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一〇章 實至名歸
聞言，輕雅一呆，而後臉色不好了。
是哦，如果按照自己原先的順序，那就是單璣接師珏的曲子。而且，師珏的曲子其實不能完全壓過浪潮，同時，又會給感官上留下寂寥的感覺。如此，單璣的曲子，在未演奏之前，就要面對先前兩個曲目的干擾，然後，才是她自己的曲子。
相較而言，讓單璣習慣他輕雅的曲子，讓她去壓浪潮轉場，是沒問題的。而師珏在她之後演奏，影響不了她的演奏，也沒問題。所以，總體而言，現在這個順序，是對單璣最有利的順序。反而是他私心的排序，對單璣的演奏不利。
「我，沒想到……」
輕雅沮喪道：「我只想讓你排序好看一點，誰知道你前面那倆會挖了大坑。我沒有想坑你的。」
單璣無所謂地笑了一下，道：「其實，尋常的演出，用不著這麼排列嚴禁。畢竟每個人的曲子都有自己的波瀾起伏，用不著和別人比較。所以先後順序調整一下，並不影響什麼。但是，決賽的演出，每個樂師都有自己的氣場，一旦混亂，後果很嚴重。所以，合理安排每個樂師的出場順序，是必要的。你不能因為一點點私心，就打亂整體布局。」
輕雅茫然點頭，他感覺自己似乎聽明白了，又似乎沒聽明白，說不上來。
單璣也不知道該怎麼跟輕雅形容，因為這種波瀾壯闊的設計，比較適合愛熱鬧的她或者荊燚，不適合這種公平公正到有些死板的輕雅。
默了一會兒會兒，單璣道：「君，你看。外面那些聽眾，都是為了樂師大會的決賽演出來的。或許有人懂樂律，或許有人附庸風雅，但更多的大部分人，是為了聽個熱鬧的。前兩種人，無論演奏如何，他們都會自帶耐心聽下去。但是後面這種挺熱鬧的，如果演出的直觀感覺不妥，他們就不會再來了。所以，為了保證決賽演出的口碑，我們需要讓這個演出熱鬧起來，明白嗎？」
輕雅茫然了片刻，道：「這和我們之前說的排序目的不同吧？」
「當然不同。」單璣理所當然道，「我們之前說的是，怎麼讓演出更加合理，是從樂師的角度說的。但我要告訴你的是，這樣的安排，不止是為了讓樂師演出輕鬆，更是為了吸引聽眾。要知道，聽眾過來聽演出，是花了錢的。如果我們的演出不夠精彩，那他們下次就不會來了。如果那樣，樂師會就沒有資金運轉了，更不會有閑錢讓我們揮霍了。」
輕雅一呆，道：「可，樂師大會五年才一屆，就算一屆差了，對下一屆的影響也不大吧。」
「那得看你怎麼算。」單璣掰著手指頭數道，「如果一個聽眾不喜歡，他就會告訴其他人不喜歡，從而導致旁人不喜歡樂師大會。當然，就算他影響不了其他人，他能影響到自己家族的後輩。五年，一個家族能出生不少小孩，而這些小孩，就會從小被教育樂師大會不好，那麼，我們無形當中，就失去了這些未曾謀面的聽眾。」
輕雅懂這個，道：「樂師大會的名次，不止是地位的象徵，還影響日後收徒。所以，如果演出效果不好，就沒人想學樂律，他們就賺不到束脩了。」
「呃，對，也包括這個。」單璣稍稍懵了一下，找回思路，應道，「所以，我們要盡量保證比賽演出的熱鬧，就算實力不足，也不能省去熱鬧。比如，當年你那屆比賽。整體水平差的不行。但因為師父強權操作，讓你進了決賽演出。那時候，無論你是第幾，都能讓旁人記住那次決賽。還有上次，西洋樂崛起，師儒君被內定冠軍。他改編了你的一首明日有雪，變成今日有雪。那一場大雪，也是讓人記憶猶新。」
「這屆，你是最大的亮點。所以，前面的演出，必須搭造出一個最適合你的環境。」
「但，氣場這種東西，不好操控。所以，從師儒君的曲目開始，先用烏雲香爐，及星芒漫天，拔高水準。而後，再讓鍾語琮的浪潮，將水準推到高峰。我是間歇，避免聽眾精神緊張審美疲勞，用輕快調皮的曲調平復心情。接著，師珏大氣空曠的曲目，將整個氣氛掃空。最後，就是你，讓整個演出爆發出極致美。這樣，可以最大限度的，讓更多的人都能深刻地記得，你這首心韻所帶來的愉悅心情。」
「如此，等五年之後，下一屆樂師大會。他們肯定還會好奇，決賽演出又有什麼新花樣。這樣，我們就可以輕鬆收到門票錢了。」
