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主三願
一石激起千層浪。
先是楚逸芊驚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郡王爺!」她本想說切莫誣告罪加一等,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自己不過是前世和豫郡王府有淵源,但對於豫郡王她卻是半分也不了解的!
高德全也驚得將手中的茶杯落了地,如果這是真的,那宣宗豈不是要氣的跳腳?!
周誠亦然,他甚至朝前邁了半步,看樣子都想揪著周昀離的脖子質問了!
反而是台上那三位主審和趙歡沒有那麼太過失態。
周皓軒不僅是主審之一,也還是周昀離和周盛綸的共同親戚。他挑起眉,神情嚴肅的問道:「離郡王,胡亂攀咬於事無補。當然,若證據確鑿,本王也不懼他是什麼皇親國戚!」
周昀離陰陽怪氣的笑:「慶皇叔這話說的倒也輕巧。你不過也就是掌管宗人府,哪能比的了兵部尚書的權大?皇親國戚也分三六九等。無權無勢的皇親國戚平白被人笑話,還不如一個四品小官!」
周浩軒也不和他一般見識:「本王且問你,證據何在?」
周昀離又是撇嘴:「剛剛不是還說怕本郡王故意放走嫌犯?那慶小王爺不是信誓旦旦要去捉拿歸案?如今倒是先要起證據來了!」
馮熙開口了:「離郡王此言差矣。我等三人皆為陛下欽點,堂上還有高公公和常嬤嬤代表陛下和皇後娘娘在此監堂。離郡王真的要指認豫郡王周盛綸我等自當秉公處理,但無憑無據,只憑空口白牙如何讓人信服?」
「什麼證據?你們請本郡王來之前也沒提過什麼證據不證據的,本郡王不也來了?不過是虎落平陽被犬欺!今日我不得勢,是圓是扁不就任由你們揉捏了?」
周昀離心裡有氣不肯好好配合這事情倒是可以理解,只是這麼多人難道就因為他鬧脾氣耽擱在此么?
楚逸芊還等著知道真相呢,見周昀離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就急了。
「你這廝實在是讓人惱火!整日說自己不得勢!那欺男霸女欺行霸市的是誰?!整日說誰都看不起你!那恐嚇威逼官員的又是誰?!好像全天下都對你不起的樣子,可勾結他國禍害我大周超朝綱的到底是誰?不都是您離郡王么!」
楚逸芊氣勢逼人的一句一步的往前走去,莫說周昀離,堂上其他人也都及其震驚她突然爆發的氣勢;更別提外面圍觀的人群了,此刻鴉雀無聲的聽著她發威。
周昀離從短暫的震驚中回過神來,輕蔑的看著她:「你以為自己是什麼東西?不過是我父皇母后籠絡楚家的玩意兒罷了!還真當自己是縣主了不成?一次兩次和本郡王叫板,本郡王再如何也是父皇長子,你倒也真不怕日後清算!」
高德全和常嬤嬤都站了起來,這個周昀離當真是瘋了不成!
周皓軒恨不得下了主審台抽他這個侄子兩個耳光,真真是逆子啊!
趙歡倒是沒想太多,他早走到了楚逸芊身邊和林如雪一左一右的護著她了。
楚逸芊冷哼一聲:「便是如此又如何?人在這世間走一遭,怕的便是毫無用處。陛下和娘娘願意用我,證明我夠格。於我而言便是賞識,是機會,我竭盡所能願為陛下和娘娘效力。而你呢?奈何橋上擠下去多少人才投了你這麼個好胎,你可有珍惜過分毫?」
周昀離氣的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放肆!」
其他人也默默的沒有出聲。這麼正面怒斥皇子的,大周開朝以來這位嘉敏縣主也算是頭一個了!
