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臨朝
慕容睿緊緊地抱著她的身體,身體的溫度還在,呼吸卻已停止……
他眼眶發紅,亂糟糟的頭髮遮住了大半邊的臉,一雙奪人心魄的桃花眼此時全無光彩,麻木而空洞,如同一隻負傷的野獸,陷在自己的悲愁中,不可自拔,周身散發著悲傷絕望的氣息,那是對世間萬物的絕望,是失去理智的瘋狂,毀滅一切的決然。
漆黑染血的長衫在散發的強大而渾厚內力之下呼嘯著抖動著,宛如臘月間懸崖峭壁上最凜冽刺骨的寒風,他的那聲悲鏘的長嘯是那麼地刻骨悲痛,劃破了長空,足傳遍整個宮殿,
遠在石室之外各個角落站崗的人都被震飛出去,砸在了牆壁,再彈回地上,或受傷或死亡。
平素清冷的宮殿此時呈現著一片驚慌和混亂的情形……
沉侵在悲痛之中完全聽不到,看不到,他的世界里只剩下秦汐然和他,即使此刻天下大亂,他也不想理會。
抱起沈然,他展顏一笑,滿懷柔情,凝視著懷中的人兒,聲音溫柔無比:「小然然,你累了,我帶你去休息。」
他一步步走出石室,腳步沉重,每一步幾乎有如千斤重墜,他的臉血色盡褪,竟比身體漸漸失溫的沈然還要蒼白。
孫子臏剛一回來見的便是地下宮殿的一片狼籍,猜想著是不是有敵人入侵,不禁屏住呼吸,嚴陣以待。
不料走出來的卻是臉色蒼白的慕容睿,狂亂飛揚的頭絲,空洞無神的雙眼,卻詭異地揚著溫柔的笑意,怎麼看怎麼不搭調,再加上這一室的殘破,反倒有一種頹唐殘缺的美。
遠遠地站著,他都能感染到他內心的悲涼,哀求逆流成河。他順著慕容睿的手望去,發現他手中竟抱著一個絕色女子,很眼熟的一個女子。
起先他以為是柳情,但很快就被自己推翻掉了,柳情對少尊主沒有這麼大的影響力。那麼她就是真正的……
孫子臏的猜想很快得到驗證。
「然……」他身後的風清璇震驚地叫道,看*潢色小說wWW.ShuBao2.com/class12/1.html著慕容睿手中的女子,立即紅了眼眶,她倏然抬起頭,仇恨的目光直視慕容睿,二話不說便舉起劍,飛身刺向他。
可惜,她根本就近不了慕容睿的身,她甚至看不到慕容睿是怎麼出手的,遠在數米之外的她就被震飛了出去,甩向一邊的牆壁。
孫子臏見狀趕緊飛過去抱住她,讓她免於撞牆的危難之中。
「你放開我,我要殺了他,我要殺了他……」風清璇拚命地掙扎出孫子臏對她的鉗制,手中扔緊緊地握著劍,嘶叫狂吼著,恨不得將慕容睿碎屍萬段。
「你瘋了嗎你?竟想殺少尊主,你不要命了?」孫子臏大聲喝斥,她的命可是掌握在少尊主手中,以前她不是挺安分守己的嗎?怎麼突然就想反抗了?
「他該死,把然還給我……」風清璇哭著大吼,拿著劍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往孫子臏劈去,遇神殺神,遇佛殺佛。都是她害瞭然,如果不是因為她,然不會受傷,更不會被慕容睿所擒,就是打不過,她也要陪著然一起死。
孫子臏閃躲了幾次,眉頭越皺越緊,終將風清璇的劍打飛,一隻手扣住她的脖子,再這樣胡鬧下去,要是惹惱了少尊主,她的小命就得玩完了,到時連他都保不住她。
「放了她。」走到門口的慕容睿突然停下腳步,開口說道。
孫子臏驚訝地轉過頭看向慕容睿,卻發現人早已消失無蹤,彷彿那句話只是他的幻聽,再轉過頭,發現風清璇已被他掐得臉都漲紅了,呼吸不順,趕緊將手撤開。
風清璇一得到自由,繞過孫子臏,便想追出來。
「你是想去找死嗎?何況你根本也追不上他。」孫子臏拉住她的胳膊。
「不用你管!」風清璇冷冷地甩開他,憤恨地盯著門口,眼淚不可抑制地流下來,就像開閘一樣,一旦放開,就收不回去了,任由眼淚淹沒臉頰。
她蹲在地上,手捂著臉,嚎啕大哭,哭泣她的然,哭泣她這五年來的辛酸……
然不會有事,她只是受傷了,慕容睿會救她的,一定會救她的!現在的風清璇只能自我安慰,祈求老天爺不要這麼殘忍,祈求將然還給她。她打不過慕容睿,甚至連見他的面都難,她好無助,這種感覺彷彿又回到了當初在崖底獨自一人,苦苦等尋的無助!
