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速度

一條偏陌的高速公路，一輛線條流暢且充滿力量感的MercedesSLK跑車。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姜允晟很難把眼前這個暴力開車的「瘋子」和立於女idol頂點的國民女團隊長聯繫到一起。

稱得上是有點「兇猛」地轉動方向盤，利落地換擋，踏油門時發出的有力踏腳聲，以及不到6秒就從靜止狀態加速攀升到公路最高限速的120公里。

對於一個女生而言，這樣的速度已經足夠「兇狠」。

和自己一樣，金泰妍很久沒有見到老師了。

溢於言表的喜悅，以及毫無形象地「大倒苦水」。

大眾更多看到的是她的風光，很少有人能真正聽聽她的內心。

舞台上光芒四射的閃耀；綜藝里儘可能多地把鏡頭讓給成員們的持重；練習生們面對她時的誠惶誠恐；只需要一個電話就能啟用公司里最好錄音室的人際；坐在評審席，一句話就能決定一個練習生是喜是憂的地位；剛才在包間里，面對老師時卸下心防重擔的訴苦；以及2014年9月30日，在空蕩蕩的角落裡哭泣。

哪一個才是真正的她？

哪一個都是真正的她。

也許是因為那支口琴的緣故，也許是因為師姐真的賞識自己，不把自己當成外人，所以剛才用餐的時候，師姐也就沒有客氣，幾乎是「霸佔」了老師。

一邊訴苦，一邊抹眼淚。

「允晟xi能唱出那樣的歌，心裡也一定有一些不願意回想的事情吧？看得出來，你心情不怎麼好。」

送走了老師，坐在這輛跑車裡，金泰妍的語氣很篤定，言辭裡帶著一點試探。

姜允晟知道，她現在的處境算得上是很不順心了。

「成員退出」也罷，「緋聞」也罷。

「我沒什麼問題，只要前輩確認不會有什麼狗仔惹出事情，那就去散散心吧？」

師姐壓抑得太久太重了，才會向只認識了一個月的同門師弟發出邀請散心的試探。

就像練習生們剛開始談戀愛時無關乎「是因為喜歡這個人才去談」一樣，金泰妍現在只是想散心，無關乎坐在副駕駛位上的人是誰，只要不討厭就行。

合適的散心時間，合適的散心同伴。

沒有看向金泰妍，姜允晟徑自繫上了安全帶。

金泰妍很長時間都沒有說話，側眼看著目視前方的、面無表情的姜允晟。

只是說了一句話，露出了一點點想要散心的意思，他就看出來了嗎？

突然就有些明白，為什麼李秀滿老師要把「Near」作為藝名給這個人。

「在你身邊」，無關外表，無關言辭。

在你順心的時候，這個人也許壓根就不會出現。

但是在你悲傷難過的時候，這個人也許就會「在你身邊」了。

就如同，在自己風光無限的時候，他根本就不打算讓自己知道「師弟是Near」。而在自己躲在天台上痛哭的時候，他卻會吹上一支口琴，搭上一件風衣，儘管那個時候他不知道自己是誰。

