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3章 立大功了
劍光一斂,趙曲意落在當場,神識傳音道:「附勢兄,怎麼辦?」
嚴附勢看著失魂落魄的兩名少年,嘆了口氣,閉上雙眼,良久沉默。
靈獸谷中的散獸,因為都抱著那一絲成為控獸的希望,或者說抱著即便是死,也能求個痛快的希望,對他的話無有不從,但眼前這六頭散獸卻在沒有他指令的情況下,聚集在一起圍殺試煉弟子,他想不通為什麼會出現這種意外,這種情況過去從未發生過。
怎麼辦?井家不會放過兩人,尤其是他。
他是掌管靈獸谷的堂主,出現這種情況,不論何事出何因,都是他的重大過失。
宗內試煉雖然有危險,但危險是有度的,不會讓弟子白白送死。三個人的五級小隊,按常情只能合力對付一頭鍊氣五層妖獸,但小隊剛才面對的卻是六頭鍊氣六層。
靈獸谷試煉,是宗內試練,與野外試煉或自行領取任務大不相同。
野外試煉安全不可控,接取任務則是以命搏財,在這兩種情況下死了,只能怪運氣。
宗內試煉就完全不同,目的是鍛煉弟子,培養後繼,不是為了搏命,所以安全很重要。
宗內試煉,不允許弟子攜帶家族長輩封印了法力的法器,也不允許使用遠超修為的符籙等物,但也正是因為這樣,盡責保護就顯得非常必要,尤其是對世家子弟的保護。
百鍊宗的靈獸谷試煉,在他嚴附勢做堂主期間,世家嫡系還從未出現過死亡。
這種死亡過去都發生在那些桀驁不馴、不肯歸附世家、但又沒有強大背景的弟子身上,其中不乏難得的天才,但他都成功壓了下去,什麼事都沒發生,沒人為這些人翻賬,但現在不同,死亡發生在了御獸宗重視的嫡系血脈身上,這回沒人能壓住,就連宗主也做不到。
井下石是井家的寶貝,雖然境界修為一般,但在訓獸御獸方面天資不凡,因為是火系靈根,井家有意培養他成為全才,這才送到百鍊宗學習丹器陣符,主修丹道。
現在這個未來的全才死了,被六頭妖狼圍攻活吃了,井家如何能接受?
井家有三位金丹老祖,三頭金丹妖獸,數十築基修士,數十築基妖獸,連宗主都畏懼,而且兩宗本來就矛盾重重,衝突不斷,維持表面和氣已是不易,出了這種事,結局可知。
宗門會賠償巨額靈石,大量丹藥,大量法器,除此之外,在井家的壓迫之下,他必定受到嚴懲,不但堂主之位不保,更有可能被交出去,被廢掉修為泄恨。
他完了。其實不止他,但凡與此事有關係的人,或多或少都會受到牽連。
…………
嚴附勢心念電轉,回想之前探查到的情況,快速分析過失所在。
他是一個善於自省的人,對於在劣勢之中如何順勢而為頗有心得。
這件事的過失不止一處,除了對趙月調查疏漏,導致安排不當,在場的趙曲意、趙天幸、趙一含,甚至靈獸谷弟子,都有失察之過,此外,還有最重要的一點,護身符有問題!
以護身符品級,本來能抵禦鍊氣後期妖獸,但剛剛卻被只有鍊氣六層的妖狼打破。
這說明井下石領到的護身符品級不夠,是一枚劣符。
用做過手腳的護身符收拾不聽話的弟子,暗算向其它世家靠攏的目標,這種事情他以前干過幾次,但這次出了岔子,除了給趙月準備的護身符,現在又多了一枚有問題的符。
護身符由煉器殿煉製,任務殿提供,護身符出了問題,這兩殿都有過失。
煉器殿負責煉製各種攻防法器、各種陣基、飛行法器,還包括符籙,殿主是白家築基八層的白丁卯,不過符籙煉製這一項卻由李家掌控,由副殿主,築基六層的李居心負責。
所以,護身符造成的過失,責任幾乎全在煉製符籙的李家。
至於任務殿,一直由趙家掌控,殿主是築基八層的趙玄孤。
按正常的職責,任務殿的過失,就在於向蒙學堂提供符籙的時候,沒有查驗出這些用來保命的符籙當中竟然混有品階不足的劣符,這個責任沒出事就沒有,出了事就一定有。
既然兩殿都有過失,那就好辦。嚴附勢心中有了主意。
這件事必須搶先一步,把趙、李兩家拉進來,否則,必成棄子。
只要兩家全都陷進來,他就能借勢自保,就能最大限度減輕不利。
井下石之死已經無法改變,也不可能隱瞞太久,但死因可以改變!
