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和士開的末日

第八章和士開的末日

人未至,聲先到。

「好啊你們,先帝剛剛駕崩沒多久,你們就想合起伙來陷殺先帝的大臣了?!」胡太后風風火火的闖進來,背後一大批儀仗被落在了太極殿門外。她腳下不慢,嘴裡也沒有閑著,還沒有站定就指著滿朝王公開口斥道:

「你們這些人,不好好為國分憂,反而來網羅罪名構陷大臣!好啊,你們這些人一個個都翅膀硬了,以為先帝去了就無人能治你們了,現在先帝一死便一個個都來欺負我們孤兒寡母!什麼上下尊卑都被你們忘了!先帝呀,看看這些亂臣賊子吧……」

胡太后語帶哭腔,借題發揮了起來,一頂「居心叵測」的帽子不要命的戴在一眾大臣的頭上,其中以高睿為首,被胡太后指著鼻子罵,整個人都快被胡太后的唾沫星子給淹沒了。可是他根本不敢反駁——這是太后!就算高睿其實打心眼裡看不起她,她也是太后,北齊最尊貴的女人,明面上的尊敬還是要有的,人家兒子還在上面看著呢!高睿被罵的一陣發懵,心裡就算有火氣也只能先忍著。

「高睿,枉先帝當年如此信任你,誇你知進退有法度,可如今看來先帝真是看走了眼!先帝如此信重你,你為何要陷殺先帝遺留的大臣?難道這就是你對先帝對陛下的忠心嗎?」

最後一句成分就很重了,哪怕高睿鐵了心要弄死和士開,他也斷然不願意擔下這麼一個對先君和君上不忠的名頭。高睿語帶怒氣,極力壓制憤怒,肅然道:

「太後娘娘此言差矣。非臣不忠,恰恰相反,臣就是太過忠誠於先帝和陛下才會提議陛下除掉和士開!和士開如今已經成為了我大齊不得不除去的蟊蟲!如果不除去他,大齊危矣!」

「滿口胡言!」胡太后柳眉倒豎。呵斥道:「和士開於國於陛下皆有大功,如今你稱他為國賊,豈非顛倒黑白,讓九泉之下的先帝寒心!」

這一句話胡太后說得倒是情真意切,可是下方的一眾大臣卻嗤笑,您都給先帝戴了綠帽子也不曾說先帝會寒心,如今要處死自己情郎了倒打出先帝的招牌來了……

「太後娘娘,臣想請問,和士開究竟於國家有何大功?他是給下方郡縣興修了橋樑水利,還是作戰英勇打退了北周和突厥?莫非,太后所言的和士開有大功於國,是指和士開善於握槊彈琵琶,常常讓先帝龍顏大悅?!」

馮子琮冷不丁的一句話讓胡太后啞然,胡太后就像是被人狠狠在臉上扇了一個耳光!這句話輕輕鬆鬆就戳破了所謂和士開「於國於君有大功的」的言論,這讓胡太后登時憤怒了,看著馮子琮,手腳都發抖,說不出話來。

「你,你這個奸賊,竟敢如此頂撞本宮?皇帝、皇帝……」胡太后被懟的暈頭轉向之際忽然想起了自己的皇帝兒子。

【好,你們嫌我是婦人沒法說你們,那我就找兒子來,反正他是皇帝,他說的話你們還敢不聽不成?】

此刻胡太後腦子仍沒有轉過彎來,直接朝高緯走去,高緯端坐在龍椅上紋絲不動的行為被她解讀成兒子第一次經歷這麼大的彈劾場面,嚇傻了。但是她並不怕,難道這些大臣還敢在大殿之上同時威脅太后和皇帝不成?看樣子,竟是直接就要坐在高緯的旁邊。

只是還沒有等她坐上龍椅,小路子就已經搬了一張榻一張桌過來,放在高緯的龍椅右側下方。太后瞬間懵了,以往高緯可從來沒有讓她坐在下位呀!她看著高緯,而高緯卻卻目不斜視的看向下方的一眾大臣,連一聲問安也沒有……

台階下的一方重臣總算全看明白了,這已經不是處不處置和士開的問題了,這是皇帝有要和后黨比劃比劃的意思呀!那麼,皇帝為什麼忽然發雷霆之怒,又為什麼一反常態沒有阻止高睿的彈劾就一切都說得通了,從高睿的彈劾開始,這一切針對和士開的手段和布置根本就不是陛下臨時起意,而是早就有謀划的!

