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1章 (十二)
陳布看了看劉安平,又瞧了瞧楊義,半晌才笑著問道:「如此說來,這我家老爺和我家夫人之間是免不了一場爭鬥了。只是……不知道諸位大人將要何去何從呢?」
楊義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兒,看著劉安平說道:「這清官尚且難斷家務事,何況你我呢?我呢,原本以為這是孫大人的家事,本不該輪到咱們外人多嘴多舌的。可是,前兒回京述職的時候,跟孫大人還有劉大人都徹夜長談了好一陣,才知道夫人在京中是如何的飛揚跋扈,如何的僭越無禮,如何的貪贓枉法,但凡尚有一絲良知尚未泯滅之人都不能對此坐視不管。所以,兄弟是激於義憤,才決定追隨孫大人和劉大人,為天下人主持一個公道。」
陳布咧著嘴巴,笑得一臉諱莫如深,講道:「原來如此啊……嗐,我呀就是一個被人使喚的奴才,也沒有諸位大人這種憂國憂民的高尚情操,就是替著自個兒的一畝三分地打算而已。誰能給我榮華富貴,我就替誰賣命!如今,夫人待我刻薄,我早有背離之心,但是否要為孫大人效力,就要看各位大人的意思了。」
劉安平趕緊連聲笑道:「這個好商量,這個好商量。待事成之後,孫大人和劉大人自然是要論功行賞的,陳哥兒要是能為大人們扳倒五姑娘盡一份力,將來就算封侯拜相,入主中樞也不是不可能的。」
陳布冷笑道:「封侯拜相,入主中樞,我一個做奴才的可不敢有此奢望。只要孫大人能夠念著我曾為他出過這份力的情誼上,為我爭下我老子留在雷州的那一份家業,我也就心滿意足啦。」
楊義與劉安平相互看了一眼,都紛紛附和道:「這個不難,這個不難……只要哥兒能對大人們忠心不二,大人們自然可以保哥兒一生享用不盡的榮華富貴!」
眾人至此就算交了心思,賓客們頓時都倍感親切,也就放下了拘束,觥籌交錯地喧鬧開來,直到外面打了三更的梆子,才算散去。
楊義把陳布、劉安平送走以後,宗良、鄭泰湊上前來,問道:「今日聽大人之言……果真是打算幫著孫全打垮五姑娘奪權嗎?」
楊義打著哈哈問他們道:「敢問諸公以為如何啊?」
宗良道:「楊大人您不是說了『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敵國滅,謀臣亡。』恕我直言,您現在死心塌地的跟著孫全乾,將來未必會有什麼好結果。」
楊義哈哈一笑,仰著脖子說道:「我呀,是拿定了主意且作壁上觀,只要經營好湖南的局面,咱們就能穩坐釣魚台。至於朝堂上面誰勝誰敗,我全部不管。等朝廷上這幫子權貴們斗得七零八散,收拾不了這個破攤子時,我再聯合各地的世家大族來再造局面,重整乾坤!你們不是向我討底兒嗎?這就是我的全部實底兒!現在全告訴給你們了,你們以為如何呢?」
宗良他們興奮得臉上放光,說道:「今兒個聽了楊大人這話可真是提神醒腦。我原來還在擔憂著呢,這天下的烏鴉一般黑,這大宋的朝堂上哪一個能的權貴又不沒有飛揚跋扈、僭越無禮、貪贓枉法的毛病呢?孫全也好,榮祿也罷,還有那個五姑娘,不過是一丘之貉而已。您出身布衣行,祖上不曾彰功顯名,是靠著老王爺慧眼識人才得以走上仕途,素為這些國家勛貴所輕賤。如今,您要替這些沒相干的肉食者賣命,到頭只怕是為他人做了嫁衣裳。卻不想,原來你打的是這一張牌呀!可既然這樣,您何必不和姓陳的乾脆攤牌,他也是鬱郁不得志的下等草芥。咱們兩股合成一股地和孫家干,先打他一個冷不防再說,多好的事兒呀!」
楊義咯咯一笑,說道:「拉陳布入伙?你說的倒是輕巧,他是那麼好拉的?這個陳布可跟普通的使喚奴才大不相同了。他們陳家在雷州算是豪門,又跟著五姑娘闖蕩歷練了許久,什麼都不稀罕,也什麼都看不上眼!依著咱們現在的本事,能給他看得上官職嗎?他手裡已經有了近千萬的私財,能看得上銀子嗎?所以,孫全他可以拉攏陳布為他所用,但你我卻是拉攏不得的。」說罷,他摸著自己的山羊鬍兒,一邊往府邸裡面走,一邊搖頭晃腦地說道:「如今,孫全因為五姑娘驕橫跋扈對她心生嫌隙,想要除掉她的權勢,我也只能順著他的意思來做成自己的好事。這些我全都想過了:就讓他們占天時的占天時,賺地利的賺地利,而我則取其中的人和。就這樣穩穩地苟下去,以靜制動,守時待變,這才是上策!孫全雖然也有心術,可他跟榮祿水火不容,也只掌握著半個朝廷;五姑娘雖然野心勃勃,但身為夫人不能隨心所欲地干政,也不能夠指揮如意;至於榮祿、茅士鏗之流,全都是一些飽食快飲,慮深求卧,腹為飯坑,腸為酒囊的無用之人,必然為孫全所敗,就不必去管他們啦!」
眾人從後面跟著他,說道:「大人雖然把朝中之事籌算穩妥了,但湖湘內外尚有朱玄、王知節、高季左等人傑在側。這些人都是居心叵測之徒,又掌管著一路兵馬,恐未必能為大人所用啊。」
楊義快步走進花廳,往北面的主位上坐將下來,擺弄著桌面上的酒杯說道:「王知節與我俱為老王爺的門生故舊,有昔日情誼在此,我與他講和結盟當不在話下。更何況,江州轉運使茅良卿暗弱無能,智能之士思得明君。那王知節與高季左皆依仗平叛的戰功,對於江州是志在必得,二人之間必然免不了一場爭鬥。來日,我若助其攻高季左,其必然不會與我為難的,而高季左為王知節所牽扯,必然無暇他顧。」說話間,他端起酒杯來,洋洋自得道:「我跟朱玄交好,想來他也不會為難我。而且朱玄在廬陵一帶駐紮的兵馬的糧餉供應皆要由我來接濟,諒他也不會為難於我。你們且等著看他這次來潭州的最大目的準是伸手要錢要糧——好戲就要開場了。」他突然回過頭來,看看在座的人,說道:「咳,我這不是越說越遠嘛。這些事讓人心裡沉掂掂的,總說它幹什麼?來來來,吃酒,吃酒!咱們也再同干一杯祝——就祝咱們在湖湘可以壯志得酬吧!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