這個倒霉蛋不能死在靈獸谷,不能死於宗內試煉,他應該死於野外試煉,或者,死於自行領取的任務,他應該和引爆雷水符的趙月一樣,死於自以為是,狂妄自大,不聽規勸!
…………
沉吟了一會兒,嚴附勢睜開雙眼,嘴角泛起一絲詭笑。
這笑容把旁邊一臉急切,滿懷期待的趙曲意嚇了一跳,以為他被這場意外搞失常了。
嚴附勢一揮手,將井下石的碎屍和六頭狼屍收入一個儲物袋,而後打出兩道基礎法訣,先是一道火焰,燒去血水,再一道去塵術,散去焦臭。
在趙曲意不解的目光當中,嚴附勢神識回掃,向從數裡外趕來的手下傳音,「爾等不必過來,且四下散開,尋到和妖**戰的小隊,就地留下,照看保護,然後等我指令。」
靈獸谷十幾位弟子正在全力前行,突然聽到堂主指令,全都一愣,不調查爆炸了?
「這裡沒你們的事了,去吧!」隨著嚴附勢一聲厲喝,眾弟子轟然四散,聽令行事。
與靈獸谷弟子并行的趙天幸和趙一含猶豫了一下,繼續前行,兩人由於意念力探查不足兩里,不明白前方發生了何種變故,不過嚴堂主的決定是在保護試煉弟子,並無不妥。
「起來,別哭哭啼啼!」嚴附勢打出法訣,撤去趙一來和李言蜜的光罩。
趙一來扶著岩石站起,兩腿仍在發抖,李言蜜止住哭聲,但仍忍不住抽泣。
嚴附勢輕蔑地掃了兩人一眼,問道:「一來師侄,剛才你是在多遠的距離發現妖狼?」
趙一來牙齒打顫,喏喏了好一會兒才道:「我,我們發現的時候,妖狼已近五丈。」
嚴附勢大怒,斥道:「你是小隊長,修為最高,鍊氣六層足以在一里半發現妖狼,這麼遠的距離,完全能提前逃脫,可你直到被潛近五丈才發覺,因為你的大意,井下石死了!」
「不怨我,嚴師叔,不怨我,」趙一來急得直哭,「井師弟說,附近里許之內沒有妖獸,我探查過確實沒有,後來他不停地跟我和言蜜師妹聊天,結果讓我喪失了警覺。」
嚴附勢哼了一聲,看了看還在低頭抹淚的李言蜜,「能擋住鍊氣圓滿攻擊的護身符,卻被只有鍊氣六層的妖狼打破,井下石之死,與你們李家煉製的劣符有重大幹系!你還真是幸運,你的護身符沒出問題,否則的話,你已經被自家人害死了,也變成一灘碎屍了!」
李言蜜打了個寒顫,抬起頭望了望滿臉憤怒的嚴師叔,眼中全是后怕。
趙曲意在一旁連連點頭,嚴附勢這番話說得極其在理,制符的李家,過失最大。
妖狼搗破護身光罩的那一瞬他也探查到了,如果護身符不出問題,井下石就不會死,趙一來和李言蜜之所以有驚無險,就是因為護符光罩沒出任何問題。
這時趙天幸和趙一含趕到,聽聞井下石身死,大為吃驚,慨嘆無辜受累,實在倒霉。
「井家是什麼德性,你們肯定聽過,知道他們會怎麼想嗎?」嚴附勢盯住兩名少年,突然道:「你們三人同在一隊,他死了,你們沒事,說,你們為什麼要害他?!」
趙一來和李言蜜被嚇了一跳,兩人驚恐萬狀,剛剛緩過來的臉色又變成一片慘白。這個罪名要是被扣到頭上,那還有好?肯定會被井家扒皮抽筋,然後扔給妖奴當點心吃掉。
「嚴師叔,這,這可怎麼辦?我要稟告我爹,稟告我家老祖嗎?」趙一來沒了主意。
「孺子可教。」嚴附勢點點頭,「此事後果極其嚴重,你們根本承受不起,嗯,試煉結束之後,你們要稟告各自家主,但其餘人等,就是親爹也不能說。現在么,有一件事極其重要,你們要想保住性命,就必須聽命行事。這件事等下我會向兩位家主說明,那就是,井下石並沒有死,你們還在一起試煉,嗯,他應該是死在,三天之後……」
一番吩咐之後,嚴附勢帶趙曲意、趙天幸和趙一含走了,前往雷水符爆炸之地。
