱。可自始至終，都沒有到來……
「那麼，別了……此生，我未負你，非黃泉路上，不相見！」
看著那斷去長發，在餘暉中閃爍的身影，他露出了夾雜著淚水的笑容。
發自內心的高興，慶幸到頭來的全部，慶幸……他們的離去。
母子三人，踏著餘暉來，最終，也踏著餘暉去。
身影褪去，緊閉的殿門內，傳出一聲聲高呼。
「恭送，皇後娘娘！……」
這一切的一切不過一場騙局，一場蚩雪濁自導自演的騙局！
之前的信誓旦旦在真正面對墨遙夢時完全不堪一擊。
直到那時他才知道自己是多麼的沒用以及對墨遙夢那不可取代的愛，對這個家難以割捨的情又是何其之深。
縱然如此，他還是忍住了，以堅韌的毅力擋住了那名為情感的洪水猛獸。
他知道，知道自己必須如此。
接下來的一切都是他們那弱小的身軀無法扛起的，而蚩雪濁自己也不願看到那樣遍體鱗傷的妻兒。
九黎的天剛剛平靜，便是又要接受另一種更加猛烈的大變。
神的時代已經終結，新的王朝也已然建立。但誰也不知道它是否能抵得過那摧毀神的末法，能否在那等力量前依舊堅挺……
蚩雪濁唯有以背叛墨遙夢這等騙局來讓他們離開，遠離自己。
十多年的相處，他自詡對墨遙夢的了解已經洞若觀火，他也知道只有讓她對自己有恨意，她才會毅然決然地離去。
但他了解墨遙夢，墨遙夢又何嘗不了解他呢?
心有靈犀。
這或許是二人朝夕相處中早已形成的一種冥冥中的聯繫。
……
「母后，父皇他是不是真的不要我們了……」
小蚩霄眼睛腫腫的，用此刻那微弱的幾乎聽不見的聲音重複地問著。
蚩凌也是一語不發，眼眸沒有一絲活力，就那樣安靜的坐在玉輦里。
墨遙夢，俏臉漸漸恢復了肉色，不再是之前的那種死寂蒼白。一對瞳孔也有了神韻。
唯一奇怪的是表情，她的表情此時有一種怪異，似笑非笑中卻又流露著疑惑悲傷等情愫。
雪濁，我就知道你是不會背叛我的……
現今冷靜下來一想，剛才經歷的一切與蚩雪濁的一舉一動無不透漏著怪異。
蚩雪濁登基之時便昭告天下，奉她為後。
按道理來說，一開始的宮兵到後來遇到的老官以及大殿內的文武百官，肯定都是見過且知道自己的。
但宮兵在見到元帥令的時候居然還無法知道自己的身份，卻是直稱元帥，這樣未免太說不通。而後的老官，也是十分可疑，居然問出「你是不是九黎人」這種問題，不是九黎人又怎麼可能進入到皇宮內部呢?他明顯是在故意的拖延時間。
再加上她對蚩雪濁的了解。以他那種桀驁不馴的性格是萬萬不會承認自己的實力不如她的，更何況還是在那麼多人面前。
這些結合起來，無言中已經揭露了這一場騙局。
墨遙夢如今在考慮的是這一騙局的起源。
究竟是什麼，讓蚩雪濁足以放棄家人也要堅守亦或摧毀……
可奈何她絞盡腦汁也想不到，對於九黎的了解還是太少，再怎麼說她也始終是個不明來歷的女子。
「呼～不想了。不過，我一定會回去的，到時候我墨遙夢一定會揭露你那三流的演技！……不論如何，我都要一直站在你的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