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熔爐》

CGV明洞電影院，時間距離電影開始還有十分鐘。

「讓大家久等了。」林成勛站在電影院最大的放映廳前，環視著自己面前——眾生百態。雖然在這些人之中心思百種，但無論這些人內心是怎麼想的，他都要對其說一聲感謝，感謝這些人能為他的首部電影《熔爐》捧場。

九十度彎腰感謝，而後直起身子。

「感謝大家的捧場，多餘的話我也不多贅述，請大家觀看我這部《熔爐》」。

說罷，林成勛就真的直接走到自己的位置上，他這別開生面的簡短首映會致辭倒是引起了不少善意的笑聲。

坐在林成勛兩邊的分別是《熔爐》電影的男女主演：蘇志燮依舊不喜歡說話，沉默著等著電影開始，他對這部《熔爐》是真的傾入了莫大的熱情，拍攝閑暇的時候甚至不能齣戲，好幾次險些和李江碩的扮演者張光打起來；至於朴藝珍則因為原本以為自己只是來幫忙的，沒想到現在卻率先收回了本，她之前在電影院內部可是借著首映影片女主的關係拉上了不少交情。

至於小智妍和小水晶她們，別看她們是《熔爐》電影的演員，根據半島電影分級制度，他們年齡沒有十九歲，《熔爐》電影的首映會是不允許她們進來。

「wuli大導演，請問你現在的想法如何？」朴藝珍玩笑道。

「想法？不想再對他人鞠躬算不算？」林成勛對朴義診回答道。他是真的對半島這低輩分見面就要先鞠躬的規則深惡痛疾，但形勢比人強又沒有辦法，暫時只能強迫自己去適應這些。

「呵，這個誰不想呢。」朴義診低聲感慨一句后，不再說話。而坐在林成勛另一側的蘇志燮聞言同樣眼神波動了一下。

隨著放映廳內燈光熄滅，現場觀影的人也不再和身旁的人交流，放映廳一時之間安靜下來，只聽到——熒幕上的廣告聲。

別誤會，不是林成勛電影的廣告，更不是平安餐廳的廣告，而是電影院本身拉來的廣告。

廣告結束，電影開始，只見熒屏先是變得漆黑，然後一點光線在正中心閃耀著變亮並擴大，畫面變得白茫茫一片，隨後這片白茫中冒出一絲綠意。

那是一株幼苗，在風中顫抖，生長環境迥異于田園裡綠草的幼苗，因為他長在了鐵軌下，艱難困苦中，它才從鐵軌旁的縫隙探出弱小的身子。

電影開幕使用低緯度鏡頭，這讓在場不少的影評人對其產生了一點期盼，因為這株幼苗的出現，必定是蘊含了什麼意義的？

不然如果把它放在開頭卻不賦予任何意義，那他們只能說這影片失敗一半。

緊隨著，原本靜態的畫面變得動態，影片聲音也豐富飽滿起來，角度改變，鏡頭中從遠處走來一個西裝革履的身影，只呈現出胸口以下的身子，這個貌似成功人士行走匆匆，在面對這一株幼苗時一踏而過。

這一幕讓部分知道《熔爐》劇情的觀影人，心底一抽。

影片繼續，人過後，幼苗沒有徹底垮下，它堅強地站立起來。這瞬間，影片全景色彩鮮活了一瞬。隨後巨大的轟鳴聲由遠至近再遠去，藍黑色火車的身影出現，將電影中的光線遮蔽。

這使得觀眾整個視線中，滿是火車急駛而去的車身，影片畫面色彩由此變得陰暗和冰冷，隨即《熔爐》兩個字出現在屏幕中央。

這部電影的色彩基調就這麼被定了下來？

林成勛這種鏡頭語言的表現手法讓不少影評人眼前一亮，他們立時腰板一直，心底對這部《熔爐》起了興趣。

影評人因電影而生，而同時電影也會因為影評人的讚譽或是謾罵來引起話題。

所以電影不怕被罵，最怕的是影評人罵都懶得罵。

這次這群影評人應奉俊浩邀請前來觀影，要說是對電影首映心有真心誠意的話，別說林成勛就連奉俊浩都不相信。

這其中除了幾個被奉俊浩劇透過《熔爐》劇情、電影鏡頭手法，大多數人都是給奉俊昊一個面子前來應付差事，對這部低成本電影《熔爐》說實在的，是一點興趣都沒有。

沒辦法，低成本、新導演、偶像電視劇演員，除了孔枝泳一個編劇署名能讓人感到點興趣外，真沒什麼好的資本。

「彩蛋？」宋康昊對身旁的奉俊浩低聲問道，他剛才隱約看到火車前有個被碾壓的灰影。

奉俊浩詫異的扭頭看著宋康昊，電影開頭藏的那個小彩蛋，奉俊浩自己在試映室看到電影的結束才聯想到這最開始的黑影，他沒想到宋康昊眼睛不大，對焦還挺准。

「呵呵，看下去就知道了。」

時間在流逝，影片繼續。

故事平鋪直敘，大幕拉開，人物一個一個登場——面對道義有過彷徨最後卻堅定的姜仁浩；天性聰穎卻因意外導致聾啞殘障的金妍斗；智障及聾啞殘障、被校長侵犯的陳侑莉；找不到任何理由卻總被變態老師猥褻、毆打的全民秀；給男主角提供幫助並以身為女性的溫柔來安撫孩子們的徐友珍；以及一系列的反派人物，校長兄弟兩人、教導員、宿舍督導等等這些原本在社會上受人尊敬、令人敬仰的人，此刻卻如人間惡魔，帶著地獄的火焰，將人間化為熔爐。