趙一來和李言蜜留在原地,兩人在等嚴堂主的下一步指令,會最後離開靈獸谷。
嚴附勢剛才告誡,兩人和井下石的離開,不能讓別人注意,他會為兩人創造條件。
…………
「哥哥,真讓你猜中了呀,他們隱瞞啦!」趙月看著下面,大眼睛睜得圓溜溜。
「呵呵,瞞得好,瞞得越周全越好。」趙明攝回腕符戴上,「這就象一個雷,外麵包得越嚴實越緊密,爆炸的時候威力越大。這段影像製成影符,威力會是雷水符的百倍千倍。」
趙明眯了眯眼,無相元神探出,將凝好的噬心奪命印種進嚴附勢和趙曲意的丹田。
「哥哥,你現在就能殺掉他們吧?」趙月指著嚴附勢、趙曲意和趙天幸遠去的背影。
趙明之前衍化水雷光,毀掉五頭妖蝠和三頭妖狼的屍體,連堅如法器的骨頭都燒焦,趙月覺得以哥哥現在的修為,加上玄空界和上品戰戟,完全能立刻報仇,將三人就地擊殺。
「能殺掉,一息都用不到。」趙明知道妹妹的意思,「不過靈獸谷的異常,有雷水符就可以了,這個異常,他們雖然想不明白,但勉強能聯繫到寒香身上。這幾個傢伙還有用,不能死在靈獸谷,也不能死在宗內,影符效果要達到最佳,需要他們找更多的人幫著隱瞞。」
「噢——」趙月明白了,要想改變井下石的死因,要騙過御獸宗,要很多人參與才能做到,參與的人越多,以後影符炸到的壞人就越多,「哥哥,那我現在該怎麼辦呀?」
「嗯,我們向這位冷靜果斷的嚴師叔學習,就當什麼事都沒發生,繼續試煉。」
…………
趙明催動玄空界,來到谷口,這裡是趙月和幾頭妖**戰開始的地方。
幾句話向趙月問清了交戰過程,趙明再度估算了一下時間。
趙月是在谷口被妖蝠音攻,而後徹底脫離小隊,邊戰邊逃,遁入河水,引爆雷水符,這段時間,大約用時六十息;雷水符爆炸,他越空趕到,從開始救治到現在,大約用時一百二十息;兩段時間相加,趙月和小隊分開的時間足有兩百息,接近一炷香,也就是十分鐘。
十分鐘時間,按趙月超過築基一層的風遁速度,此時應在六十裡外,如果按一般鍊氣後期的御器速度,此時應在四十五里左右,考慮到試煉時不可能一直趕路,還要繞山探查,還會偶爾戰鬥,時快時慢,所以此刻的位置應該在距谷口三十里比較符合常理。
三十里,這個距離很穩妥,以嚴附勢和趙曲意的修為,神識探查不到。
趙明無相感知布散四面八方,最終選定了在東南三十里處一座山谷中的水潭。
「月兒,你離開小隊這段時間,獨自南行,不知道這邊發生了什麼。嗯,你繞來繞去,暈頭轉向,結果迷路了,在東南三十里處遇到一條鍊氣七層的妖蟒,你被迫應戰,這其間,護身符、求救符失效,萬分兇險,可是絕境激發了你的潛力,你突破了,幹掉了妖蟒!」
「啊?」想到自已迷糊迷路的樣子,趙月忍不住笑了,可隨即想到一件事情,「哥哥,蒙學堂的師叔說過,靈獸谷里有很多監控陣,這段時間我在哪裡出現過,可以查出來的。」
「月兒,哥哥早就探查到了,你和妖**戰的那一片地方沒有監控陣,我現在給你選的路線也沒有,所以無論誰來調查,你在這段時間的行蹤只能通過法力留痕來確定。水潭那裡有一個監控陣,這個時候你出現,在時間上正合適,足以證明雷水符的爆炸與你無關。」
趙明說罷,越空數里,停在一處山谷,讓趙月出去留一些痕迹。趙月出得玄空界,以鍊氣六層圓滿的法力打出幾道冰錐。將妹妹收入玄空界,趙明再度越空,來到一條小溪上空,再讓趙月出去留痕。趙月又施幾道控水訣。如此數次,兩人來到東南三十里的一座山谷。