連是誰都不知道，就可以因為同情而表達出一份關心，又怎麼會真的是一個冷冰冰的人呢？

規規矩矩地把車開出市區，開到了這條行車很少的公路上，讓姜允晟在路邊的便利商店買了兩瓶冷飲以後，金泰妍就好像變了一個人。

兩個人一起各自灌了半瓶冷飲，金泰妍打開車載音響，在狂放的搖滾樂曲傳出聲音的一瞬間，用力踏下油門。

她喜歡開快車。

發泄一般地轉動方向盤，發泄一般地踩著油門。

姜允晟緊了緊安全帶，他還是一個沒有考駕照的人。

「哈哈哈哈！」

看到這個面無表情的師弟臉色有點發青的緊張樣子，金泰妍覺得心情好了起來。

「前輩你笑什麼？」

嘖，真是丟面子。

可是，我連駕照都沒有，什麼時候坐過這麼快的車了……

「為什麼是前輩？」

「前輩你在說什麼啊？」

姜允晟有點摸不著頭腦。

「為什麼喊Irene那孩子就是Irene前輩，喊我就是前輩，就算你們都在ROOKIES待過，可我們是同門啊！」

聽著金泰妍「大媽」一樣的笑聲，看到她暫時卸下了重擔后，轉動著方向盤的痛快表情，姜允晟覺得自己的心情好像也不是那麼壓抑了。

唉，我以前還喊她「珠泫」呢，這怎麼比較？

要按照這麼一個比較方式，那豈不是得喊前輩你一句「泰妍」？

「哈哈哈……」

想到這裡，姜允晟搖了搖頭，自己也笑了起來。

越笑越放鬆。

第一次見到這個人露出這種開懷的笑容。

就像那種短暫掙脫了桎梏后的暢快一樣。

感受著金泰妍操控的高速，看著她愈發明亮的眼神，姜允晟就越是覺得這位同門平時心裡有多麼壓抑。

從某種程度來說，是同一類人吧？

活在這個圈子裡，都是被「剝奪」了某種自由的人。

如果「自由」，有很多難過的事就不會發生。

「你應該多笑一笑，才二十二歲，就端著臉，像老頭子一樣。」

「以前好像還是會經常笑的，可惜越活越覺得不自由，會因為不自由失去一些……很重要的東西。」

以及，很重要的人。

「自由嗎？也不是完全沒有自由的。」

「……是嗎？」

「這麼給你說吧……」

彷彿是在為了尋找合適的表達方法，金泰妍一邊思考，一邊輕輕抿起了嘴唇。

「我們可以把我們的這種生活看作是一次駕車旅行。」

「普通的司機，可以決定自己的路線，這的確是我們所沒有的自由。」

「但是，即使是在一條既定路線上行駛，對於我們這樣的司機而言，也是存在著自由的。」

挑了挑眉毛，姜允晟不明白金泰妍說的是什麼意思。

「重要的，是速度。」

金泰妍斷然作出了結論。

「即使是在規定好的路線上，但是選擇如何將這條路走下去，不正是我們的自由嗎？」

「只要你期望著，並且盡自己最大的努力，毫無保留地拚命去做，最後就有機會能夠加速去到任何地方。」

「這樣的話，你就可以超越你的對手，各種形式上的對手，站在頂點。」

「選擇生存的方式，或者用這種生存方式成為勝利者，這兩者是完全不同的哦。」

這樣的生存方式……的確存在。

姜允晟能感受到，金泰妍說的話有著不可否認的內容。

她自己就是最好的例證。

那份真摯的語氣，與其說是在作證明，倒不如說是在讓自己相信她。

「百公里加速最快4.9秒，在這條行車很少的高速公路上開慣了這樣的車，會很不適應公司里那些慢吞吞的保姆車。」

「這是我的秘密消遣方式。」

金泰妍笑眯眯地拍了拍方向盤，然後打開了車窗。

冰冷的晚風迅速灌進車裡，她縮了縮脖子，開心地歡呼起來。

其實，她是很難過的。

可她終究是金泰妍。

就像出道前幾乎是趕鴨子上架一樣成為了隊長，她這麼些年下來，也無愧於「隊長」的名號。

她相信自己也一定可以從「成員退出」和「緋聞」里挺過去。

用她自己的「速度」，在這個既定的路線里成為勝利者。

「真是個瘋子……」

看著天空，姜允晟悄悄嘟囔了一句。

他沒有注意到的是，自己的嘴角正在不自覺地揚起，在金泰妍此刻看向自己的目光里，呈現出一個很好看的弧度。

「允晟，今天你開心嗎？」

姜允晟晃了晃腦袋，也打開了車窗。

於是，風聲衝過耳畔，彷彿一片山呼海嘯似的吶喊與歡呼。

「開心，泰妍前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