孫子臏感覺自己內心最柔軟的深處被撥動了,他向來厭煩女子的眼淚,只有弱者才會哭泣。可是風清璇的眼淚卻讓他感到心疼,一股憐惜的感覺從心底蔓延而出。
一直以來,他就挺欣賞風清璇的,她雖然長得不漂亮,甚至有些醜陋,但她自有自己的個性魅力,她很堅強,無論怎麼被訓練,無論難受多大的痛苦,她總是一次一次地挺過來,眼神總是冷漠而堅強,不知不覺中,他的視線總是會在她身上多停留幾秒。
可是如今她卻為了他人哭得如此傷心,像一個孩子那般哭得撕心裂肺,那秦汐然一定是她很重要的人。
或許這是她的真性格,這四年來,她是完全把自己封閉了。他知道她過得很痛苦,這裡的訓練根本是非人,那個鬼醫十足的變態,好幾次他都想用自己的權力把風清璇要過來,讓她免於這種訓練,但他終究還是沒這種做,他不能破壞了規矩。
孫子臏就這麼靜靜地站著,耳邊聽著她悲痛欲絕的聲音。他想安慰她,卻不知從哪裡安慰起,這種事他從來沒做過,唯一能做的,就是在靜靜地陪著她……
慕容睿抱著沈然飛上了巍峨的山頂之上,熟門熟路地進了一個山洞,一個很深很深,不可見底的山洞,那山洞中被一片冰雪覆蓋,白茫茫的一片,處處透著寒氣,若普通人進去,不消半刻必會變成冰棍。
整個山洞空蕩蕩,唯有中央擺放著一具純凈透明的冰棺,那沒有一絲雜質冰棺幾乎與這滿室的冰層融為一體。
慕容睿輕輕地將沈然放進冰棺里,眼睛漸漸有了焦距,神情也平靜也不少,更有一種哀莫大於心死的味道。
「小然然,你知不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慕容睿輕撫著她的臉,自問自答,「你一定不知道,對不對?這裡是我小時候練武的地方。很久之前,我的母妃就被慕容傲打入冷宮,宮裡所有人都欺負我,連個小太監都敢打罵我,不給我飯吃,當時我真的以為自己快死了,這時我的師傅出現了,他對我很嚴厲,老是把我丟在這裡,逼我練武,如果練不好就不讓我下山。有一次啊,我實在受不了,偷偷跑出去,結果不小心摔了一跤,掉到了半山腰上去,把腿都給摔斷了,休養了一個月才到宮裡,當時我很害怕,心想著,如果父皇知道了,會不會很生氣?可等我回去的時候,我才發現原來根本沒有人知道我不見了。」慕容睿溫柔地笑著,絮絮叨叨地說著,一臉柔和。
「我說這些,你聽著會不會很煩啊?然兒惠質蘭心,一定不會覺得煩的,對不對?我只是想讓你多了解一點我,我們以後還有很多時間,你每天多了解我一點,也許就會多愛我一點,是不是?」慕容睿的臉上是罕見的溫柔,他俯身親吻了一下沈然的額頭,「你就在這裡好好睡吧,很快,我就可以永遠陪著你了。」
他的手握著冰棺的棺蓋,眷戀地看著沈然的容顏,深深地看著,許久才慢慢地棺蓋一點一點地拖上來,直至全部蓋住,也把他人生中最後一點溫暖驅散……
從此以後,人世間無論是萬事萬事再也沒有可以影響到他的了!
龍陵自宸帝策立后,甚少露面,向來勤於政事,日日早朝的他竟破天荒地連續數十天罷免早朝。眾臣求見,大半也被柳皇后拒之門外,說是皇帝病重,不宜見人,偶爾有讓一兩位大臣進去探望,那些大臣一個個出來也是直搖頭。
眾臣心中慌恐不已,大膽一點的甚至猜測龍陵會不會就快要變天了?若皇上就這麼一病不起,那該如何是好?
很快,朝臣們的猜測變成了現實!一直未見其人的皇帝又下了一道聖旨,由於他自己身體有恙,皇后臨朝攝政,一切軍政大事全權交由於皇后處理,無須再請示於他。
此詔一出,朝野嘩然!
