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莊周

第8章 莊周

阿嬌理所應當地懷疑起眼前的一切。

她想,這不過是上蒼對她的又一次愚弄。

她冷眼旁觀,想看看這偌大的海市唇樓究竟什麼時候散去。

但沒有,整整兩年也沒有,反倒那真實感越來越鮮活,越來越澎湃。

每天都是嶄新的一天,每天的她都與昨天的她不一樣。

她清清楚楚地感知著、呼吸著這個世界。

她因此陷入了莊周夢蝶式的迷茫。

究竟是她重生回到了最初的起點?還是過去的一切都是黃粱一夢?

若說是她重生了,那豈不是根本就沒有什麼陰曹地府?

所謂的黑白無常,所謂的黃泉彼岸,原來不過是世人的臆想?

生命其實是一場永無止境的重複?

所有人都如提線木偶一般,喜怒哀樂一早便被寫下了?

若說過去的一切是大夢一場,那是在向她昭示什麼嗎?

這究竟是她一個人的巧合?還是所有人的重複?

抑或說現在到底還是一場大夢,她其實從未醒過?

她小小的腦仁里容不下這麼多紛亂如麻且毫無頭緒的問題,每每一想地久了,便心痛如絞,四肢脫力,久久也緩不過來。

頭次發作時,簡直把她父親堂邑候和母親館陶大長公主半條命都嚇沒了。

他們又是祭祀祖先,又是延請巫醫,只要能讓她康健無憂地長大,別管如何折騰,如何花費,都是心甘情願的。

有一次深夜,阿嬌甚至聽到他們在外間虔誠地許諾,願各以十年壽元和上天換取她的健康。

一牆之隔的她,淚如雨下。

從此以後,倘若不慎又想到這上頭去了,她都會及時醒悟,想盡千方百計來讓自己抽身。

這一次,自然也不例外。

阿嬌不停地甩起頭來。

只覺得快把自己搖暈了,方才停下來。

如此這般,果然奏效。

但也不是沒有副作用的。

比如說,她有點噁心。

她努力剋制著,用白嫩如藕節的小短胳膊撥開床帳。

嗯。

沒事的。

透透氣,緩一緩,就好了。

靜夜沉沉,浮光靄靄。

雁銜魚形銅釭燈穩穩噹噹地立著,漫開一地朦朧而柔和的光影。

乳白色的輕煙自綠釉鏤空熏籠中盤旋而上,零陵香蘼蕪一般的味道盡情氤氳在空氣中。

她深吸了一口氣,只覺得通體都清透起來。

還是這香味舒服。

她瓷白如玉的小臉上儘是滿足。

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今日種種譬如今日生。

隨便真相是什麼,是重生也好,是大夢一場也罷。

單隻為了父母,她也要認認真真地活下去。

*****

翌日寅時剛過,長公主府便燈火通明地忙碌了起來。

上月壬午,薄太皇太后崩逝於長信宮。

漢家居喪,自文帝起,以日易月。

三年三十六月,便是三十六天。

即服大紅十五日,小紅十四日,纖七日,便可釋服。

今天是孝期的最後一天,愈發不能出半點差錯。

婢女們屏聲靜氣地穿行於廊下,不言不語,各司其職。

阿嬌年紀小,既不指望她擔當什麼,也不用她繁複裝扮,自然可以多睡一會。

於是她沉沉直睡到寅時五刻,方才被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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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屋妝阿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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