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蘇秋雙
黑斑附著在蘇城魂魄上,將根扎在金青二色符文上,如種子般發芽長葉,一種虛弱感襲來,蘇城跌坐在地,背脊生寒。尤其可怕的是,黑斑消耗的是他的魂魄之力,也有那金青符文的力量,若是符文消失,恐怕他就的魂魄會四分五裂,不成人形。
「醒來!」忽然,識海當中傳來一聲雷霆大喝,如晨鐘暮鼓,將黑斑崩碎,蘇城醒來,就見到老猿猴一臉擔憂地看著他。蘇城做賊心虛,強顏歡笑,不想身子一軟,往地下倒去,老猿猴一把將他扶住,道:「怎麼樣?哪裡不舒服?」
蘇城搖頭,剛才的虛弱感來得快,去得也快,老猿猴將手搭在他肩上,一道靈力在他體內轉了個圈出來,並沒有發現異常,這才鬆了口氣,罵道:「你們好大膽,跑這裡來了,做什麼事?」
蘇城一拍大腿,道:「糟糕,千青還在他手裡。」
老猿猴目中射出金光,在洞中一掃,忽走到老者身旁,在他膿包上一點,就見一道光芒閃過,千青從裡面滾了出來,見到老猿猴他們,頓時眼中泛淚,九厭將她手拉住,一陣寬慰。
千青哭了一陣,忽然從袖中掏出一把銀色短尺,盈盈一拜,道:「侯爺,我手中這把靈尺塵封太久,需要以魂祭奠,這邪修雖已魂魄不全,但畢竟是高階修士,還望侯爺成全。」
老猿猴看著她手中銀色短尺,眼中閃過莫名光彩,點了點頭,道:「沒想到量天尺竟落在了你手裡,真是好機緣,去吧!」
「多謝侯爺!」千青大喜,走到祭台邊上,圍著老者布下數桿陣旗,陰風從地底湧入,將他們身影遮掩。她要藉助陣法的力量來煉化老者的魂魄,否則以她築基境修為,哪怕只是殘魂,也不是她能煉化的。
「猴爺爺,千青是在祭尺?靈器不是只有開爐的時候才需祭奠的嗎?」蘇城好奇問道,老猿猴道:「她這是增加量天尺的靈性,一道這樣的魂魄,至少可以將量天尺的威力提升一成。」
蘇城眼中露出羨慕之色。
白骨祭台高有三丈六尺,蘇城仔細打量,將其與觀星台的九丈祭台做對比,越看越心驚,這祭台繁妙複雜程度雖不如觀星台那個,但對符文陣法的運用不比九丈祭台差。忽然,他面色微變,見到一道虛幻的身影從白骨當中飛出,渾渾噩噩,在洞府當中四處飄蕩,見到紅蓮上的女子肉身,忽然定住,怔怔出神。沒一會,忽肩頭抖動,無聲哭泣。
「猴爺爺,她為什麼要哭?」蘇城問,老猿猴一愣,道:「哪有人哭?」
蘇城指了指水池方向,道:「猴爺爺沒有看見?」
老猿猴抬頭望去,眼中忽然射出兩道金光,那虛影嚇得趕緊躲到了紅蓮當中,老猿猴喝道:「孤魂野鬼,還不出來?」聲若驚雷,蘊含道音,那虛影的身子頓時變得更加虛幻透明。
「老丈饒命。」虛影從紅蓮當中飛出,朝著老猿猴磕頭不止,老猿猴喝道:「姓什名誰?從何處來?」
女子臉上露出迷茫之色,蘇城扯了扯老猿猴的衣袖,道:「猴爺爺,她跟紅蓮上的女子生得一模一樣。」老猿猴一看,果真如此,只是二者氣質迥然。紅蓮上的女子端莊高貴,雖只是一具肉身,但眉眼間都透著一股高位者的氣度,而這虛影則混沌虛幻,好似隨時都會消散一般,老猿猴道:「蘇城,畫一道定魂符,貼在她頭頂魂海處,動作要快。」
蘇城用符筆在黃紙上畫了一道定魂符,貼在虛影頭頂,一道灰濛濛的光芒從符文上飛出,落在虛影之上,虛影逐漸凝實,眉目也生動起來,正是白衣女子的模樣。
老猿猴道:「此女魂魄離身太久,定魂符也定不住,只希望她能在魂魄消散前能想起一些事情來。」
二人沉默,不多時,定魂符符文黯淡,從她額頭掉落,白衣女子的殘魂飛身而起對著二人盈盈一拜,臉上露出微笑,道:「老丈,公子,奴家就要前往往生凈土,聆聽三清教誨,只是尚有一事放不下。奴家本是揚州西玄山太上忘情道弟子,六千年前景天宮遭逢大難,我正好在這附近歷練,不想被煉魂谷修士擄掠至此,頂上三花被削,三魂七魄俱散,無顏面對師門,只願死後能魂歸故里,再去看看西玄山頂那株梨樹。」說著泫然淚下,聽者傷心,聞者落淚。