這一天,天空中彤雲密布,大有風雪欲來之勢,皇宮大殿更是超低氣壓,一些老臣憤憤不平,慕容家的幾個王爺臉色也頗為難看。
柳情高坐在龍椅之上,俯視著殿下朝臣,心中了知明鏡。
在這些朝臣眼中,她也許就是個禍國妖姬吧,從來後宮不可干政,她一介后妃,不僅臨朝干政,還名不正,言不順地坐在龍椅之上,這個讀多了聖賢書的迂腐之臣想來是無法容忍的。
果然,反對之聲不出意外源源不斷地湧來。
「皇后,祖宗規矩,後宮不得干政,歷朝歷代也從無例,臣等請求面見皇上,請皇上收回聖旨。」諫議大夫駱弘淵最是直言不諱,他今天六十多了,卻一如年輕時固執,不畏強權,連皇帝甚為敬重他,且新皇后在朝中根本沒有什麼威嚴,他甚至並沒有將她放在眼裡,只是顧及著君臣之禮,才客客氣氣喚她一聲皇后而已。
「駱大人這是在質疑本宮的能力,還是質疑皇上的聖旨,皇上金口玉言,豈有改弦易轍之理?」柳情面無表情,嘴角勾著絲絲冷笑。
「皇上旨意,臣等自然不敢不從,但祖宗規矩也不可荒廢,先賢有云:牝雞無晨,牝雞之晨,惟家之索,男女各司其職,天公地道,請皇后勿逾越了本份。」駱弘淵字字擲地有聲,帶著神聖不可侵犯的凜然。
柳情眸光一閃,似笑非笑地看著駱弘淵道:「本宮與皇上乃結髮夫妻,夫妻本為一體,皇上身體不適,本宮代為攝政,有何不可?」
「皇后雖一國之母,但總歸是女子之身,拋頭露面,於禮不合。」禮部尚書也發出不鳴之聲,對他來說,禮教比什麼都來得重要。
柳情斜看著他,冷笑道:「莫尚書,你所說的禮莫就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質疑君主的旨意,你的禮就在這莊嚴的大殿上藐視本宮,本宮為君,爾等為臣,君為臣綱,莫尚書身為禮部尚書,卻連這基本的三綱五常都不知,倒教本宮懷疑,你這個三甲進士是如何得來?」
她的聲音輕柔淡雅,卻隱含著不怒自威的威嚴,她的神色淡然,但混身上下散發出一陣奪人的氣勢,一種上位者獨有的氣魄。美麗的瞳眸微斂著,咋看一下,平靜無波,實則凌厲的射線卻讓人心裡發顫,那雙眼睛佛能夠洞悉人心的一切秘密。
禮部尚書漲紅了臉,卻不知該如何反駁?他心裡突然有了一個覺悟,他們似乎都小瞧了這位新皇后。當年能以一己之身孤身犯境,勇救宸王,智退姜兵,豈會是泛泛之輩?若她非女子,必是將相之才,可惜可惜……
「我朝能人異士眾多,若皇上病重到無法上朝,眾位王爺,皆可為皇上分憂解勞,何須皇后一介女流之輩臨朝攝政,若天下人見了,豈不笑我龍陵無人?」一個頭髮花白了老者憤憤地站出來,情緒激動。
「女子如何?女子就不是龍陵的人嗎?女子未必會比男兒差!」她的眼眸中飽含著自信的光芒,彷彿她才是站在最高處傲視蒼穹的王者,在她的眼中,天地萬物,似乎都渺小得不值一提,殿下的那些所謂的國之棟樑竟顯得如同塵埃那樣卑微。
突然她話鋒一轉:「本宮倒想問問太傅,若然本宮不能代為監國,不知太傅屬意哪位王爺?」柳情突然轉了個彎,一副商量的口氣。
「這……」韓太傅一怔,一時沒聽清楚,或許是不敢相信皇後會這麼容易放權。事實上他並沒有特別指哪位王爺,他只是不能接受女子臨朝而已。歷朝歷代以來,出現了多少紅顏禍水的事例,多少國家因一女子而滅亡。不說遠的,就是昔日姜國的王子和姜國皇后那一段情不就是令姜國一蹶不振,甚至覆滅的根源嗎?他們龍陵怎麼可以重蹈覆轍,他必須防患於未然。
柳情帶笑的臉倏地一沉,口氣轉得叫人措手不及:「還是……太傅根本是想趁皇上病重,欲推舉新帝,取而代之?」
韓太傅臉色一白,顫巍巍地伸出手指指著她:「你……你說什麼?老臣一心為國,忠心可表,小小女娃兒……竟如此指控於我……」太傅是三朝元老,更是先帝的老師,連先帝都得敬他三分,現在竟被如此污衊,叫他怎能接受?