「就從這裡出發吧,出了谷口就有監控陣了。」趙明指著前方數里的水潭道。
重新煉化了壬水珠,趙月試了試,寒冰劍的大小與之前相比沒什麼改變,但因為河眼水減少了三分之二,化成的水漩和寒冰障再也無法達到十丈、二十丈,最多只有五丈大小。
不過趙月感覺餘下的這三分之一催動起來比原來更快速,更靈活,而且法力波動不但更加收斂,還若隱若現,這會讓人產生一種錯覺,催動這柄劍的人,法力快要耗盡了。
她能感覺出來,這不是因為河眼水減少了,而是因為其中的陣紋被哥哥以陰陽太極之炁連融在了一起,其它意念或神識無法清晰感應到催動寒冰劍的法力波動。
有意思哦,以後這就是件騙人的法器。趙月心裡嘀咕道。
換了一套衣衫,出了玄空界,趙月御劍前行,心裡有點小興奮,登場演戲啦。
…………
「轟轟轟——」潭水飛濺,碎冰紛飛,趙月口角溢血,與水桶粗的妖蟒斗得十分辛苦。
準確地說,是演得十分辛苦。她要演出因為修為不足,寒冰劍威力無從發揮,無法攻入妖蟒身前三丈,而妖蟒的每一次攻擊都會讓她十分狼狽的樣子,同時還要演出心態的變化。
「半個時辰啦,太煩啦,哥哥,演戲這麼難嗎?」趙月心印傳音,向哥哥抱怨。
「看來是有點難啊,你還得再慌亂一些,再吐一大口血,最好能顯出十分後悔的樣子。」趙明隱在玄空界中,坐在潭水邊的一塊大石頭上,玄空界將整個水潭都重疊在其中。
「哥哥,四頭築基妖獸我都沒怕,一條七層妖蟒哪能讓我慌啊?」趙月有些發愁。
「呵呵,現在有點象了,你這個發愁的表情很象十分後悔。」趙明笑道。
「轟——」妖蟒吐出一道粗大的水柱將趙月和風影擊飛,隨即張口吞吸。
「噗——」趙月運功凝了一口鮮血噴出,好象受了重傷一樣和小蛇風影一起跌向水面,就連寒冰劍也脫手而飛,但還沒等落入水中,就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吸起,徑直投向蛇口。
「嗖——」小蛇風影危急中展開反擊,先是吐出一道風刃,隨後亮出毒牙。
「別用毒。」趙月一邊心印傳音,一邊拚命躍起,同時招攝脫手的寒冰劍。
「突破!」趙明探查到嚴附勢等人回到執事堂,正在光幕前觀看,覺得可以結束了。
這時從遠處看,小女孩的掙扎極其徒勞,瞬間就會葬身蟒口,但是,奇迹出現了。
掙扎之中,趙月大叫一聲,全身一振,衣衫鼓盪,秀髮飛揚,氣勢陡升,身形如鶴穿雲,突然加速,擺脫吸力,寒冰劍收攝入掌,雙手握掄,法力灌注,催動縮放陣,全力劈下。
陽光之下,寒光一閃,三尺寒冰劍迎風就長,剎那間化為一丈巨劍。
「噗——」血水噴濺,如鮮花怒放,碩大的蟒頭被寒冰巨劍劈為兩半。
「突破啦——」潭水上空,小女孩舉著比自己大了近三倍的寒冰巨劍,縱聲歡呼。
…………
靈獸谷執事堂。
嚴附勢、趙天幸看著陣法光幕當中歡呼的小姑娘,臉色陰沉。
趙曲意和趙一含呆立當場,滿眼難以置信。
他們之前的推測,全都錯了。
四人剛從風月河邊回來,在仔細堪察之後,已經確定河邊炸出的陷坑、炸塌的山崖,燃起的山火,被燒焦的五隻妖蝠和三頭妖狼,以及遠處散落的妖器,都是雷水符爆炸所致。
四人分析之後,判斷使用了雷水符的趙月必然在爆炸之中化成了飛灰,但沒想到,剛一進入執事堂大廳,就看到已經死了的小姑娘活蹦亂跳地出現在監控陣的光幕之中。
趙一含被光幕當中的景象震撼。
趙月竟然沒死,這太不可思議了,難道雷水符不是她引爆的?那是誰引爆的?