胡太后難以置信,愣愣的看著這個兒子,明明眉眼五官依然和從前一樣,斯文俊秀,像極了她,可是她忽然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陌生感……高緯轉過頭,露出一個陽光燦爛的笑容,道:「母后暫且寬心,還請先坐下歇息片刻,是非對錯,待會兒自見分曉……」扭過頭,轉瞬臉上就陰雲一片:「將和士開給朕押上來!」

在眾人的注目之下,一眾錦衣校尉將和士開押上,如同屠夫捆豬一般。和士開手腳都綁在一根粗大的木棍上,四腳朝天,腹朝上,臉簡直被揍成了豬頭,嘴裡還塞了惡臭的抹布……

劉桃枝提刀輕輕一劃,綁住和士開手腳的繩子斷裂,和士開一下就摔在地上,腹背被重重砸下,和士開發出殺豬一般的慘嚎,只是他的嘴巴被抹布塞滿,臉上通紅,額角青筋暴起,那張臉上那還有平日里的斯文儒雅的樣子?便是胡太后也幾乎認不得他了。他此刻想慘叫也慘叫不出來,那被抹布堵住的哀嚎如同厲鬼哭嚎,讓所有人心裡都抖了一下。

和士開在地上扭動了半天,如同一隻蟲子扭來扭去。定睛看去時,卻發現和士開的手腳軟綿綿同麵條一般,竟是四肢都被人打斷了!胡太后驚呼一聲,急忙提裙下階,手顫抖著拔出塞在和士開嘴裡的抹布,和士開咳了兩下之後放聲大哭道:

「娘娘……求太后救微臣!求太後娘娘救救微臣吶!」

胡太后剛想把他攙扶起來,卻猛然想起這是在眾目睽睽之下,提起裙角後退幾步。只是看情郎如今狼狽不堪,手腳盡斷,躺在地上不斷哀嚎的慘樣,心裡就像被狠狠的揪了一下,登時紅了眼眶,怒道:「是誰幹的?誰!」

劉桃枝下手的時候沒怎麼覺得,如今卻有些心裡惴惴,不過他是效忠皇上的,太后不是他的主子,咬咬牙,正準備站出來的時候,只聽高緯在皇座之上風輕雲淡一般道:「是朕讓人打斷了他的雙手雙腳……」

胡太后的氣勢猛地一滯,獃獃的問道:「皇帝說什麼?」

高緯從皇座之上站起,一隻手背在後面,下了台階,直視胡太后的眼睛,輕聲而堅定的說:「是朕讓劉桃枝打斷了他的雙手雙腳,也是朕,把和士開滿門都殺絕了,接下來,朕還要誅殺他的三族……母后可聽明白了?」

胡太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皇帝你……你為何要這樣做?和士開當初可是幫過你的呀!」

「朕為何要這麼做……母后怎麼不問問和士開為何要這麼做?」

這個太后實在太不知道輕重了……高緯的鳳目中難以察覺的閃過一縷冷光,轉向滿臉痛楚之色的和士開,冷聲道:「和士開,還是你自己說一說吧?先帝身邊的宮女……味道如何呀!」

胡太后看向和士開,和士開掙扎的說道:「微臣冤枉、微臣是冤枉的……」

「不見棺材不落淚……」高緯冷笑,轉身上了白玉階,「劉桃枝,把人帶上來!」

「喏!」劉桃枝轉身下了大殿,馬上就帶上一批驚慌哭啼的宮娥來,正是方才在和士開府中歌舞的那一批。這一批宮女上了大殿之後,所有大臣的臉色都變了,他們雖然聽聞過傳聞,但是都沒有想到和士開居然真的這般好膽!