「放肆!」柳情猛一拍龍椅,站了起來:「你竟敢對本宮如此不敬,什麼你啊我啊的,太傅莫非人老,連尊卑上下都分不清了,如果太傅活得不耐煩,本宮可以成全你。」
眾大臣心中一驚,韓太傅可是三朝元老,先帝的老師啊,怎能說殺就殺,這皇后是不是太暴虐了點?若連韓太傅這樣德高望重的人只是因為一句話慘遭滅頂之災,那麼他們這些朝臣豈不是個個命如螻蟻,任她說殺就殺?
皇后如此暴虐殘忍,如何能夠掌管一國朝政,如何能夠諫聽忠言?如此下去,龍陵還會有希望嗎?
韓太傅面色悲愴,大喊道:「天地不仁,萬物以為芻狗,國之將亡,必要妖孽啊……」
德高望重的太傅振臂一呼,原本不敢說話的大臣們也紛紛議論起來。
「皇上一直都身體康健的,怎麼皇后一立,皇上就重病不起,這是不是太詭異了……」
「莫非真如太傅所說,是妖孽……」
「女子怎能臨朝議政,這可是亡國之兆啊……」
「妖孽禍國……」
柳情掃了眾大臣一眼,神情自若,彷彿完全沒有聽見他們的話,悠然自得地道:「既然太傅想死,本宮若不成全,豈非本宮的不是,來人……」
她的話音剛落,便有侍衛上前去應話。
「把韓太傅拉出去,拖得遠一點,本宮不想聽到一點刺耳的聲音,若是讓本宮聽到一丁點的聲音,本宮,摘了你們的腦袋。」她說的很淡然,很悠閑,很雲淡風清。
侍衛一聽,身子不由得發抖,趕忙去拖韓太傅。
駱弘淵立即站出來,阻止道:「皇后,韓太傅……」
然不等他說完,柳情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帶著些警告的意味道:「若有求情者,以同罪論處,想活命的,就閉上你們的嘴,活膩的,也沒關係,本宮今天心情好,可以成全你們,不介意多殺幾個。」
柳情這一句,倒是許多人識相地閉上嘴,眾人很明白,她這是在殺雞儆猴!
韓太傅渾身發顫,不是因為害怕,而是被氣的,他一生忠國為國,為龍陵鞠躬盡瘁,沒想到臨老,卻要遭此羞辱,氣得他花白的鬍鬚根根直立,令他在拖下去時,口中仍在大喊:「皇上,你出來啊,看看你選的是什麼皇后?妖顏禍國,天必譴之……」
韓太傅的身影漸漸消失去於大殿中,他的話卻沉沉地打落在眾人心頭,新皇后的這個下馬威下得夠威風的呀,如此視人命如草芥的皇后讓他們看不到龍陵的未來。
低沉的氣氛被死亡的陰影所籠罩,在人們的心頭無限的蔓延開來,沉重且無奈。
眾人將視線移到了上官煜霆身上,他素來正直聞名,遇到此等事,他沒理由不站出來,最重要的是他手握重權,就是皇上也得忌憚他三分,更何況是根基未穩的皇后,若他肯出面說一句話,必能救韓太傅一命。
可是,他們的希望落空,上官煜霆只是直直地站著,凝望著龍椅之上的女子,彷彿將外境的一切當作虛無的擺設。
這下,他們更堅信一個真理:紅顏禍國!