整部《熔爐》電影的前半段充滿了壓抑、絕望，就在觀眾被這電影前半段人間熔爐般的鏡像把神經壓迫到了極致之時，姜仁浩將這些上訴法庭。

現場觀眾頓時鬆了口氣，經過半場壓抑后的放鬆讓他們覺得略有些酣暢淋漓，但林成勛會讓他們徹底鬆懈下來么？

顯然不會，《熔爐》電影中最為震撼的時候還未到來！

劇情在繼續延伸，《熔爐》的時間才剛剛過半，卻好似別的電影結局：好人吹響了反攻的號角，壞人坐在了神聖法庭的被告席上等待對其罪惡的宣判。

但，觀眾的歡呼還為開始，就被林成勛導演出的劇情節奏給強行結束。。

與所有的期待不同，在權勢、金錢資本為主的社會關係網中，壞人逃脫了懲罰啊。

「阿西吧！」

電影院中響起淡淡嘈雜，脾氣暴躁的看客低聲謾罵；感性脆弱的人低聲哭泣，觀眾被電影劇情帶入，他們心底燃起憤怒的火苗。。

隨即，林成勛在這朵火苗上潑了一把油。

幽怨低吟的歌謠由遠至近得放大，慢慢的，它這熟悉的曲調被觀眾聽了出來，在這一瞬間，觀眾只覺自己的靈魂在戰慄。

這，居然是一首兒歌，一首變了調，沒有歌詞的兒歌。

在這些凌辱、虐待兒童的人被法律宣判無罪；在孩子們張著一對絕望的雙眸，；在這樣的畫面下，一首這樣的兒歌出現，一瞬間將在場所有觀眾的怒火點燃，腎上腺激素瞬間爆發，頭皮發麻，他們的耳邊甚至可以清晰聽到自己心臟聲。

「哐哐哐！」

一聲聲拳頭猛砸扶手的聲音甚至超過了電影中幽怨的兒歌吟唱。

但電影並不會因為他們的憤怒而做出任何改變。

熔爐還在繼續，形勢對於姜仁浩來說急轉直下，母親的不理解、恩師的勸解、李江碩的囂張，孩子們的哭泣，這些都似尖銳的錐子，一步一步緊迫著他心臟能夠跳動的空間，讓他呼吸困難。

更為雪上加霜的是，受害學生的家長突然決定撤訴。

姜仁浩心有憤怒卻不能發泄；想哭卻已經沒有了眼淚。

終於，全民秀，這個一開始總是渾身傷疤卻不肯說原因、總是對姜仁浩的好意抱有敵意的男孩，他拖著對他施暴的禽獸老師一起死在鐵軌下。

那是一個長鏡頭，遠遠地將鏡頭推過去，那株電影開始出現過的衰敗小草一閃而過，隨即火車呼嘯著從兩人的身體上碾壓而過。

「那個彩蛋，是全民秀的弟弟？」

宋康昊的神情非常複雜，他怎麼也沒想到這部電影，就連彩蛋都是這麼的讓人顫慄，這麼給人絕望。

原來，他人口中的全民秀弟弟是死在電影的一開始。

這好似一個掙脫不來的宿命輪迴，兩個受害者兄弟和兩兄弟的加害者，都死在了同一個鐵軌的同一個位置。

時間繼續在流動，電影的悲傷節奏在林成勛（電影角色）的那場抽搐慟哭中再次深化，依舊那麼讓人絕望。

就這樣，電影的時間在絕望和壓抑中流逝，最後，一組人為拼貼空間、時間的蒙太奇鏡頭將《熔爐》電影帶到了尾聲。

姜仁浩走在擁擠的人潮中，身邊來來回回的人群猶如沒有靈魂的屍體。特寫鏡頭中，他的眼睛仿似蘊含了一片迷霧，滿是茫然，好似這部《熔爐》就要在這壓抑中走向結局。

但漸漸地，他的眼神變得明亮、堅定，旁白聲適時地響起。

「世界，是一定可以改變的，只是需要更多的力量，當這些力量凝聚在一起，我們互相傾聽他們的聲音，相互記住各自的名字，握住彼此的雙手，溫暖彼此，銘記彼此。」

畫面拉高，那個明亮、堅定的眸子化作了青藍的天空，天空下有那麼一株枯敗綠草長在鐵路旁，這時，走來了一個人，看不清他的面龐，但身形衣服都很像是姜仁浩。

和開頭很是相似的一幕，不同的是，這個身影的腳步停了下來，彎腰從泥土裡取出枯敗綠草，呵護著挪移到一旁的綠田中，細心埋好綠草后，這個身影逐漸遠去。

鏡頭跟隨著身影推動，這個身影的步伐很強勁，充滿了活力，最後停在了一扇大門前，大門和人一樣，半遮半掩地只露出「學校」兩個字。

很像姜仁浩的身影走進學校，過了一會兒傳出聲音，「同學們，上課了。」聲音有些熟悉，但卻又不完全是姜仁浩的聲音。

這是希望。是林成勛不顧電影劇情的邏輯性強行插入的一段模糊期望。

就如林成勛和奉俊昊說的那樣，電影照到現實的應該是希望。

鏡頭拉高拉遠，將整個學校的輪廓描繪出，一行字出現在熒幕中：本片以X州聾啞學校***事件為藍本的真實案例，而他們還在等一個結果，等一個希望的曙光。

此時，《熔爐》徹底到了尾聲，熒幕變黑，電影院的燈光亮起。

......

至此，《熔爐》電影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