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回憶 陳蕃的最後之時
陳逸一邊消化來自這個陳逸的記憶,一邊體會另一個陳逸的不甘心與憤怒,在得知自己父親陳蕃被殺,族人慘死以後,陳逸對於原來的漢王朝是一點好感都沒有,反而是有著深深的仇恨。陳逸恨的是聽信讒言無所作為的漢獻帝,還有那些可惡之極的宦官,不過沒想到就算是這樣,陳逸的最後想法還是正君心,也是沒辦法,這裡畢竟是東漢,西方還大多數都是奴隸制的時代,現在連資本主義萌芽都沒有,你也不能強求現在的人去跟我們這群現代人一個思路,那根本不現實。
「既然,現在我是三國的陳逸,那我可以保證,最少我會給父親平反昭雪,等到盡誅閹黨的時候,會給他立碑的,不過從此時開始,我就要更名改姓了,直到我不被通緝為止,不過還是給有個身份證明啊,想到這兒,陳逸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玉石,這個東西是唯一能夠證明身份的東西,內部有個夾層,裡面有著陳蕃親筆寫的一篇文章,還有陳家的一個地圖還有鑰匙這種東西。嗯,就像是一般的藏寶圖一樣,那是陳家給子孫後代留下的救命錢,為官者誰都不能確定自己的終點在哪兒,因此都要留一筆救命錢。
在這個陳逸的記憶中,陳蕃一直省吃簡用,但是每年剩下來的俸祿卻不知哪裡去了,陳逸一直暗中詢問那筆錢的動向,但是陳蕃一直沒有告訴過他,直到上次生日的時候陳蕃把這個翡翠項鏈送給了陳逸,當時陳逸還不知道有什麼意義,真的信了父親那句「謙謙君子應溫潤如玉」的話。結果今天早上天還沒有亮的時候,自己的乳母把自己叫醒,說是父親叫他。陳逸暈暈乎乎的跟著去了陳蕃的書房。
那時候的陳蕃已經穿好了朝服,在一個軟榻之上閉目養神,見陳逸進來了,屏退了所有的人,然後等到所有人都退下去以後,陳蕃把兒子叫到身邊。陳蕃看著今年只有九歲的兒子,心中也是十分複雜。摸著兒子的總角(古時少兒男未冠,女未笄時的髮型。頭髮梳成兩個髮髻,如頭頂兩角。後代稱兒童時代。)眼裡滿是慈祥。陳蕃是老來得子,對於自己這個兒子可以說是十分的疼愛,而且陳逸自小乖巧懂事,即使陳蕃對陳逸的要求十分嚴格,也從來沒見陳逸馬虎過,本來如果是生在太平年,像陳逸這般天資和刻苦,必定能成為一代輔臣,但很可惜,這裡是戰火紛飛的東漢末年,註定了這隻能是個在漫漫長夜裡不能向別人說的幻夢罷了。
陳蕃把心一橫,自己馬上就要上朝,這次上朝和以往的任何一次都不同,因為自己已經聯繫了大將軍竇武,今日就是兩個人密謀誅盡朝中閹黨的日子,這次成則大漢可興,敗則身死族滅,自己從來省吃簡用的錢除了接濟族人和窮苦人家之外,其餘的全部都存到了陳氏族庫里,那是陳家老人為了以防萬一給子孫留的後路,現在這個秘密就要交給自己的兒子了。「孩子啊,如果時事允許的話,為父只想讓你有一個美好的生活,不過我輩既食君祿,那就要忠誠到底啊。」
說到這兒,陳蕃突然變了臉色,面目陡然嚴肅了起來。陳逸知道這是父親要交代大事了,連忙下了軟榻,跪在父親面前,頭離地面僅僅幾寸,等著父親。
陳蕃看著兒子舉止得體,不慌不忙的樣子非常欣慰。即使我陳蕃不在了,有我兒陳逸在也一定能夠光大陳家門楣。「兒啊,為父此次上朝是凶多吉少,故此要做好最壞的打算,我要是大事不成,你就不用管咱們家了,自己逃命便可。我已經暗示過好友朱震,想來他也應該能猜到我的意思,到時候十有八九他會把你接走,到了那時候聽你朱叔父的話就好,他與我相交多年,必不會害你。」說到這兒,陳蕃還是憂鬱的摸著自己的鬍子。