還有,趙月竟然能以六層圓的滿修為對戰七層中期的妖蟒,而且還在戰鬥之中突破了。
類似這種情況,只在極品靈根的孔義身上出現過。
單獨擊殺七層中期的妖蟒,就連她這個具有上品水木雙靈根的七層巔峰也做不到,在百鍊宗所有的鍊氣弟子當中,只有一些鍊氣圓滿的修士才能做到,但趙月居然做到了。
「這,她可是金丹長老們公認的廢靈根啊!」趙一含喃喃自語。
「什麼廢不廢的,你長沒長心?雷水符到底是誰的?!」趙天幸突然暴怒。
「別發火,讓我好好想一想。」趙一含沒生氣,她已經猜到三人設了一個針對趙月的殺局,但現在出了意外,所以堂叔才會遷怒於她,不過趙月引爆雷水符竟然沒死,她同樣吃驚。
「在盤龍鎮的時候孔義說過,趙明在相遇洞搶走了孟嬌的雷水符,之前雷聲炸響,塔樓震顫,我一下子就想起這件事,當然認為是趙月引爆的,可現在趙月沒事,說明雷水符可能不是她的,或者不是由她引爆的……那會是誰呢?寒香長老?她有雷水符……」
寒香?聽到這個名字,趙天幸不吭聲了。金丹修士法力通玄,行事非他可以揣測。
趙曲意在一旁輕輕點頭。引爆雷水符后不留下任何痕迹,也只有金丹修士才能做到。
「不要再議論,有些話不能在這裡說。」嚴附勢打斷二人,臉色陰沉得象要滴水。
兩人話里再次提到盤龍鎮、相遇洞、趙明,他對這些一無所知,如果這次謀劃成了,就象以前替家族辦事一樣,他一點也不再意,那些小人物就象塵土,不值得他費心,但事情沒成,而且兩人無意向他介紹詳情,這讓他更覺得這次兩個世家的默許不簡單。
不過象這種事,如果主家不說,他不會主動去問,只能以後暗中留意。
嚴附勢一轉頭,警告幾位執守弟子,「剛才的話,你們要當做沒聽見,知道嗎?」又對趙一含道,「你繼續監看光幕,」然後對趙曲意和趙天幸道,「跟我來。」
…………
三人進入內室,打出法訣,開啟數道隔音陣,坐下后全都沉默不語。
沉默了一會兒,嚴附勢看著趙天幸,想起他剛才胡亂遷怒,忍不住輕輕一笑。
趙天幸頓時惱了,「嚴堂主,你詭笑什麼?人沒殺成,兩家的築基妖奴全死了,怎麼向兩位家主交待?要我說,就是你當初小題大作,非要動用築基妖奴,現在好了,你賠吧!」
「呵呵,這樣都沒弄死,說明做得還不夠。天幸,靈獸谷這邊是我安排的,我連寒香給法器當中封印法力這種細節都考慮到了,已經做得足夠周全。這原本是一個不會產生任何損失的必殺之局,但這個必殺之局因為你的疏漏失敗了。」
「明明是你安排不當,與我何干?」趙天幸再度暴怒,跳了起來。
「呵呵,目標情況是你們父子提供的,剛才在河邊,有一含在,有些話我不方便說,你和一含都去過什麼盤龍鎮,一含知道雷水符的事,你卻不知道,這是你的重大疏漏。」
「附勢兄說得是啊。」趙曲意插上一嘴,連連點頭,支持嚴附勢的看法。
這件事他只是配合,沒有具體參與,但井下石身死和四頭妖奴喪命,他牽扯其中無法擺脫,事情太大,他承擔不起,所以必須要讓身為宗主嫡系的趙天幸多承擔一些過責。
趙天幸不滿地看著兩人,但回想起盤龍鎮的事,啞口無言。
當時天刀宗的黃不與其三叔黃無到盤龍鎮,尋找失蹤的父親黃恥和四位堂兄弟,他因心繫千年生脈草,沒心思管這閑事,其父趙玄東便派熟悉盤龍鎮的孔義協助,結果在探查龍脊岩時,黃無死在崖下絕地毒龍潭,一行人回程時在相遇洞被趙明和石冬梅等人伏擊擒拿。