看著朝臣的反應,高坐在龍椅之上的柳情勾起一個高深莫測的微笑……
折騰了半天,柳情回到了龍行宮,發現已經有人在那裡等著她,那人站在床沿邊,盯著已經放下的帳幔,不知在想些什麼。
不及多想,她快速走過去,屈膝道:「柳情拜見主子。」慕容睿並沒有理會,彷彿當作她不存在,突然猛一掀開床上的明黃色的帳幔,只見慕容羿宸半躺在床,面容枯槁,身形憔悴,不復以往的意氣風發,看著這樣的他誰會想到他便是當初叱吒風雲,舉世無雙的偉岸男子。
如果不是那雙眼睛還可以轉動著,他幾乎會讓人以為那只是一個死人。
「慕容羿宸,想不到我們會在這種情況下見面吧?闊別五年,你就是用這種形象來迎接我的?嘖嘖,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了呢?」慕容睿看著他的眼神有些憐憫,「想想當年,你是何等地意氣風發,想想你當初是怎麼把我拉下皇位,苦苦追殺於我,那個時候的你,怎麼也沒想到今日會落到如此下場?這種無力的感覺滋味如何?」
慕容羿宸看也沒看向他,雙目凹陷,眼睛無神,彷彿已超然物外,連靈魂都不在。
他的反應在慕容睿的意料之中,像他那樣自命不凡的男子,遇此重創,必然會生不如死,對他更會是恨之入骨,但他卻無能為力,只能漠然以待。
但是,他若會放過他,他就不是慕容睿了。
「想想,若是小然然見著你這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模樣,還會不會愛你如初?」
慕容羿宸的眼眸中迅速地閃過一絲波瀾,又很快地歸於平靜,猶如一潭死水。
慕容睿突然抄過一面鏡子,置放在慕容羿宸的面前,絕美的臉上掛著殘忍的笑意:「看看,如果讓然兒看到如今這副模樣,她一定會不再愛你,她一定會知道誰才是真正她值得愛的人。其實我應該帶她來看你的!你猜,她還能不能認出你?」
慕容羿宸閉上眼睛,不去看鏡子中那個可怕的自己,如此他的憔悴與慕容睿那張令最美的女子都自愧不如的臉形成的對比實在太過強烈了。
再美又如何,不過就是一張皮相而已,如果然兒愛的只是他的俊美,然兒也不會叫他深愛至此。他只能說,慕容睿不懂愛!
「可惜,這個實驗永遠都不可能實現成功,因為她永遠不可能來這裡了……」慕容睿哀痛地閉上眼睛,一想到在冰棺之中的秦汐然,他的心仍感到一股撕裂的疼痛,他每天都去跟她說話,可她永遠都不會再回應他,他多麼希望她能突然起來跟他說一句話,哪怕只有一句,哪怕又是說出讓他傷心的話,都好。
慕容羿宸的眼睛依然緊閉著……
「你知不知道,她在死之前說過什麼話?她說,生不可相守,死,你們還是可以在黃泉相逢。慕容羿宸,你何德何能,能得到她的愛?」慕容睿怒極了,將手中鏡子甩了去,終成一片片碎片。
『死』這個字嚴重地刺激到慕容羿宸的腦電波,他的眼睛驟然眼開,無神的眼睛漸漸有了焦距,瞬時暴射出陰寒凜冽的冷光,眼底深處卻是一片焦急與恐懼。
「慕容羿宸,你放心,我不會殺了你,我決定了,我活多久,你就活多久,想在黃泉路上相逢,我決不會給你這個機會,我要你們生不得相守,死不得同穴,我要你一輩子生不如死,痛不欲死……」慕容睿發狠道,他嫉妒慕容羿宸,發了狂嫉妒!他小時候最渴望的父愛,不屬於他,慕容傲心裡從來都只有慕容羿宸,而他唯一愛的女人,愛的人也是慕容羿宸,他總是那麼輕而易舉地得到他求而不得一切。
慕容羿宸雙目通紅的瞪著他,一副要吃人的樣子,身上的殺氣毫不收斂的散發出去,如果眼光能殺人,慕容睿此時都不知投胎多少回了。
慕容羿宸眼眥欲裂,他的眼睛很酸,很痛,幾乎要爆炸出去,一股痛意在全身蔓延,扎得他心疼,他的心彷彿變空了,空蕩蕩的,什麼都東西都沒有了。
他感覺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咆哮,快像要爆發出來,可是他動不了,這雙手,這雙腳早已不是他的了……
棉被下,一隻手放在床單之上,突然,他似乎感應那中指輕動了一下,輕輕的,幾乎看不出來,但他知道那不是他的錯覺。
費盡了九牛二虎之力,又一隻無名指收攏了過來……
眼眶發熱,他的眼淚悄然間從眼眶裡滑落下來……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有未到傷心時。
看到慕容羿宸哭,慕容睿覺得自己的目的似乎已經達到了,他就是要讓他痛苦,他的痛他要他千倍百倍地承受。
放下帳幔,慕容睿驀然轉過身,看到柳情正站在他的身後,他突然勾起一抹邪魅而惑人的微笑,眉眼張揚中帶著幾分邪媚,美麗入骨。
「柳情,你今天的表現很好,本尊很滿意。」他誇獎道。
「多謝主子誇獎,一切是主子教導得好。」柳情低著頭,不敢直視他。
「抬起頭,看著本尊。」他用手勾起她的下巴,「你真是越來越像她,連氣質眼神也跟她越來越神似,若非知道你是柳情,看到你在朝堂上的模樣,我還以為她真回來了……」
他的手放在她的肩膀上,暗自運氣,看似輕輕,軟綿綿的手掌,實則有千斤重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