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尊大人請冷靜31

紫色的電火瞬息迫近，直至落到宮闕邊沿，幾人才發現雲霆擦起的小小一片電花竟有兩人合抱而粗，怪不得九天雷劫之下少有倖存。

「轟——！」

「吼——！」

雲霆擂鼓，鏗鏘的龍吟直破九霄，兩相碰撞震得人耳膜生疼，結界應聲碎裂。

陵安宮的宮牆不堪重負轟然崩塌，碎石墜落激起了一片塵土。陵安輕揚手中摺扇，散去遮擋視線的塵埃，入目之景卻是讓人怔愣當場。

陵安宮這方院落悉數盡毀，只除了那一間小小的書房還安安穩穩地立著。而小小的書房上方正凌空盤卧著一條巨龍，陵安仰頭望去，那大片的雷霆幾乎被盤起的龍身擋得嚴嚴實實。若不是雷聲轟鳴尤然炸耳，陵安幾乎要以為這九天雷劫不過爾爾了。

幾十萬年間，玄清幾人見過皋天龍身的次數不少，可這卻是他們第一次見到皋天幻化的龍形真身。脊棘而白，鱗甲帶鋒，鋒藏玄色；翼似鯤鵬之大，黑白殊色；盤龍卧山，巍巍峨峨，可蔽天日。

而應龍之下，昂首張揚著的是一條純白色的幼龍，只不過兩丈長，在巍峨的應龍真身下實在是太過渺小，若不是神尊對氣息敏感，在這電閃雷鳴之下還未必能發現它。

其頭大而長，吻尖，鼻、目、耳皆小，眼眶大，眉弓高，牙齒利，前額突起，龍身修長，四肢強壯，周身雪白，鱗片還泛著稚嫩的柔光。它還未睜眼，只是憑著本能地張牙舞爪，在他父親撐起的這方天地中肆意遨遊，吟吟長嘯，初顯龍威。

九天雷劫來的又急又猛，可這又不同於雷罰之怒，雷劫是對存在的一種認可，只能渡而不能逃。

他本不該在此時出世，或者說他本不該出世，如今因為母體受到威脅而本能地提前降世，引來雷劫也無可厚非。只是到底太過脆弱，皋天若不擋著，只怕這第一道天雷下來便成了飛灰了。

這麼大的動靜自然會引來眾神圍觀，他們驚嘆的是太古應龍神之大浩浩巍峨，卻不知在眾神看不到的上方，那鱗甲片片焦黑，甚至有的地方被劈裂開來早已血肉模糊。

第六道雷落下，砸在了皋天的右翼上，直直地砸了個洞出來。

陵安一驚，上前想要幫忙，卻被善清一把拉住。善清蹙眉，微微搖了搖頭，道：「雷罰或可擋，這雷劫只能渡，皋天是小白龍血親，他若渡過了，天道自會認可。」

許是知道陵安愚蠢的想法，見陵安還是掙扎著想上去，執琴瞥了他一眼，語氣有些涼，「神尊的修為在天道面前不值一提，只剩三道天雷了，你現在上去，搞不好激怒了天雷，反而害了他們。」

一旁的幽終於收回了定在皋天和小白龍身上的視線，拍了拍陵安的肩膀，示意他放鬆下來，而後狀似無意地瞥了一眼一直默不作聲的神王道：「皋天神尊還真的是一如往常的出其不意啊！」又伸出自己的手指掰著數道，「唉，算算時間，自妖界一別，不過兩年多沒見，沒想到，這剛見面，人家連孩子都有了，真是比不得啊！」語氣那叫一個自憐自艾。

陵安本來看到幽就沒什麼好臉色，現在看到他這個莫名幸災樂禍的模樣，更是血壓飆升，毫不客氣一個大耳刮子下去。

幽的腦門上一聲脆響后，默了，這個人他打得過，但是，惹不起~

「等會兒？你說幾年沒見？」聽到幽的話，執琴凝眉問道，眉間的藍寶石隨著心情的沉重變得有些暗。

「兩年啊！我當年還是看著咱皋天神尊把人搶回來的咩~」

「壞了！你們在這守著，我去看看那丫頭！」說罷執琴閃身便進了書房。

陵安一開始還有些懵然執琴的失態，略一思索后，才驚出一身冷汗，手中的摺扇都差點拿不穩，若是……

「她這麼關心那個丫頭做什麼？」善清是知道執琴對皋天的那點心思的，說不上多深刻，但這就足夠執琴不喜兮雅了，所以執琴這般著急才更令人奇怪。

陵安捏了捏了手中的摺扇，才沉聲道：「之前皋天說，兮雅是兩年前懷孕的……可神族子嗣孕育艱難，若要成型少則三年，多則五年，況且龍乃百靈之長，這需要時間只長不短。而今幼龍怕是感受到了威脅才本能地提前出世。麻煩的是，龍生性霸道，它若要平安出世必然要大量汲取母親的力量，先前兮雅神魂不穩，而今又受這一遭，怕是凶多吉少……」