「我放肆?離郡王面前誰敢說放肆?你身為皇子沒有半點愛民之心是為不仁!為謀一己私利迫害忠良是為不義!為他國賊子牽線搭橋本國貪官是為不忠!不聽陛下教誨肆意妄為敗壞皇家名聲是為不孝!如此不仁不義不忠不孝之人,我豈敢在你面前放肆!」
嚯……
堂上那麼多人,此刻屏息靜氣的不敢出聲。
周昀離額上青筋直跳:「好你個楚逸芊!幾次三番於我作對,今日不顧天家顏面當眾折辱於我,此仇不報我誓不為人!」
「我幾次三番與你作對?若不是你和那勞什子的周彥一會去我家提一次親,我記得你是哪個排面上的人物?你在京兆尹府的案子又於我何干?我逼你殺人了?逼你毀屍滅跡了?你自己的左膀右臂都不肯幫你,你難道就不知反省么?一味責怪於我算什麼大丈夫!」
楚逸芊寸步不讓。
「堂前這些人證物證哪個不是沾滿了血淚?這也是我逼你的?我如何就不顧天家顏面了?要說不顧也是你先不顧吧!是你自己一會又說要指認豫郡王,一會又指責慶王爺膽小怕事不敢拿人,管你要個證據你就咆哮公堂歇斯底里!你也說了,我算哪門子縣主?你這堂堂大皇子都如此大義滅親,哪裡還輪得到我去顧不顧誰家顏面!」
楚逸芊說完之後又斜著眼瞟了周昀離一眼:「說什麼膽小怕事不敢拿人,堂上坐著的哪個不是剛剛聽你說的?怎麼就欺軟怕硬了?我看就是你不敢捅這馬蜂窩!」
馮熙的心情十分複雜,這位嘉敏縣主的嘴皮子真如那廚房的調料罐子啊!
從她嘴裡說出來的,不管是酸的還是辣的,總歸能把這盤菜給下了酒!
看樣子周昀離應該撐不過兩個回合就能吐出一些真東西了,只不過這麼當眾…
罷了罷了,之後如果皇上怪罪,大不了他們聯合做保去替她求個情吧!
周昀離倒是沒有直接被這激將法給套住:「區區黃毛丫頭也敢和爺耍什麼激將法?倒是不能如你所願了!」
「如我所願?我有三願,一願雜事莫煩我;二願小人莫吵我;三願食宿皆由我。你倒是給我說說,你滿足我哪個願望了?因著你們這些事情,我跟著日日勞心費力,到處都要避讓暗中算計,連吃飯睡覺都不能隨由著性子。你愛招不招,今日這案定了也就定了,日後你要翻案倒也礙不著我什麼事了!」
楚逸芊今日才叫一個痛快。
往常說話總是要拐彎抹角,今日這逼急了正面交鋒,倒是頗有些酣暢淋漓的感覺!
周昀離聽完楚逸芊這話倒是愣了,她這三願聽著和賭氣亂說似的,可究其根本人不都盼著這些么?
「什麼激將法?我用得著和你激將么?我看倒是你激將我!今日你若真有證據舉報豫郡王,我楚逸芊便親自陪同去捉人!明月大將軍府的威名我從不敢亂用,今日倒也試試可還行得通!」
楚逸芊不打算再和他廢話了,輕飄飄又扔下一句話便打算轉身往回走。
這話可就重了!
明月大將軍是宣宗的親信,位列三公之上!
而兵部尚書雖然統管兵部卻無實權,如果楚逸芊這話不假,那就是代表將軍府站隊了!
周誠蹙眉:「嘉敏!慎言!」
常嬤嬤自打坐定就沒有做過任何錶態,現在卻也沉不住氣了,她站起來語氣也頗為不贊同:「嘉敏縣主,今日拿不了便明日。切莫賭氣!」
楚逸芊本欲坐回原位,聽到這兩句勸她站定回話,眼睛卻直直的看著周昀離:「多謝義兄,多謝常嬤嬤提點。逸芊從小到大都因著要顧及父親和將軍府名聲,從未敢仗著將軍府威名做些逾矩的事。今日卻是不同。離郡王一再挑釁,案情僵持不下。眾位大人讓著他,逸芊卻是不肯讓的。說年幼我比他年幼多了,說不懂事,他好歹也是外出辦過差的。說任性,他仗著身份貴重連寺院菩薩像都敢佔為己有。逸芊今日也想賭氣一次!任性一次!」
「逸芊明白我此言一出便是代表了將軍府,那又如何?逸芊行的端坐的正!若今日離郡王非要逼著逸芊站隊表態,那便站了!!」
周昀離的脾氣本就火爆,實在是今日的事情過於重大,一不小心他就萬劫不復了;這才壓著性子讓楚逸芊囂張到現在。
就好似一隻羽毛不停的刺撓惡犬的鼻子,左一下,右一下。這一下終於是讓惡犬勃然大怒了:「此言當真?」
楚逸芊依舊蔑視的看著他:「絕不虛言!」
「拿筆來!」周昀離怕人多口雜走漏了風聲,讓人拿了紙筆將他存放賬本的地址寫了下來。
周誠未假他人之手親自伺候著寫了。
寫完之後周昀離揚眉看著楚逸芊:「如今該你兌現諾言了!我倒要看看,你今日能否將豫郡王請來!」
周昀離雖然是急怒攻心,卻也是順水推舟。今日的場面於他及其不利,他開始就想好了今日定要將周盛綸推出去,只不過要是老實招了他又覺得下不來台;恰好楚逸芊發難,他也樂的看將軍府和豫郡王府對立,自己已然成這樣了,能讓別人多些矛盾也是好的!
