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3章 計劃和離開

艾在偏殿里再一次見到了凱尼恩.娑倫。

偏殿里沒有其他人，只有娑倫一個；黃金之豹萊恩不在，羅格里斯在將艾帶到之後也馬上退開了。

今天娑倫並沒有按著規定穿上帝王的華貴服飾，只是一身簡簡單單毫無裝飾的白袍，看上去彷彿又回到了艾當年初見時的那個少年。

除了身上那種再怎麼也掩藏不掉的慣掌大權的上位者的氣勢。

不過娑倫對艾卻是一如既往的客氣：

「抱歉了姐夫，菲娜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了，我現在也拿她沒辦法，只好請你大人大量，多包涵了。」

艾只是淡淡一笑，並不接話。

開場白之後，娑倫很快進到了正題：

「地底世界的事情，阿姐在魔法通訊里已經大概都說了，不過事關重大，我還得再和你當面確認一下。」

接下來，娑倫就地底世界諸多關鍵的情況和信息和艾逐一問答。

雖說內容不少，但其實兩人不到一盞茶的時間也就結束了。

因為艾的回答都十分簡潔，九成以上都只是一個簡簡單單的「是」或「不是」；而娑倫好像也只是走個過場，沒有追根問底的意思。

「那麼，亞瑟確實是死了？」

「是。」

「那。。。他手中的，那柄天神之劍，阿姐說是自動消散了？」

只這一句話，娑倫終露出了凝重的神情。

艾依舊毫不遲疑地回答道：

「是。」

頓了頓，又罕見地加了一句：

「神器有靈，未得其主，自然化散回天地；或許不久后，再會凝形出世吧。」

「哦，這種至尊神器，本就蘊涵著天地意志，會突然消散大概也不奇怪吧。」

娑倫嗯了一聲，不再追問，默然了片刻后，才又展顏一笑，對艾說道：

「原來魔族是這麼一個來歷，還真是令人吃驚啊。」

「對了，當日你們離京之後，我花了不少時間，把聖堂里那些秘密記載手札之類的又都看了一遍，除了你們當時找到的凱尼恩先祖的回憶錄之外，還真發現了好幾本類似地東西，裡面記載的東西有的可以和你們說的地底世界情況大致對應起來，有些好像還有出入。」

「你們回來就好了，正好幫我驗證一下，看看那些是可信的；也好為可能的所謂新的聖戰做好完全準備。」

說道這裡，娑倫站了起來，往殿門走去：

「這些還都是絕密的資料，因此還存放在聖堂的那個密室里；姐夫你隨我一起去看吧，我會讓羅格里斯把阿姐也帶過去的。」

走到殿門，發現艾並沒有跟上，依舊站在原地，不由有些奇怪地問道，聲音聽上去有些乾澀：

「姐夫，怎麼了？有問題么？」

「黃金之豹，還有那個黃金天馬，以及你手下的聖騎士們，都在那裡等著了吧？」

艾冷淡的聲音從娑倫身後傳來，聲音並不高，但落在娑倫的耳朵里，卻似是驚雷一般，讓他整個人都控制不住地顫動了一下。

「這。。。這是什麼意思？」

「讓阿爾伯特.菲娜借走我的劍，然後集中人手，乘機伏殺。。。我猜，你真正的目的並沒有告訴阿爾伯特小姐吧？否則她不會表現得如此自然。嗯，不錯的計劃。」

「艾大哥，你，你說什麼？我不明白？」

娑倫努力想維持平靜，但他的聲音里不可避免地帶上了一點顫音。

艾並沒有再次開口，只是用目光，冷冷逼視著站在殿門口，回過頭來的娑倫。

整整十個呼吸，艾都沒有挪開目光；而在艾目光逼視下的娑倫，也彷彿僵直了一樣，一動都不敢動，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雖然事先已經做好了充足的心理準備，但娑倫回過頭，和艾的目光對上的那剎那，心神一時間依然失控。

他從未見過如此的目光。

事後良久，等他稍微冷靜下來，在夜深的時候，娑倫依然控制不住自己，反覆地在心中發誓，他再也不想見到這樣的目光。

那目光，不是兇狠，不是憤怒，不是銳利，更不是瘋狂；而是無比的冷漠，以及，隨著冷漠而來的，赤裸裸的，毫不掩飾的殺意。

這冷漠和殺意，毫無阻礙地擊穿了娑倫十幾年來養成的深沉冷靜的城府，擊穿了事先準備良久的心理防線，以及此時，掛在他臉上的假笑。

這冷漠和殺意，直接刺入了娑倫的靈魂深處，讓他覺得，自己的所有想法和念頭，都彷彿被剝得一乾二淨扔在冰天雪地里一樣。讓他所有事先準備好的華麗掩飾和借口都變得毫無意義。

這一刻，娑倫可以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生死，完全在對方一念之間。

自己引以為傲的接近大陸傳奇級別的實力，在眼前這個男人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對方只需輕輕動一動手，就可以將自己輕鬆殺死。

