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事成
顧風雪行到玘月坊的上空，新月如鉤照不清雲下天地，她停下腳步，落在院中，一躍進到孟涼月的卧房。看孟涼月睡得香甜，她輕手輕腳走過去，跳到床上，小鼻子頂開被子，爬進去蜷了起來。
孟涼月覺察異動，掀開被子看到白色的小狐狸，身體一僵差點彈起來。又看她已經睡著，安然自得的樣子，無奈的嘆了口氣，為她蓋上被子，支著個小口子，怕憋著她。
清晨
孟涼月醒來，忽然一激靈，掀開被子，白色的小狐狸依然睡著，背腹隨著呼吸均勻地起伏著，不覺放下心來。
為小狐蓋好被子，孟涼月起身來到外面，這樣的清晨，似乎已經經歷了無數個。他循著記憶里重疊的影子，去為她沖一杯雨露蜜桃茶，準備微甜的桂花糯米軟糖糕，還有一碗蕈子清米粥。
孟涼月端著食盤迴卧房的時候，小狐還在善自安睡，他將食物放在床邊，清甜的香氣飄散開來，小狐的鼻子動了動，睜開眼睛，紅眸閃爍。
小狐打了個哈欠，伸伸懶腰，幻做人形坐在床邊，仰臉看著孟涼月，說：「知道得這麼清楚，還說你不是他？」
「不是……」孟涼月想要解釋。
顧風雪站起來，靠近孟涼月，小鼻子嗅了嗅，促狹地說：「沒有洗漱，身上有我的味道，是不捨得洗掉嗎？」
孟涼月覺得牙關發緊，面上有些被拆穿的赧然，他好像是真的有點捨不得，面上卻是薄涼：「晚輩只是怕怠慢了仙子，先行去準備飯食了，這就去洗。」
說罷轉身離開，走到窗外卻停下來，聽到顧風雪在屋裡嘟嘟囔囔：「兔崽子，敢說我老。」
孟涼月皺了皺眉頭，心中頗為無奈，他好歹也是一家家主，到她那裡卻成了兔崽子，這要是以後，以後？他心裡一驚，不敢再往下想，快步離開窗邊。
顧風雪喝了茶，吃了糕點，一碗粥下肚，沒什麼感覺，左等右等不見人回來，甩著袖子去尋孟涼月。
孟涼月正在書房翻閱前人留下的筆記，最近有一件首飾，怎麼做都不得法。
他沒有聽到顧風雪到來的聲音，等到聞到了甜甜的桂花香，人已到了身側。
顧風雪踮起腳，把下巴放到孟涼月的肩膀上，越過肩頭看他正在看的書，哼哼著說：「這個玘月做過的，要用工具。」
孟涼月偏頭問道：「什麼工具？」
顧風雪抬眼說：「孟玘月的工具樓里那麼多工具，自己去翻，幾百年了，我哪記得。」
孟涼月看著近在咫尺的紅眸，不禁心弦亂撥，那桂花的香混著蜜桃的甜，更似蠱惑，他回過頭，將書合上，說：「我這就去找。」
顧風雪撅撅嘴，把腦袋從孟涼月的肩膀上拿下來，說：「先別忙走。」
孟涼月道：「仙子有何吩咐？」
顧風雪說：「去華雲夢那給我報個信，就說事成了。」
孟涼月答應著：「好。」
顧風雪眼睛在桌上逡巡一會，拿起一枚蓮花墜，遞給孟涼月說：「這個給她，她肯定喜歡。」
孟涼月道：「是，仙子。」
顧風雪不滿的皺眉，說：「你能不能不叫我仙子，我有名字的。」
孟涼月道：「顧風雪？」
顧風雪跳著腳，打孟涼月的頭，叫道：「紅靈！我是紅靈！你以前都叫我靈兒！叫靈兒！！」
孟涼月垂下眼睛，低聲說：「我不是他。」
顧風雪一懵，眼淚涔然而下，說：「你別不要我，別不要我，我等了你千年！我不渡劫不飛升，等著你！一直等到你回來，你不能說一句你不是就把我打發了！」
「我——」孟涼月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顧風雪淚水漣漣，轉身化作狐形，飛躍而出，消失在天際。
孟涼月長嘆一聲，放下書，去到前面鋪上。吩咐店裡夥計將蓮花墜並口信送去傾雲宮，又囑咐了近日事宜，便去卧房收拾行裝。
「龍脊山啊——」孟涼月看著面前連綿起伏的青翠，心中無奈嘆息，低頭走了進去。
傾雲宮
華雲夢打開木質的錦盒，玻海琥珀的馨香飄逸出來，一枚蓮花墜躺在裡面，脂白美玉雕工精美，觸手沁涼，那感覺即使是冬日裡，也像是泛舟荷塘之上，周圍全是清香蓮花和田田蓮葉。繩結利落，顏色也清麗，猶如蓮葉間上吹過來的微風，帶著濕潤的生氣。
「玘月坊的小夥計說，有口信帶給公主。」侍女如蘭恭敬道。
「說什麼？」華雲夢將墜子放回盒子，問道。
「他說，事成了。」如蘭道。
「哦？」華雲夢輕哼，「甚好。」
外面有侍女進來，福了一福，說：「秉公主，凌香宮歿了，武安府也歿了。」
聽到這話，華雲夢這才覺得一口惡氣從胸臆之間激出，拍桌而起，叫道：「好！好啊！」
手裡執起錦盒交與如蘭，說：「好生放著。」
侍女收了錦盒退下。
華雲夢與那前來稟報的侍女，說：「雲端知道了？快著人去報。」
「是。」侍女行禮剛要退下。
華雲夢又道：「去請雲天來。」
錦沐苑
華雲天這邊也已得了消息，正與蒼星在廊下站著，看那外面殘雪消融。
「想不到他們母子竟然走得這樣巧合。」華雲天嘆道。
「兄長是在同情他們嗎？」蒼星問道。
「畢竟也算是自己的血親兄弟，驟然殞命，心有戚戚。」華雲天看向天邊升起的暖陽，有些傷感的說。
「我父親說過，王族從來冷血的。」蒼星面無表情的說。
「蒼星，我不會像我父王待你父親那樣待你的。」華雲天抬手放在蒼星肩頭，堅定的說。
「兄長，我知道。」蒼星偏頭微微一笑，溫和的說。
「我聽說父王也很神傷，明日我還是去早些去請安為好。」華雲天長長嘆息，收回眼神看向長廊盡頭，那邊有一個小廝小跑著往這邊來。
「我也想去看看母親。」蒼星說著，也往那邊看。
「好。」華雲天說。
「稟王爺，傾雲公主請王爺過府一敘。」小廝來報。
「知道了。」華雲天應著，與蒼星相視瞭然。
傾雲宮
華雲夢擁著白狐裘坐在榻上，手裡握著黃銅鏤雕梅鶴手爐，臉上表情悠然。華雲端坐在旁邊，擺弄著玉瓷茶壺，自顧沖著熱茶。
華雲天與蒼星剛到，脫下披風抖落一身寒氣，華雲天拿起兩杯熱茶，遞給蒼星一杯，兩人一飲而盡，相視一笑。
屋裡沒有外人，氣氛輕鬆到不真實，就彷彿是普通的人家，尋常的姐弟，正在忙裡偷閒。
「此間的事是成了。」華雲夢說。
「母后和雲起王兄那裡應該也已得了消息，今日之內，整個凜都都會傳遍。」華雲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