倒是把陳逸嚇壞了,連忙膝蓋挪動,爬了過去,把頭趴在父親的膝蓋上放聲大哭。此時的陳逸可不是從後世來的陳逸,他即使再聰慧再成熟,碰上這種生離死別的情況,也只能是哭了,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陳蕃也是十分的無奈,陳逸他終究是個孩子啊。讓他哭了一會兒,讓他把頭抬起來,用手巾幫兒子擦去眼淚。「為君主和國家盡忠並不是什麼悲哀的事情,就算是死也是死的其所,好了,稍微整理一下,我再跟你說一件事兒,趁這個時候平靜一下,不要出門時讓外人瞧出什麼端倪。」其實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別的人瞧不瞧的出來都已經不重要了,箭在弦上已經不得不發,這不過是陳蕃想的一個完美的借口罷了。
陳逸自然不想再給父親增添任何一點危險,連忙用袖子又擦了擦,終於是抬起頭看著父親。「你上次生日的時候我給的那個玉項鏈還帶著嗎?」陳蕃問道。陳逸點點頭,從懷裡把那個翡翠項鏈拿了出來。陳蕃點了點頭,「這個東西是特別打造的,是用南方進貢的翡翠做的,內部早已掏空,裡面放著我陳家族庫的地圖,你逃走以後就可以靠這些東西活下去,更名改姓,等到聖上給我陳家平反之時,明白了嗎。」陳逸也知道父親意已決,自己是沒辦法阻擋的,老老實實的答應。陳蕃嘆了口氣,「你的東西我讓管家給你收拾好了,你就帶著它,警覺點,一有風吹草動,你帶上行李馬上跑,保住我陳家最後一絲香火。好了,下去吧。」
說完陳蕃揮了揮手,陳逸連磕了好幾個響頭,只好退了出去。陳蕃在屋子裡悶坐了一會兒,這時老管家推門進來了。「老爺,已經到了時辰了,該上朝了,車子已經準備好了。」「嗯。」陳蕃點了點頭,走到老管家面前,看著老管家滿頭的白髮,陳蕃忍不住問道,「家裡面的僕人和家丁都問過了沒有,願意走的趕緊走吧,沒有必要給我陳蕃陪葬。」老管家咕咚一下跪倒在地上,「老爺對我們這些下人有天高海闊之恩,大家全都不願意走,願意陪著老爺到最後。」陳蕃連忙扶起老管家,輕輕的拍著老管家的肩膀,「你說,這又是何苦那,這又是何苦那。」這麼說著陳蕃說話也是有些哽咽,眼裡也有些濕潤,老管家看著陳蕃也沒說話,不過眼眶裡打轉的渾濁的眼淚出賣了老管家的心情。陳蕃也沒說話,重重的吐了口氣,然後轉身走出了書房。老管家寸步不離的跟著,沿途所有的僕人見了陳蕃都深施一禮,不過沒有人開口說話,所有人都表情嚴肅板著個臉,像是知道要發生什麼似的。陳蕃也是心裡內疚,也沒說話,走到大門前,看見車夫已經套好了馬車,拿著趕車的鞭子在馬車上等著,陳蕃再老管家的幫助下上了馬車,車夫輕輕一催,馬車徐徐而動。
陳蕃看著也已經鬢間有了白髮的車夫,坐到了左邊(古人車上尚左,故有虛左以待一說。),和跟隨自己多年的馬車夫聊起了天。看看漸漸能遠遠看見宮門口了,陳蕃問車夫:「怕不怕?「車夫也是跟著見過大風大浪的人了,笑著回答,」跟著老爺享福那麼多年,早就活夠本了,不怕。「陳蕃哈哈的放肆大笑,好像自己這一輩子都沒笑的這麼痛快過。然後拿過了車夫手裡的馬鞭子,平生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舉起了馬鞭子,打了一下馬,然後哈哈地笑著,彷彿年輕了好幾十歲,笑的像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