相遇洞事件他不在現場,但事後也看到了一些影符,那時有不少影符流傳,除了發生在洞外的戰鬥,還有趙月刀割孟嬌以及趙明審問孔義的場面,不過聲音都不清楚。
從影符上看,那時旁觀的人都距洞口較遠,最近的也有一、二十丈,這種距離,現場的武者和修士能聽清說話,但影符中記錄的聲音全都模糊不清,而且,他不記得有趙明搶到雷水符的畫面,影符給他印象最深的是,這些人幾日不見修為大漲,還有孟嬌被割肉。
另外,在盤龍鎮,他和孟嬌、孔義很少共事,再加上兩人被擒是一件丟人的事,已經有影符留傳,他也不好再問,所以從頭至尾都不知道雷水符的事。
本來他還有機會知到此事,天刀宗的黃不當時被擒,肯定知曉,可他怕黃不回宗找人幫忙爭奪靈草,於是借老爹之勢扣住黃不,結果兩人關係搞得很僵,黃不自然不會告訴他。
現在想起這些事,趙天幸就覺得自己非常不幸,對嚴附勢的質問無法辯駁。
嚴附勢見趙天幸一臉悻悻,笑了笑,道:「天幸,死了四頭築基妖奴,損失重大,但和井下石身死,和井家的威脅相比,這就是小事,我們得先把井下石的死安排好。」
趙天幸哼了一聲,道:「井下石被散獸圍殺,那是你靈獸谷的差錯,別把我扯進去。」
「是嗎?」嚴附勢笑了,「護身符由蒙學堂發放,你和曲意兄做為助教和傳功師叔,在發放之前,一一查驗了嗎?如果查驗了,井下石就不會拿到劣符,就不會死。」
「你什麼意思?」趙曲意和趙天幸同時站起,滿臉憤怒。
「呵呵,其實二位的過失只佔兩成,我也佔兩成,還有兩成是任務殿,剩下的大頭是四成,這四成是制符的李家。我的意思是,出了事誰都跑不掉,所以必須同舟共濟。」
趙曲意明白了嚴附勢的意思,點點頭,緩緩坐下,趙天幸哼了一聲,忿忿不平。
「現在距試煉結束還有兩個時辰,有充足的時間,我們把這兩件事梳理一下,商議出對策,然後聯繫兩位家主,把我們辦法呈上去,只要有兩位家主支持,就能大事化小。」
…………
在嚴附勢的提議下,三人暫時略過井下石身死,先回顧離開趙一來和李言蜜之後,從彎谷口到風月河邊這一路探查到的情況,分析此次謀害失敗的原因,因為此事發生在前。
井下石已死,有些情況已無從得知,按三人了解,趙一來和李言蜜隨井下石進入彎谷,意念被山石阻擋,無法探查,但都聽到谷外傳來交戰轟鳴,那時趙月應該被圍攻了。
當時有五頭鍊氣後期妖獸,都是戴了項圈的偽控獸,有兩頭妖蝠,三頭妖狼。
妖蝠音攻,可以損傷意念,不要說鍊氣修士,就是築基修士,除了以修為硬扛,也是防無可防,面對鍊氣八、九層的妖蝠,就算築基一、二層不小心也會被傷到神識。
可井下石把趙月引入埋伏,她的意念為什麼沒受傷?難道她逃脫了?這不可能。
一名鍊氣六層,無論意念力還是法力,絕不可能是鍊氣八、九層妖蝠的對手,就算趙月現在已經突破到鍊氣七層修為也不行。
難道趙月沒進埋伏?那谷外的攻殺轟鳴又是怎麼回事?
現在的事實是,趙月不但沒死,剛才還修為突破,斬殺了妖蟒。
這足以說明趙月當時沒被圍攻,所以無論意念力還是法力,都沒有受損。
難道當時被寒香救走了?似乎只有這一個可能,剛才趙一含就持這種看法。
這只是彎谷口的情況,接下來從彎谷口到河邊還有許多異常。
在這一片地方,有諸多交戰跡象,有多種妖力殘留,但沒有水系或寒冰法力的痕迹。
這足以說明趙月與妖獸之間沒有戰鬥,可如果沒有戰鬥,那妖獸們是在和誰廝殺?