輕雅目瞪口呆地聽著，原來如此啊！
不過，他早就知道，他第一次參賽的排名，是荊燚許可權來的。
只是，他一直以為荊燚是為了哄他玩，沒想到還有這種深意。
也對。
按荊燚的邏輯，事情有用是第一位的。至於別人會怎麼想，不關荊燚的事。只要最終目的是他要的，那就足夠了。
而且，仔細想想，荊燚是對的。
樂師會需要運轉，就要能自己盈利。稍微用點無傷大雅的小技巧，來增加盈利，並無錯處。
倒是他自己，無知又小氣，差點辦壞事。
輕雅算是想明白了，是以他默然不語，接受安排。
旁邊，單璣終於重新把被輕雅揉亂的頭髮，編成麻花，系好，轉頭，抱著輕雅的胳膊撒嬌。
輕雅有些心不在焉地看了一眼單璣，任由她抱著自己的胳膊玩，心情有點悶悶的。
不開心。
單璣察覺到輕雅情緒不對，心頭一緊，連忙道：「君，怎麼了？」
輕雅悶悶搖頭，道：「沒什麼，就是感覺，我好笨。」
單璣愣了愣，一笑，道：「師父不會怪你的，別難過。」
輕雅聞言，更鬱悶了。
單璣默了片刻，抬手揉亂輕雅的髮髻，然後重新給他束髮，道：「君，其實，你沒錯。本來嘛，你希望的結果，和師父希望的結果不一樣。只是，相較而言，聽眾能接受的模式，不是你希望的結果，而是咱們師父計劃的結果。所以，其實你沒有打亂什麼進程，只是聽眾不喜歡罷了。」
輕雅癟嘴，道：「不，這個排序，才是最優的。師父是對的。」
單璣好笑道：「師父他是要讓曲目效果最大化，所以採選了這個排序。至於你嘛，你選的是讓曲目無害的完成。」
輕雅一臉懵逼地看著單璣，他選的順序只是想讓單璣實際第二，沒有別的意思，真的。
單璣見輕雅不懂，便耐心講道：「師珏的曲子肯定壓不住浪潮的感覺，所以，浪潮的高度會填補師珏的空，導致師珏的曲子無法造成有害影響。而後，我的曲子有些悲，正好，用浪潮的激昂和師珏的空，稍稍干擾我曲中的悲，讓我不會感覺那麼難受。最後，你的曲子收尾，抹平一切坑窪，讓一切歸於平淡。所以，你的排序沒錯，只是不太適合這個舞台。」
輕雅更加懵逼地看著單璣，他沒想過這麼多，真的。
他只是單純的偏心單璣，就好像明馨會單純的偏心他一樣，沒有理由的。
單璣瞧著輕雅懵逼的表情，沒有再解釋。
而輕雅被單璣說懵了，一時間也不知道要說些什麼。
適時，師珏那邊結束了，換輕雅上台。
輕雅迷迷糊糊走上舞台，拿琴調音，準備，奏樂。
忽地，輕雅發現，自己的心情沒那麼差了。
同時，指間演奏的樂曲，也如預計一般流暢。
輕雅瞬間懂了，這是單璣的功勞。
是的，他不該在比賽關頭胡思亂想。這次的第一很重要，他必須集中精神，完成比賽。
輕雅想著，頓時專註了起來。
只談樂律，不談其他。
琴音起，曲聲揚。
淡淡的旋律在音樂台散開，沒那麼熱烈，也沒那麼激情。
不過，只是寥寥幾個樂句，就讓師珏之前的空寂，化為了烏有。
而後，便是滿足的歡愉。
每個人所能感覺到的快樂不同，但，所有人都能感覺到十分的愉悅。因為，這首曲子只會帶來歡愉的情緒，從而，讓人想起值得歡樂的事情。
輕雅仔仔細細，認認真真演奏完了曲子，然後，乖乖等著評價。
然，稍微等了一刻鐘，台下都沒有聲音。
輕雅抬頭，然後發現，聽眾席及評委席上，只有荊燚還笑吟吟地，神志清明。其他人，全陷入了曲子所營造的快樂當眾，遲遲沒有回神兒。
呃……用力過猛了。
輕雅瞬間乖巧地坐好，擺出一副只要我很乖我就沒有錯的模樣，等著台下人慢慢清醒。
見此，荊燚直接被逗笑了，道：「第一，實至名歸。」
輕雅聞言，有些不好意思地窘然，卻沒有否認。
好像，每次出故障的，都是他哎。
香菇了。
輕雅真心覺得，自己的實力就是個坑。如果沒實力，還不至於破壞性這麼大。而如今……
咳咳，還是裝乖巧好了。
輕雅抬手扣弦，雙音一震，緩緩散開。
隨聲，歡愉的氛圍頓時被吹散了些許。
不多時，眾人陸陸續續回神兒。
驚訝有之，恐懼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