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和睦

「爸爸！醒一醒！爸爸！醒一醒！」

菲爾從睡夢中醒來的時候，身邊是在不停拚命搖著他身體的卡爾，他最珍惜的兒子；卡爾的降生是菲爾此生最大的榮耀，至少他常常這樣想。

「醒了，一切都沒有了，我該醒了。」菲爾自嘲道，說的當然不是睡覺的問題；他摸了摸自己右邊脖子上的傷疤，還真沒想到居然會作這樣的一個惡夢，意外地想起了當年的那些往事。

「我可以問你一些問題嗎？」卡爾瞪著大大的眼睛問道。

「可以可以，儘管問，我的兒子。」菲爾說。

「在不死帝國，你能夠看見的活人很少。」

「啊？怎麼會這樣？」

菲爾·溫奈克坐在閣樓的窗戶邊，一邊喝著紅茶，一邊和兒子聊天的時候，他妻子正在廚房烹飪，今天晚上吃的是牛排，卡爾·溫奈克最喜歡吃了，吃媽媽烹飪的牛排是卡爾的一個大樂趣。

至於卡爾另外一個大樂趣，就是聽菲爾講故事，特別是歷史故事；他今年才六歲，菲爾特地把閣樓重新布置了一下，裝修成卡爾的小書房。

「因為那裡滿大街都是骷髏，你知道的，骷髏就是人骨頭，人死了之後，身上的肉沒了，只剩下骨頭，才會變成骷髏。」菲爾其實並非一個太有耐心的人，唯有單獨陪著他兒子的時候，他總肯花點時間說一些小故事。

菲爾以前是很出名的法師，嗯，是的，非常出名，他曾經是人類帝國當中排得上名次的頂尖法師。

為什麼說曾經呢？

那是因為菲爾曾經在醉酒後當眾辱罵國王。

誰都知道國王是整個國家裡面最高的存在，然而醉酒之後的菲爾並沒有那樣認為。

菲爾曾經是宮廷魔法導師，他的尊師庫帕大師是上一代的宮廷魔法導師，這個優良傳統流傳了三代。

是的，曾經流傳了三代。

菲爾沒法延續這個傳統下去了，可是他沒有感到惋惜。被王庭解僱了之後，菲爾帶著妻子和剛出生的兒子卡爾，回到了西部的內陸重鎮，他的故鄉德尼城。

想來，都已經是五年前的往事了……每當他騰出更多的時間陪伴自己的妻子和愛子時，菲爾總是覺得那天晚上借醉罵了國王，是多麼的明智。

「我們吃過的豬肉，剩下的骨頭也會變成骷髏嗎？」卡爾打斷了菲爾的回憶，他伸出肉嘟嘟的小手去摸菲爾的鬍子。

「我想……應該不會的，豬永遠是豬，是不會變成骷髏的。噢！馬倒是可以，就是我上次帶你去郊外，乘坐的那輛車，它就是馬車。」菲爾打趣道。

「那白色的高高的動物，就是馬？」卡爾好奇地問，老實說，他認識的動物真的不算多。

「是的，不過它還有其它的顏色。」菲爾點頭道。

「為什麼馬能夠變成骷髏？」卡爾總是問一下很顯而易見邏輯不怎麼對的問題。

「因為不死帝國裡面，有很多骷髏，它們當中有著骷髏王子；你也曾經聽我講過故事，王子都是騎白色高頭大馬的吧。對了，那骷髏王子，騎的就是骷髏馬。」菲爾微微一笑道。

「哦！我明白了，我以後也要當王子，我要騎馬！」卡爾鼓起掌來，像是下了一個小小的決心。

「真正的王子未必都喜歡騎馬，就好比騎馬的也未必是王子，或者沒騎馬的未必不是騎士那樣……」菲爾還想繼續講新的故事，但是他眼睛的餘光看到妻子已經從樓下的廚房裡面端著一大盤肉走出來。

「是要吃晚餐了嗎？」卡爾的特長並不多，嗅覺靈敏是其中一項，他的小鼻子只要一動，就能找到好吃的東西藏在什麼地方。

「嗯，我們下樓去吧。」菲爾答道，他們的住宅是凹型的，所以在左側的二樓閣樓上面，是能觀察到右側一樓廚房的情況。

卡捷琳娜的廚藝實在是超級棒，菲爾深信把這集美貌與內涵於一身的賢惠女子娶回家，是自己的幸運。

「要打仗了。」卡捷琳娜停下了刀叉，望向菲爾說道，她總是吃很少，所以很快就解決了盤裡的食物。

菲爾和卡爾才是肉食性動物，沒吃夠之前，是絕對不會輕易放下刀叉的。

卡爾總算習慣了先用刀子切割，再用叉子叉起來吃。以前的他肯定是要徒手去拿，在菲爾狠狠地揍了他幾頓之後，總算是學乖了。

「哪裡來的消息？」菲爾的禮儀其實並沒有那麼好，他常常一邊吃一邊說話，咀嚼的聲音可大呢。

「城主發布通告，就貼在城市四個出入口。」卡捷琳娜時常去城外採摘野菜，兼之又是識字之人，路過時看到這則通告也不足為奇。

「是不死帝國入侵？」菲爾喝了一口茶，他沒太在意那通告，地處人類帝國內陸的德尼城，距離西北前線與不死帝國接壤的尼奧城，大概有近六百五十公里左右；即使要打仗了，也輪不到他擔心。

「好像說是分三路入侵，帝國大軍守在要地，戰況僵持著。」卡捷琳娜自幼受的是高等教育，政治軍事還是懂得一點的：「巴特勒親王和兩個王子分別領兵迎戰，口號還是要將骨頭們打回老家去呢。」

她也明白人類帝國一直以來與不死帝國亦戰亦和，可惜國力向來都是處於劣勢，所以要想將骷髏大軍徹底趕跑，還真是一句空話罷了。

「如果艾倫的軍事課學得更出色一些的話，其實那並非不可能。」菲爾沉吟了一陣，然後說。

艾倫·迦納是他的同門學長，兩人一同拜在庫帕大師門下學習魔法；艾倫的專長是高等魔法研究，而菲爾的愛好卻是法師與軍隊的混合戰陣研究。

說到底，學長艾倫的軍事課修養，至少在菲爾眼中，是絕對拿不到合格分數的。

艾倫·迦納在庫帕大師死後，繼任帝國首席大法師一職，而菲爾當初繼任的是宮廷魔法導師，這兩個職位原本都是由庫帕大師一人擔任的，在這一代由兩位弟子分別繼承。

由於艾倫並非主戰派，因此在他主導下的人類帝國一方，往往處於戰略防守態勢，鮮有反擊；對此屬於主戰派的菲爾一直都非常不滿。

「什麼是打仗？你以前打過仗嗎？」卡爾一副好奇的表情，瞪大眼睛盯著菲爾。

「嗯，後來我不幹了，不打仗了，這樣才能和你們在一起。」菲爾油然道，他沒有為之後悔過；他說這話的同時，眼睛是深情地望著卡捷琳娜的。

當然，卡捷琳娜的雙瞳，此時何嘗不是在與他對望？

兩人溫柔地笑臉相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