其實這個疑問三人當時就有,不過因為趙一含提到趙月有雷水符,三人還沒到河邊就認為趙月已經引雷自盡了,所以不約而同地認為這是妖獸們在對一個弱小的鍊氣六層進行死前的戲耍和折磨,在這個過程之中,因為意念力受損,趙月沒有機會催動法力,所以沒留下任何痕迹,可正是因為妖獸們的自大和愚蠢,結果導致趙月抓住機會,引爆了雷水符。
這個時候,三人以為被雷水符炸死的只有五頭鍊氣妖獸。
在三人到達河邊之後,探查到百丈之外已經殘損的骨鞭、豹爪、蠍尾、棱石,確定妖猴、妖豹、妖蠍、妖狼四頭築基妖奴全部身死,骨肉被雷光汽化,這才意識到損失巨大,不過三人當時還能勉強承受,因為損失雖然大,但終究還是完成了家族默許的行動。
在三人心裡,這個行動既然有家族默許,那麼只要完成,代價就算很大,家主也會接受這個難以預料的意外,可剛才回到執事堂,看到光幕當中完好無損的小姑娘,三人意識到行動徹底失敗,除了損失巨大,一無所獲,這種結果兩位家主不會接受,他們有難了。
先有井下石身死,觸逆井家,再損失四頭築基妖奴,這兩件事加起來似乎只有一死。
…………
事情回顧到這裡,趙曲意和趙天幸都眼巴巴地看著冷靜的嚴附勢,認為他就是希望。
「趙月沒死,在彎谷口被寒香救走,這能解釋小隊入谷后,外面為什麼有交戰轟鳴。趙月被救走了,那從彎谷口到河邊的交戰痕迹從何而來?為什麼除了妖力之外,沒有其它任何法力殘留?這也太怪異了吧?那這些妖獸是在和誰交戰?」趙曲意道。
「應該是寒香。可她只接戰,沒還手?她為什麼要這樣?」趙天幸十分疑惑。
「她完全可以輕易殺死這些妖獸,然後直接到執事堂找我們算賬。」趙曲意道。
「是啊,雷水符雖然是一次性的,但價值肯定遠超四頭築基妖奴。」趙天幸介面道。
兩人分析不下去了,再次看向沉思中的嚴附勢。
嚴附勢想了想,把自己的看法講給兩人,讓兩人幫著一起分析。
首先,雷水符是天雷宗秘符,引納雷雨天自然生髮的雷光煉製,除了天雷宗,任何其它宗門都制不出來,這種符,不論是築基境用的二級符,還是金丹境用的三級符,天雷宗只供本宗弟子使用,從不對外出售,外宗修士,不要說築基修士,就是金丹修士也很難搞到,所以,靈獸谷里爆炸的這枚連二級中品妖器都能損傷的雷水符,一定是三級符,來自寒香。
另外,這麼厲害的符,大家都沒用過,但都聽說過,因為引爆的雷光類似雷劫,而雷劫對神識損傷最烈,所以在靈獸谷中被引爆的這枚三級符,除了金丹修士,就算是築基修士引動催發,也會令識元或泥丸宮受損,並且受損之後極難痊癒。
百鍊宗是煉丹宗門,三人雖然都不會煉丹,但也知道,被雷水符損傷的神識,要服用雷魂草煉製的二級補識丹或三級養魂丹才能治好,而東震大陸的宗門,只有天雷宗和百鍊宗的白家,才能煉製出這兩種丹藥。百鍊宗的引雷谷就是種植雷魂草的地方,由白家掌管。
趙曲意和趙天幸明白嚴附勢的意思,他說這些,就是要說明,他雖然沒用過雷水符,但百鍊宗有專門醫治雷光損傷神識的丹藥,所以他對雷水符威力的判斷不會錯。
風水河邊爆炸的雷水符,是一枚只有金丹境修士才能正常使用的三級符。
鍊氣境修士引爆這樣一枚雷水符,只有一個下場,那就是炸死自己,和敵人同歸於盡。
所以這就得出一個結論,非常重要的結論。
趙月沒死,也沒受傷,足以說明她不是引爆雷水符的人。
引爆雷水符的人一定是金丹長老寒香,由此就可以推測出許多事情。
寒香懂陣法,會破陣,起碼能破去二級禁陣。
她潛進了靈獸谷,在暗中保護趙月。
也許,就是她在暗中搞鬼,弄來六頭鍊氣六層妖狼,以同樣手段整死了井下石。
聽到此處,趙曲意和趙天幸面面相覷,眼神獃滯,只覺性命危在旦夕。