聞言，幽的嬉笑便僵在了臉上，這些人當中他也就和兮雅關係好些，她生死垂危，他自然是笑不出來了。

而這邊，執琴一進門，便停住了腳步。在她印象中，那個令她嫉妒的小丫頭，三千青絲如瀑，總是纏著他的衣角，笑靨明媚讓她覺得刺眼。可眼前這個癱躺在金蓮台上的女子，白髮散落，面色蒼白，唇上的艷色還是因為鮮血的渲染，執琴知道她是醒著的，只是這無神看著屋頂的眼，實在不像是活著的模樣。生要執琴形容兮雅現在的樣子，高高在上，生而強大的女尊只能用「破敗」兩個字來形容，美則美矣，卻了無生機。

好在神族與人界的生產方式不同，不用破肚取子，不然若是見了滿地血污，執琴怕就不是用「破敗」兩字而已了。

執琴上前用指尖揩過一點兮雅嘴角的鮮血，而後放在鼻下嗅了嗅，接著那點血漬便在指尖化作了一縷紅煙消失不見。

「真是可憐，好在是遇到了我啊！」執琴將兮雅的白髮撩開，看著那血漬乾涸的耳朵，倒是不顯意外。

執琴將額前墜著的天藍色寶石取下，不在意兮雅能不能聽到，只是道，「你的木心源幾近枯竭，得給你換一個啊，不過那這個換，倒是我虧了。」說著，執琴五指成爪，粉白圓潤的指甲蓋突然變得尖銳細長，不給兮雅反應的時間直接伸進了她的胸腔。

終於兮雅的視線轉了過來，她看著執琴的手從她的胸腔裡帶出一顆血淋淋的不再跳動的心臟，又將那顆藍寶石幻化成一顆「撲通撲通」的心臟放回她的胸腔內，合上。兮雅看得專註，臉色平靜地彷彿那個被換心的人不是她。

藍寶石的力量立竿見影，起碼一陣柔和的藍光后，兮雅能坐起來，有了抬手的力氣。執琴不動聲色地看著兮雅伸手拂過她手上拿著的心臟，而後心臟又跳動了兩下，在她的手心裡變成了一棵光禿禿的小小樹苗，一棵看起來隨時會枯死的樹苗。

執琴仔仔細細看了兩眼小樹苗，而後帶了一絲笑意，看著兮雅溫溫柔柔地說著意味不明的話，「我就說我虧了吧，哎~」

兮雅不在意執琴是不是在裝傻，聽著外面雷聲轟鳴，按上自己的心口，道：「用女媧石換，神尊確實虧了，不過好在它還是能開花的，神尊就權當賞玩罷。」

令兮雅驚訝的是，一直居高臨下的執琴，突然蹲了下來，兮雅不明所以，只是獃獃地看著，沒有說話。

執琴平視著兮雅，就這麼盯著她的眼睛，看了許久許久。是很好看的桃花眼，世人都說這雙眼，眼帶鉤，勾魂攝魄，只是眼前這人的眼睛偏偏沒有他們說的鉤子，只是黑白分明亮的很，瞳孔里直直地映著是她高貴溫柔的模樣。

執琴蓋住兮雅的眼，說：「他愛你是因為你這雙眼睛嗎？」

兮雅將執琴的手拉下，堪堪露出一雙眼，笑著：「不是，是因為我愛他！單論一雙眼，這世間無人比得上神尊你……」

執琴一愣，是啊，論勾魂攝魄的眼，世間哪有人及的上九尾天狐惑而不妖，何況她還是世間唯一的十尾天狐……

執琴收回手，轉身，頗有些挫敗，「我先出去了，你先融合女媧石吧。」

「謝謝！」兮雅頓了頓又道，「他與我說神太冷漠，許是錯了。無論他出來或者不出來，天道總是會幫著你們的，就像這顆女媧石……」

話落，執琴已經跨過了門檻，最後一句她是沒聽懂，卻也不想去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