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謝梓菁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的俞府,等身邊的丫鬟進屋裡來喚了她三五次,謝梓菁才恍然回過神來。
「少奶奶,少爺身邊的流明回來傳話,說今日東宮事忙,二少爺要輪值,所以不回來了。」丫鬟傳了話,半天等不到謝梓菁的回答,抬頭去看,就見謝梓菁呆坐在窗邊的美人榻上,怔怔地望著窗外,臉色慘白,看著竟是有病氣。
「少奶奶您怎麼了?哪裡不舒服?我這就去傳大夫!」丫頭驚了一跳,不明白怎麼好好一個人,出去一趟回來就成了這個樣子。
「回來。」謝梓菁眼睫顫了顫,將丫頭叫住,「路上顛狠了,胃裡有些不舒服。小事一樁,不許聲張。我歇歇就好了。」
「是。」丫鬟看了看謝梓菁的臉色,有些遲疑地應道。
將丫頭打發出去,謝梓菁一個人坐在安靜的屋內,恍惚間,她覺得這一切都是一場夢,一場噁心至極,又無比可怕的噩夢。她太蠢了,蠢到相信這世間的人都是好的,都是有底限有良心的。蠢到相信有的人真拿自己當親人,蠢到以為自己這點善意人家真的在意。
她親手把自己推進了惡鬼的陷阱。
「表姐,俞文遠可是未來的靖勇公,俞家不會容忍一個與人苟合的少奶奶,更不會要一個不清白的國公夫人。若是我那個古板的大伯父知道了你沒了清白,你覺得他會怎麼對你?讓俞文遠休妻?發配你到莊子上自生自滅?還是直接讓你病死在俞家?」
「俞文遠呢?他若是知道你的醜事,他會怎麼對你?表姐,聽我的,我還能保證你下半輩子衣食無憂榮華富貴一生,不聽我的……」
俞筱惡毒而陰冷的笑容深深地刻進了謝梓菁的眼裡,刻進了她的心裡,「不聽我的,整個京城都會知道你謝梓菁是個**蕩婦,就算我二房一敗塗地,你也會身敗名裂,俞家會讓你生不如死!」
掌心傳來一陣刺痛,謝梓菁垂下頭,看見被自己硬生生掐出來的血痕,紅得刺目,疼得鑽心。原來不是夢……這一切都是真實發生的。
她懷裡還有一包俞筱交給她的毒藥,俞筱……不,應該說二房,處心積慮設計她,就是想借她的手,滅了大房。何其可笑愚蠢的主意,又是何其陰毒狠辣的主意,她們篤定了她不敢違背,也不敢反抗,更篤定她不敢主動將自己被**的事情說出來。
更何況,對她動手的人還是俞文達……謝梓菁一想起俞文達的模樣,想起他的手在自己身上遊走觸摸就是一陣噁心,她撲在塌邊一陣乾嘔,似要將心肺都嘔出來。
俞文達……俞筱!謝梓菁眼眶通紅,她盯著眼前的地面,滔天的恨意從眼眸深處迸發。這群人玩弄她的人生就如同玩弄一隻小貓小狗,他們以為自己能輕而易舉地掌控她,要她生便生,要她死便死。
哪有這麼沒有道理的事……謝梓菁伸手攥住了自己的衣襟,閉上眼,伏在榻上。她只想安安靜靜地與俞文遠過自己的日子,榮華富貴、名利權勢都不是她想要的。可她們就是不肯放過她,硬生生將她拉入這場亂局裡。
人總是要為自己做過的事付出代價的,她為自己的蠢付出了代價,有的人也該為自己的狠毒付出代價。
三日一晃即過,轉眼來到俞府家宴這天。從家廟回來之後,謝梓菁在俞筱和許氏面前總是一副怯弱畏縮的樣子,讓她們以為自己將這個自小安靜文弱的人拿捏得死死的。許氏因為俞恩祥陰鬱了許久的心情難得開朗了起來。
俞府備宴,謝梓菁慣例是要幫著徐夫人操持的。雖說是家宴,可族老悉數前來,又牽扯到分家析產一事,所以場面倒比尋常宴會要隆重些。
謝梓菁前前後後忙得腳不沾地,卻又在園子里被俞文達給堵上了。得手一次之後,俞文達算是連最後一點臉面都不要了,當著丫鬟的面就想上前來拉謝梓菁的手。謝梓菁後退一步,看著俞文達,險些沒繃住臉上的神情。
「都是你身邊的丫鬟,你……」俞文達以為謝梓菁是不好意思,痴痴地開口說道,謝梓菁眉心一皺,忍著心裡的噁心說道:「大哥怎麼還在園子里耽誤?前面叔伯們可是都到得差不多了,大哥也該過去應酬。」
「用得著我應酬什麼?誰不知道他們今天來是幹什麼的?」俞文達懨懨地說道,他看著謝梓菁完美的面容,目光痴迷,「今日之後,你我相見就更難……」
「大哥快去吧。」謝梓菁強忍著心中翻湧的噁心和怨恨,勉強一笑,說道:「缺席了總是不好,天長日久,總有相見的時候。」
俞文達以為這是謝梓菁在向自己許諾,頓時又看到了希望,「是……你說的是……來日方長,只要你我的心不變,總會有相見的時候。」
俞文達被謝梓菁哄走,謝梓菁收拾心情,自顧自忙碌去了。所有恩怨今日終將有個了結,是非曲直,到了閻王爺跟前,自有人與他分辯。
逍遙王府。