…………
「哈哈哈——」看到二人表情,嚴附勢忽然大笑,嚇了兩人一跳。
「兩位不必擔心,寒香不敢輕舉妄動。」嚴附勢安慰兩人,然後講出他的判斷。
寒香做為金丹修士,明明不必動用昂貴的雷水符就可以輕易殺死四頭築基一層妖獸,並且還可以當場抓住靈獸谷這個重大過失,或者認定這是某些人故意的加害,進而找他們這些人的麻煩,甚至能夠以此為借口,當場殺掉他們,但寒香並沒有這樣做。
嚴附勢告訴兩人,寒香不是不想這樣做,而是不敢,因為三人是趙家的嫡系和親信。
趙家是百鍊宗第一世家,宗主趙爭,金丹八層,二太上趙權,金丹五層,三太上趙奪,金丹三層,而寒香呢,金丹三層,就算寒香具有異五行寒冰法力,戰力非凡,有金丹六層的實力,是宗門第二護法長老,但絕非趙權、趙奪兩位太上聯手之敵,更非宗主之敵。
寒香潛入靈獸谷,暗中保護趙月,可就算看到妖獸圍攻,也不能確定這些妖獸的行為就是受人控制的,因為以寒香金丹三層可以探查數百里的神識,必然可以看到三人當時都在執事堂呢,靈獸谷的弟子們都在關注陣法光幕呢,所以沒人指揮妖獸,她沒有任何證據。
沒有證據,只有懷疑,這種事情如果落到一個小世家頭上,肯定被她隨手滅了,可他們三人背景強大,強大到寒香就算可以隨手殺掉三人,也只能想一想,卻不敢動手。
如果她動手殺掉三人,趙家的三位太上在可以穩勝的情況下,怎容得她放肆。
再說了,三人雖然是趙家嫡系和親信,但也只是三個辦事的嘍啰,圍殺趙月的有四頭築基妖奴,動用築基妖奴,必得有家族長老或家主同意,寒香應該能猜得出來,可她還是沒有證據,只要沒有人在場,一句妖獸意外失控就可以推掉故意謀殺的指控。
所以寒香應該知道,就算殺掉三人,也找不出幕後真正想殺趙月的人,所以她在彎谷口救走趙月的那一瞬,就應該想通了,就忍了,同時她為了不留下無故擊殺靈獸谷妖獸的把柄,沒動用寒冰法力擊殺妖獸,而是用了雷水符。
趙曲意和趙天幸聽得連連點頭,嚴堂主分析得太到位了,正是如此。
兩人立刻明白了寒香的想法。雖然很多人知道她有雷水符,但誰能確定百鍊宗就只有她一個人有雷水符?別人也可能有。還有,沒有誰能確定這個炸掉的雷水符就是她的,所有懷疑都不是證據,沒有證據就針對一位護法長老,沒有人會做這種毫無意義的事。
嚴附勢看了看兩人,輕哼一聲,站起身來,在房間里走了一個來回,繼續口若懸河。
「所以這件事,我們暗殺趙月,寒香忍了,不想追究了,那麼她炸死四頭築基妖奴的事,我們應該向她學習,也要高興地忍了。說起來,雙方對戰,寒香輸了,我們贏了。」
「為什麼呢?我們以四頭築基一層妖奴對付的可不是一個只有鍊氣六層的小姑娘,而是一位金丹護法。想想吧,我們以最高只有築基一層的修為,讓一位金丹三層的長老吃了個啞巴虧,不敢聲張,悄然退去,這是一件多麼了不起的事,你們說是不是?」
「還有,金丹境的三級雷水符可比四頭築基一層的妖奴值更多靈石,寒香虧大了。」
「所以,這次對戰,我們以弱勝強,完全佔據了上風。我們應該把這個好消息稟告給兩位家主,詳細告訴他們我們取勝的具體過程,告訴他們這個喜訊。我們立大功了!」
「然後,這件事就過去了,就象根本沒發生過……」
啊?立大功了?而且,這件事根本沒發生過?
趙曲意和趙天幸睜大了眼睛,一臉驚喜,又一臉迷糊。
重大過失轉眼間就變成了重大立功,這是怎麼轉換的?
這是真的?兩人一時想不明白,都以不自信的目光看著嚴附勢。
「當然是真的,我們立大功了!」嚴附勢看著兩人,十分確定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