「這,這…………」一個上了年紀的高家王爺指著那一批宮娥,氣得手腳發抖。高家宗室的諸王自然都是見過高湛的貼身宮女的,又如何會看錯?

高家的王爺們都憤怒了,鬚髮皆張,用殺人的眼光看和士開,連帶著看胡太后的眼神也很不善。公然招先帝的貼身宮女侍寢,這不是藐視皇族威嚴又是什麼?

胡太后心中雖然也很惱怒,但還是先要救下情郎要緊。咬咬牙道:「這批宮女是哀家送給和士開的,怎麼,哀家送幾個宮女給臣子,還需要向你們解釋不成?」

「意思這不是父皇身邊的宮人咯?」

胡太后:「不是!」

任誰也看得出她的色厲內荏,高緯淡淡的開口問道:「陸郡君何在?」

陸郡君,就是高緯的奶媽陸令宣,可不要誤會,她和陸貞傳奇裡面的那個不是一個人,這也是一個奸臣的典範,憑著一張口舌就成功弄倒高緯兩任皇后的傳奇女人,如果她知道自己在一千多年以後會通過某部電視劇成功洗白,大概做夢也會笑醒。

陸令宣雖然也是個大奸之人,可是她和胡太后的后黨不是一路,雙方存在著很大的利益衝突。況且陸令宣知道自己利益的根基來自於高緯,她和她的兒子駱提婆的未來和權勢全都要依靠高緯,所以這個時候她才不傻,太后和高緯產生矛盾的時候她是一定要站在高緯一邊的。況且,陸令宣可是掌管整個後宮事務的女官,沒有誰比她在這個問題上更有發言權。

高緯心裡有了成算,道:「陸郡君,你來看看,這是不是先帝身邊的宮人……」

陸令宣「仔仔細細」看了看,道:「老嫗可以確定,這就是先帝身邊的宮人無疑。」

胡太后急了:「皇帝,和士開畢竟曾經助過你,你網開一面,放了他吧……」

「朕還要如何網開一面?!」高緯忽然咆哮道,將胡太后的親情牌直接廢掉,澄澈的眼睛中漆黑一片,深不見底,刺骨的冰冷令人畏懼:「朕還要如何網開一面?嗯?母后你可知道每日朕收到的彈劾他的奏摺有多少嗎?朕告訴你,一車!整整一車!如果不是這些奏摺,朕恐怕還不知道朕的江山已經被和士開這些人搞的岌岌可危了……」

「朕沒有包容過他嗎?朕沒有暗示過他讓他收手嗎?可他絲毫不把朕放在眼裡……母后想想這些年朕饒了這個狗賊多少次又替他擔下了多少的罵名,就會理解朕……朕不會一次次的包容一個不知何為君臣的白眼狼來讓先帝留下的江山一起陪葬!所以,母后在袒護他的時候不妨想想,您這樣做,可算得上是對得起先帝?」

胡太後面色慘白,幾乎要站立不穩。

「……這一次,誰攔著朕都沒有用,誰攔朕,朕就殺誰!」高緯厭惡的看著和士開,「把這個賊子拖到菜市口腰斬!」

也許是知道必死無疑了,和士開反而神經質一般笑了,笑的如此癲狂,忽然瘋狗一般罵道:「高緯……你好狠,你卸磨殺驢!你卸磨殺驢!嗚嗚!……」

劉桃枝將抹布塞回和士開嘴裡,將他像死狗一般拖下去。那充滿怨毒的哭嚎聲還在大殿里回蕩,讓人不寒而慄。

高緯挪動步子就要宣布下朝,忽然頓了一下,對小路子吩咐道:「今日太極殿外所有當值的小黃門,杖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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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齊帝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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