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分開

「這裡太亂了，馬車走不過去了。」克里斯衡量再三，無奈地對菲爾說道。

他原本緊握韁繩的手，有點沉重地下垂著；如今的處境的確很容易讓人感到絕望。

「恐怕我們得下車，走一段路了。」菲爾快速地回應道：「我們也捨棄馬車，只騎馬逃走。」

他想到的方法是：要是大部分人都在不顧一切地逃亡；那麼在南門裡外，沒準會遇到另一輛馬車；只要他們現在帶上馬匹一起走的話，到時肯定能夠再度用馬車上路的。

「好吧，按你說的去辦。」克里斯沒有了主意，打算一切聽菲爾的。自小時候開始，菲爾就是他們那群孩子當中最聰明的，聽他的總沒錯。

「好了，孩子們，快下車！」克里斯拍打著馬車車廂嚷道。

「希比，卡捷琳娜，再挑選一些行李，太重的全部扔掉。」菲爾對兩位女士說。

卡爾才剛被卡捷琳娜抱下車，遙遠的地方就已經亂起來了。

這次恐怕是大亂的節奏，遠處望去，地平線那邊的狂奔過來的難民，好像甚至連行李都忘記背了，只顧著低頭亡命奔跑。

「我好像看到骷髏了。」克里斯的眼睛一向都很不錯，視野開闊的時候簡直跟鷹可以一比。

菲爾瞧了克里斯一眼，知道他的精神恢復正常了。

「今天可能要大幹一場了。」克里斯雙手提起兩把鐵制長劍，用勁揮舞了幾下，看樣子蠻純熟的。

「你肯定不是一個單純的鐵匠。」菲爾這才醒覺過來：克里斯壓根兒都沒打算分潤他一把鐵劍，那兩把大傢伙，原來一直都是克里斯自己使用的。

「你是最優秀的法師，哪需要用兵器。」克里斯回贈一個意味深遠的微笑，沒有正面回答。

「那我就當你回答了，以後我會重點使用你這個戰力的。」菲爾莞爾道。

「如你所請。」克里斯允諾道。

在這樣的亂世，有一個值得信任的親人，實在是多麼幸運的事情啊。

剛離開家的時候，他還曾經擔心過，要是遇到什麼危險，克里斯區區一個小鐵匠，恐怕是幫不了什麼大忙的。現在當然明白到自己是瞎擔心了。

儘管還有一些盡職的城衛在奮力維持秩序，不過在這個無比混亂的時刻，大概也是無補於事了。

老百姓們死命地朝著城門涌去，一些努力拖兒帶女的，行動都異常地慢，跑得快的基本上都是獨自一人的。

也有可能是失散了，或者放棄掉了。

菲爾略帶悲觀地看著難民潮，心裡很清楚：只要再過片刻，他恐怕也要變成這樣的人了。

克里斯揮劍砍斷了固定兩匹馬的木框，用韁繩將馬重新栓在一塊；一會兒到了城外，逃命就得靠它們了，所以現在絕對要保護好。

有些難民看著克里斯的動作，顯然對他牽著的兩匹馬非常眼紅；誰都知道在這個兵荒馬亂的時候，騎馬逃走才是天下第一良策。

不過他們根本就不敢近前，畢竟克里斯肯定並非一個尋常武人，況且他手上的兩柄鐵劍威嚇力實在是太大了。

由於有六個人的關係，所以單純靠兩匹馬，是不可能馱著所有人離開的。

菲爾將女人和孩子們分別抱上馬，他打算與克里斯牽馬步行一段路，相信只要避開逃竄的人群，應該就能夠順利去到南門了吧。

「唔，不對！我們應該去東門。」菲爾沉思片刻，忽然提議道。

「東門？為什麼是東門？南門不是更安全一點嗎？」克里斯不解道，他的聲音顯示出主人有點急躁了。

「本來應該是的，但是騎兵隊都朝東門逃去了，所以說德尼城守軍最清楚東門更穩妥一些。」菲爾解釋道。

「好吧，按你說的去做。」克里斯忠於他對菲爾的信任，長長地吁了一口氣，答應道。

人群更亂了一些，在地平線方向，菲爾的確是發現了有骷髏大軍的蹤跡。

骷髏大軍根本就沒有思想，純粹就是殺人的機器，要是被趕上了，肯定是屍橫遍野的下場，沒有其它可能性。

由於是帝國最頂尖的火系法師的緣故，菲爾並不怕圍攻，他最擅長的就是召喚片殺傷的大火球，不過法師最大的缺陷就是施法速度太慢了，因此往往需要戰士守護在前面。

在這個時候，菲爾第一次感到後悔：為什麼拒絕德尼城城主當年意圖贈送的衛隊呢？如果有一小隊精兵保護著的話，相信他的家人會更得到保障。

骷髏大軍出沒的地方，距離中央廣場大概是三千步，假如他們倚靠步行的話，絕對會被追上的。

「我留下來。」菲爾一手捉緊克里斯的肩膀，慎重地說。

「你……」克里斯並不愚笨，他當然第一時間就想到了菲爾說這話的動機，他的眼睛濕潤了：自己弟弟是選擇了保護家人，才決定讓自己以身犯險的。

從來就只有蠢笨的法師，才膽敢獨自抵抗海量的敵人。

很不幸菲爾正是如此蠢笨的一個人。

「你應該是蠻厲害的雙劍流戰士，我想整個帝國，最擅長雙劍流的武士，應該就是皮卡武士了。」

菲爾快速地在克里斯耳邊說道，點出了他兄長的職業；菲爾的眼神一眨不眨的，牙齒緊緊地咬合在一起，故意顯出一種頗有自信的神態：「你來負責守衛家人最合適不過了。我是法師，陣地防禦戰才最擅長。」

「你帶著她們從東門逃出去，在城外十里處那個驛站等我。現在大概是中午飯後的時分，假如太陽下山時分我還未出現，你就帶她們往帝國南部逃難去吧。」菲爾繼續吩咐說，他當然是沒有挑明究竟怎樣的情況下，菲爾他是無法出現。

希比和卡捷琳娜也非常驚恐地看著自己的男人們，卡捷琳娜應該猜到菲爾接著下來要做的事情。

菲爾走到馬前，探手摸了摸卡捷琳娜的秀髮，深情地凝望著自己深愛的女人，沒有說話。

他們四眼相對，彼此知心，實在無需用言語來交流。

「一切小心。」卡捷琳娜輕聲說道，那句話越說越細聲，快聽不到了。

她，實在無法很有信心地大聲說出來。

「嗯。」菲爾同樣是很輕微地承諾道。

「爸爸要去打王子了么？」卡爾乖巧地問道。

「是的，爸爸要去把王子救回來，骨頭要殺死他們。」菲爾講了個玩笑，他的臉上一如既往地浮現出燦爛的笑容，充滿了自信。

「起程了。」克里斯將兩匹馬拉好，牽著女人孩子上路了。

他說的話聲音很沉重，像是對自己說的，也像是對菲爾說的。

克里斯沒再和菲爾說話。

這個時候，說什麼都是枉然的。

無論是菲爾，還是克里斯，此刻都肩負著巨大的責任。

他們無從選擇，也沒有不打算逃避。

既然命運是這樣安排，那麼就勇敢面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