老猿猴道:「姑娘是否有心愿未了?」
白衣女子也不知從哪拿來一方青色手帕,上面綉著幾朵白色梨花,道:「是,我自小被師父帶往西玄山修行,年紀小又沒有玩伴,師父經常用這方手帕替我抹淚,如今人要去了,要得大解脫,幼時的記憶反倒成為了執念,放不下來。這方手帕,請兩位恩公替我送往西玄山,奴家感激不盡。」
老猿猴回頭道:「蘇城,去接了。」
蘇城上前,從白衣女子手中將手帕接過,道:「東西交給誰呢?你師父嗎?」
白衣女子臉上露出恍惚神色,道:「師父當年壽元就已接近大限,也不知後來有沒有突破,若是成功,必然還在西玄山上,若是失敗……你就將這東西交給忘情一脈的弟子吧。」
蘇城點了點頭,道:「你叫什麼?你師父呢?」
白衣女子道:「我姓蘇,喚做秋雙,師父叫做凈月真人。」
蘇城道:「蘇姑娘放心,我若去了揚州,必然會把東西送還西玄山。」
白衣女子又是一拜,道:「多謝公子成全。」殘魂飛入盤坐在紅蓮上的肉身當中,就見紅色蓮瓣上忽然燃起熊熊火焰,白衣女子蘇秋雙神情淡然,唱起了一首不知名的古老曲子。
「魂兮歸去,葉落歸根,七月流火,九月授衣……」蘇城聽到此曲,只覺煩惱頓消,識海清明,像是被雨水沖刷了一遍。古老曲子在識海迴響,魂魄盤坐,金青二色符文流轉,忽見一道黑斑虛影從符文當中冒出,化為青煙消散。卻是邪修老者所種黑斑遺留在其中,連老猿猴都沒有發現,不想被曲子逼了出來。
一曲終了,蘇秋雙已經兵解歸去,老猿猴忽然驚醒,有些懊惱地道:「這曲子……好像是度人經里的安魂曲,蘇城,你記住了多少?」
蘇城搖頭道:「光聽曲調去了,沒有記它。」
老猿猴道:「可惜,度人經是三清道尊的得意之作,非嫡系不傳,她唱這首曲子是在報答咱們。」
蘇城也道:「可惜。」既可惜蘇秋雙的遭遇,也可惜自己錯失機緣。
老猿猴道:「修行者講求因果,佛門道家更是如此,你以後也不要隨便承人家的情。」
蘇城點了點頭,道:「嗯。」指著池子當中的數顆蓮子,道:「紅蓮和蘇姑娘一起涅槃,這些蓮子反倒成熟了。」
老猿猴嘆道:「冥冥中自有天意。」
蘇城把蓮子撿起,將它們和那方手帕放在一起,用布小心包好,老猿猴問:「這是做什麼?」
蘇城道:「紅蓮是蘇姑娘的血肉培育出來的,我要把它們一起送到西玄山去。」
老猿猴哼了一聲:「隨你。」走了兩步,告誡道:「心軟多情乃是修行大忌。」蘇城嗯了一聲,老猿猴見他敷衍,頓時罵道:「等你吃了虧,就知道我所言不虛。」
蘇城微微一笑,一道極其輕微的破裂聲從他識海響起,頓時身子一歪,往地上倒去,老猿猴連忙將他扶住,眼泛金光,往他識海看去,就見指甲蓋大小的一塊魂魄碎片從他身上掉落。老猿猴面色微變,魂魄最怕不全,莫說指甲蓋大小一塊,就是頭髮絲一根,也關聯甚大。
「糟糕,定是邪修進入識海時,壞了他魂魄的封印。」老猿猴抱起蘇城,化為金雲一朵,消失在清風洞里。千青正好從陣旗當中走出,見此一幕,問道:「侯爺抱著蘇城去哪?為何我剛才看見蘇城的魂魄像是泥塑的瓷娃娃,是一片一片粘上去的。」
九厭道:「泥塑的魂魄還能活?你怕也是瘋了。」
千青蹙眉,她自幼天賦異稟,特別是在魂魄一道之上,能見到許多常人見不到的東西,千訶曾醉書:千古一人,一人千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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