即便這男人的手中，並沒有那柄至尊神器。

這是從靈魂深處傳來的無比真實的震懾；是小白兔遇到上古凶獸時天然的，無法剋制的恐懼。

而且，眼前這個男人，正在認真地考慮要不要這麼動一動手。自己帝王的地位，整個聖騎士團以及聖京的力量，和芙雅的姐弟關係，甚至整個大陸的穩定和安危，都不在這個男人的考慮範圍之內。

這個男人，只是純粹地在考慮，要不要動一動手，將自己象抹灰一樣，從這個世界上抹去。

就這麼，十個呼吸過去。

對娑倫來說，彷彿比一個世紀都還要漫長。

娑倫的臉色已蒼白如死，冷汗不自覺地從額角大顆地滲出，滴落在地面上。他悲哀地發現，對方或許不用動手，就可以將他殺死，他以前從不會想到，有人光靠眼神，也可以殺人。。。因為他在艾的眼神逼視下，非但連動都不能動，連呼吸也幾乎停滯。

就在這時，艾忽然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隨後，就這麼自娑倫身邊走過，推開殿門，逕自走了出去，再不回頭。

兩人擦肩交錯的時候，艾的背後有一聲輕微的鳴響傳出，那原本空空蕩蕩的無名的劍鞘中，彷彿是憑空出現般地，驀然多了一柄劍；正是先前被拿走的那柄至尊神器，天魔劍。

只是兩人錯肩的時候，娑倫僵直的身體正好劇烈震動了一下，被徹底震懾和凍僵的肉體和靈魂，這一刻才剛剛回復過來，所以沒有意識到，他眼前出現的，猶如神跡般的一幕，究竟意味著什麼。

片刻之後，黃金之豹萊恩大步走進了這偏殿，一臉不解的神情：

「陛下，設局這麼久，聖騎士們也準備了這麼久，怎麼就突然放過了這個良機，讓那個人就這麼走掉了？」

空蕩蕩的偏殿中依舊只有娑倫一人，坐在殿心的寶座上。

在周圍魔法燈影的照射下，可以看見他的臉色似已恢復了正常，額角那一圈冷汗也早已拭去。

可如果靠近了看，就能發現，娑倫的兩個眼眸中似乎有些茫然，空洞洞的失去了焦距，彷彿依然魂不守舍的樣子。

「陛下？」

見娑倫良久不發聲，萊恩踏上一步，似也發現了娑倫的不正常，意識到事情可能有變，遂又開口問道：

「那，要不要按照備用的計劃，派人跟著他，查探出此人打算隱居的落腳點，然後再做下一步計劃？」

「計劃？什麼計劃？」

娑倫聞言，渾身震動了一下，彷彿突然回過神來那樣：

「立即放棄，不要派任何人跟蹤，也不要做任何可能激怒那個人的事情。」

深吸一口氣，娑倫似是終於恢復了正常思索的能力：

「這個人，本身就是柄絕世兇器。。。即便沒有天魔劍，世上也無人能制，我們都低估了他；而且，這人毫無人性，一旦失控，這世界將血流成河，聖騎士不能做這樣無謂的犧牲，我也付不起這樣的代價。」

「我阿姐，是這世上，唯一能將這兇器收入鞘中的人；最安全的方法，就是讓這人和他的天魔劍就這麼隱居起來，自願消失在這世上，不要做任何事情，去刺激到他。」

說道這裡，娑倫已經完全冷靜下來：

「不過，另外一柄劍，亞瑟取得的天神劍，我不信就這麼消失了；即便消失，定也有蛛絲馬跡留下。我們決不能再錯過。」

「之後我會向我阿姐套問出詳細情況，你要準備立即出發，帶上足夠的人手，把那塊地方給我封鎖了，仔細搜尋那柄劍的下落。」

「即便要和那頭老熊撕破臉也在所不惜。在地底即將入侵的當兒，他的暴雪軍團，畢竟還要靠著我才行；我就不信他敢真的翻臉！」

。。。

三個月之後的正午，無邊無際碧藍的大海上，一葉孤舟，一片風帆。

孤舟上，芙雅坐在風帆的陰影下，一雙美目眺望著四周那片無垠的碧藍之色：

「真美。。。這就是大海啊，看了一天了，還是覺得太震憾了啊？」

隨即轉過頭，瞥了一眼躺在船頭，用一頂草帽遮住臉，躲避直射的陽光的艾：

「對了，為什麼這麼匆忙地把我從聖京里拖走？我都沒見上老師和泰逖斯大人最後一面，說個道別！」

艾的臉被遮住了，看不到表情，只是從話聲中聽出有些笑意：

「當然是怕某人在奢華的宮殿里呆久了，又想去當那個長公主，不肯和我這個窮小子去浪跡天涯了唄。」

芙雅沒好氣地白了艾一眼：

「哼，你現在也開始油嘴滑舌，不肯說實話了。不過，我之前可真沒想到，你會帶我到南面的大海里來隱居，原來你是從海島里來的啊？」

「再往南的話，是不是就是傳說中南海龍王出沒的地盤了？難道艾你和這個最神秘的大陸傳奇有關聯？」

艾聞言，哈哈大笑了起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