一大早慕晴泠就有些坐立難安,越是臨近俞府家宴開席,慕晴泠一顆心就跟放在火上烤一樣。連連打發人去俞府守著,若有什麼風吹草動,趕緊來回她。
蕭嵐洺今兒哪兒也沒去,眼見著慕晴泠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拿著本書半晌也不見翻一頁,有些好笑道:「你這也是關心則亂,老太太是誰?這些年什麼大場面沒見過,更何況還有俞國公他們在側,不過一場家宴,不會出亂子的。」
慕晴泠煩躁地扔開手裡的書,說道:「我今日心總是慌得很,總覺得要出事兒。都是你,若不是嫁了你成了外人,我也不會坐在這裡干著急!」
蕭嵐洺被這無端一口鍋砸得目瞪口呆,好半天才說道:「雲橋,門外看看去,青天白日地可有飛霜下雪?」
屋子裡的幾個大丫鬟沒忍住,低頭笑出了聲。
「好了。」蕭嵐洺嘴上喊得冤,實際也沒當真,他倒覺得慕晴泠這毫無道理遷怒的樣子格外生動可愛。「你若實在不放心,我就讓常林帶幾個府兵過去守著,給咱們老太太撐腰長氣勢,若是有人生事,當場拿下,可好?」
好什麼好!慕晴泠連話都不想說了,拿帕子扔他。兩人正在打鬧,外間雲箋進來了,臉色不愉,慕晴泠看了一眼,好奇道:「怎麼了?誰惹你了?」
雲箋皺著眉頭說道:「還能是誰?就是那個王媽媽,之前王妃您在俞府,這人就時常過來打探,如今王妃您回來了,這老媽子更是收不住了,天天往院子里探頭探腦,逮著個洒掃的小丫鬟都能打聽一陣。」
雲溪也跟著說道:「確實是這樣,咱們院里的人幾乎全都被這老媽子結交奉承過。王妃你當初讓咱們別管她,想看看她到底要幹什麼,這麼久了,她倒也沒有別的什麼動靜,只是一味探聽王妃和俞府的事情,不傷大雅,卻又煩人得很。」
「你留著這個人想幹什麼?」蕭嵐洺問道,慕晴泠揉了揉額頭,說道:「原本就是看她奇奇怪怪地,想著觀察一段時間,看她到底想幹什麼。誰知這事情一件接著一件,倒把她忘了。」
「在王府當差,打聽你的事情還能說上一句想媚上,想往上爬。可她打聽俞府幹什麼?」蕭嵐洺也有些好奇,「反正今兒也說起了,不若將人提進來問問。弄清楚也好處置,不然這府里總有個人四處窺探,不像個樣子。」
「現在?」慕晴泠一心掛著老太太那邊,還真沒心情搭理這個王媽媽。蕭嵐洺攬著慕晴泠的肩說道:「就現在,就當打發時間了。說不定你這邊料理清楚了,俞府那邊也塵埃落定了。總好過你現在這樣干著急。」
「去,把那個什麼王媽媽帶進來,本王與王妃親自問她。」蕭嵐洺揚了揚下巴,讓雲橋她們出去帶人。
不一會兒,王媽媽跟在雲箋身後進了正屋。一進屋,王媽媽就跪了下去,聲音抖個不停,給慕晴泠和蕭嵐洺請安。
慕晴泠本以為她是害怕,可仔細一看,這老媽子臉上竟是帶著幾分激動。這人,到底想幹什麼?
與此同時,俞府家宴開席。
俞氏宗族的族老宗親滿滿當當坐了一屋子,幾個年老有德的俞氏長老與老太太、俞恩榮坐了主桌。
在場的人都知道這場家宴是為何,吃飯是假,家宴之後開祠分家才是最主要的。俞家這次分家也不是什麼光彩事,場面一時也有些凝重。
外間除了老太太,坐著的都是各家的當家老爺。除了主桌由俞恩榮作陪,俞府的幾個少爺都分別去了各桌。
原本三房的俞文安應該陪在後面幾桌,可他如今盛名在身,俞文達的身份又擺在那裡,在這個場合顯眼未免有些扎心,所以俞文安跟俞文達掉了個頭,俞文安與俞文遠應酬在前,俞文安尋了個末席坐著。
裡間,女眷們也開了席。這些夫人們說起話來倒沒有前面爺們兒那麼顧忌,好幾個心軟慈和的太太還特意尋到許氏,出言安慰。殊不知這些善意安慰落在許氏耳朵里,都成了幸災樂禍。
不過許氏現在也沒心情同這些鄉紳村婦計較,她與她的好女兒謀劃了這麼大一個局,就等著今天,塵埃落定!許氏一顆心恨不得長出翅膀,飛到前廳去看著守著,親眼見證地方家破人亡的場面!
等待的時間總是分外漫長,許氏與俞筱心頭都不由得緊張,她們看了謝梓菁好幾眼,而謝梓菁卻只一派沉靜,看不出絲毫異樣。
「娘,會不會謝梓菁那個賤人怕了?沒動手?」久等不到前面的動靜,俞筱接著喝水的動作,輕聲在許氏耳邊說道。
許氏也拿不準,心頭如打鼓一般狂跳,「再等等,若是那賤蹄子當真敢反水,我定要她……」
許氏話還沒說完,就聽見外面突然傳來一陣嘈雜,似乎杯碗盤碟摔了一地,還有人驚叫慌張。
內間,各家夫人們聽見動靜驚疑不定,可徐夫人還沒出聲誰也沒有動作。許氏和俞筱對視一眼,嘴角志得意滿地笑容還沒勾起來,就聽見外面跑進來一個丫鬟,驚慌大喊——
「不好了不好了!大少爺中毒,斷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