周誠已經將寫好的紙張交給了鍾友泰,楚逸芊便笑道:「義兄,請!」
趙歡雖然十分不願讓楚逸芊參與到這些差事中來,但眾目睽睽下卻也不能讓楚逸芊食言。
周誠帶了刑部一隊人,趙歡帶著箕水豹,楚逸芊將月鹿給如雪留下,只帶著青枝和月燕跟著出了門。
他們去請周盛綸了,物證自然也是要去取的。
鍾友泰便點了幾個心腹,讓亢金龍和軫水蚓一同去離郡王府走這一趟。
局面暫時膠著。
如果周昀離說的是真的,周盛綸便是案件中的關鍵人物,那其他人也暫時不能定罪!
可如果今日不定罪,一切怕是又要變了!
兩柱香時間過去了,軫水蚓先回來了。
他對著堂上三位主審行了禮,便將證物提交。
他們去了離郡王府,王妃倒是很配合,立馬就帶著他們去了書房,還主動幫他們去翻著找。
那賬本果然在周昀離說的地方,可王妃敲了敲抽屜,只道應該還有隔層。
亢金龍上前伸手將那隔層木板取出來,果然還有一本!
眾人朝王妃道謝,王妃有些不好意思:「既然是郡王爺親自交代,便要仔細一些才是。免得耽誤了郡王爺大事。各位不然打開看看,要的可是這本?」
離郡王妃既然都如此說了,刑部那位帶頭的捕快便打開翻了一下,這一翻他的臉色就大變了。
這個賬本可不簡單!幾人一商量,便讓軫水蚓帶著賬本先行回刑部,他們在後面慢慢走著做掩護,以免路上再出差池!
鍾友泰口中一邊道辛苦一邊翻開賬本,結果那辛苦還未說完他便倒吸了一口冷氣。
周皓軒和馮熙見他如此失態,紛紛側目。
鍾友泰給二人傳閱了一下,那兩位主審的臉色便也變的精彩極了。
周昀離看著這三人的臉色心道不好!
莫不是將自己這些年的總賬拿來了???!!!!
不可能!那個隔層除了自己沒有人知道啊!!!
可是如果只是這三年的賬本,左不過是和今日這些罪證對的上罷了,他們至於的如此大驚小怪么?
這賬本從外皮看都是一樣的,雖然自己做了些記號,但是離得如此遠又著實看不清楚。
周昀離一時心急,就想衝上前去搶過來看看是哪一本。
這還了得?
因著他到底是皇子,又不能真的出手傷了他,所以當下旁邊二十八宿扮作的衙役也只能用巧勁攔著;可周昀離卻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氣要衝上去,嘴裡還喊著:「此賬本是哪裡來的!本王要看了才能作數!」
正在吵嚷中,一個身影閃到他旁邊拍了兩下,周昀離頓覺全身無力,整個人如同被抽了筋一般沒了骨頭,他軟軟的靠在旁邊的衙役身上轉臉看去。
不是趙歡又是何人???
不過除了趙歡怕是這堂上還真沒人會下狠手去治住他了!
衙役就不消說了,就連堂上那三位主審也一時拿他沒轍。有兩位要敬他是皇子,一位是他的皇叔;無論如何都不能對他出手啊!
趙歡這裡就沒那麼多規矩了,左右今日芊芊已經將他得罪了個夠,也不差這麼一下了!
周昀離恨得咬牙切齒:「你這莽貨!抓不到周盛綸又來欺我做甚!」
「離郡王此言怎講?幾位子侄親自來請,本郡王自然會到。這抓不抓的又從何說起?」
那後面跟著進來的,可不就是當朝兵部尚書—豫郡王周盛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