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雨夜不速客
那是敲門的聲音,敲的是小院的木板門。
聲音響了片刻便停止,隨後江雨聽到有腳步聲傳來,院門未開,怎麼竟然進來人了,難道是翻牆進來的?
這時外面的雨小了許多,腳步聲越來越近,江雨聽得真切。
這腳步聲來到房門處,接著,敲門聲再次響起。
江雨抓起一根豎在床邊的木棒,躲在牆角最暗處,一動不動。
腳步聲接著來到窗前,和江雨也就一窗之隔,聲音響起:「江兄睡了嗎?玄機子來晚了,這些年實在是讓江兄久等了。」
玄機子?什麼人?
江雨皺了皺眉,對方稱呼的江兄肯定不是自己,因為聽聲音這人至少四十歲開外的年紀。
玄機子,玄機子?江雨仔細搜索記憶,感覺對這個名字有點印象。
好像是很小的時候,見過這人一次,這玄機子似乎是一名道士……
想起來了!江雨忽然雙眼一眯,他繼承的這身體記憶並不完整,有些斷斷續續,但一些重要的事情卻還是能想起來。
他對小時候印象模糊,只記得見過這玄機子,但是卻想起前幾年這身體父親臨死之前說的話,若玄機子道長來訪,一切聽從他安排。
「江兄不在嗎?」外面又有聲音傳來。
江雨在牆角處想了想,開口道:「可是玄機子道長?」
外面靜了片刻,道:「正是,屋內可是江雨賢侄?」
江雨應了一聲:「道長請稍等。」
雖然他記憶里這玄機子應該不會害自己,但還是要小心為上。
點燃了油燈,在外屋拿了把尖刀防身後,江雨這才將門打開。
只見門外站著一人,頭上戴著頂斗笠,隱約可見身上是道袍模樣,手上提著一個黑色的包裹,圓滾滾的,不知道裡面裝的什麼東西。
兩人在門前對望幾眼,江雨實在不知道說什麼好,只好道:「道長請進來說話。」
這玄機子也不客氣,跟隨江雨走進屋中,然後摘了斗笠,露出一副堂正的相貌,大概四十幾歲模樣,他開口便問:「江兄何在?」
江雨露出悲傷神情道:「父親幾年前就已經去世了。」
「去世了?」玄機子愣了愣,然後喃喃了幾句,江雨並沒有聽清他說什麼,便又道:「道長請坐,家中簡陋,也無茶水奉上,讓道長見笑了。」
玄機子沒答話,四下看了一番,隨後長嘆口氣:「我來晚了,上次離去,本想著一兩年時間就能回來,沒想到這一耽擱居然就是十年,十年物是人非,江兄竟然離世了。」
江雨嘴角動了動,看著面前的老道,沒有說話。
「江兄離世之前,可有什麼話留下?」片刻后,玄機子問道。
江雨想了想,覺得不能說實話,畢竟當時的遺言是什麼都聽從這玄機子安排,這實在是有些太不負責。
「家父急症故去,沒有留下什麼話。」
「……真的沒有說?」玄機子雙眉一揚,江雨頓時覺得身體一凜,殺氣,絕對是殺氣,他前世做了那麼久的殺手,對殺氣還是能感受出來的,雖然這殺氣並不是指向自己,但江雨還是後退了一步。
這時借著油燈光,他已經能看清,這玄機子身後並不像別的道人背一把拂塵,而是背著一柄長劍。
「江雨,你……跟我走吧!」玄機子淡淡地道。
開什麼玩笑!江雨聞言再次後退一步。
我剛開啟幸福人生悠閑小贅婿的計劃,你就讓我和你走?和你出家做道人嗎,就算不做道人,和你走有什麼出息?便宜老丈人可是軍司馬,雖然是下州,但也是正五品的官職,而且還有如花嬌妻,長腿小姨子……嗯,小姨子這個先不提,放棄這麼美好的生活和你走,你做春秋大夢呢吧?
「玄機子道長何來此言?」江雨一臉驚詫。
「江雨賢侄!」玄機子的表情很複雜,他略微思索后道:「很多事情不是一兩句話就能說清,既然江兄沒有對你說起此事的因由,以後我會慢慢的告訴你。」
江雨謹慎地審視著玄機子的神情,他心中判斷著這玄機子到底什麼意思,如果自己不和他走會有什麼後果。
「我……不走。」小聲地說了一句后,江雨戒備起來,這玄機子背後有劍,看來這個世界確實有武功,就是不知道有多高。
「哼!」玄機子聞言臉色忽然一冷,重重地將手上的包袱慣到桌子上,傳來「哐當」一聲,然後江雨就看見有暗紅色的液體從包袱上滲了出來。
圓滾滾的,還滲出暗紅色液體,微微動了動鼻子,一股熟悉的血腥味傳來,江雨雙眉微微一動,這不會是人頭吧?前世的殺手經歷讓他對人血很敏感,此刻心中思緒翻了幾翻,愈發肯定此事後,身體不由得向後退去。
「江賢侄不要害怕,這不過是個裡通北遼的貪官首級。」玄機子淡淡地道。
果然是人頭,江雨眨了眨眼,露出一副十分恐懼的模樣,心中卻在暗自琢磨,里通北遼?
大許的正北方向便是北遼國,乃是一個十分強大的國家,和大許對峙了近百年,時時有南下的意圖,乃是卧在大許身旁的一條惡狼。
「我……不怕,我等讀書人,最恨這種賣國求榮的奸臣,殺了好,殺了好。」江雨的戲演得很逼真,臉上一副驚恐,身體有些篩糠,做殺手難免裝成各種身份,演戲和化妝易容是必須得會的。
「讀書人?」玄機子聞言一臉疑惑。
「我已經考取了秀才,自然是讀書人。」江雨老實地說道,至於入贅的事他卻打死都不會說,這玄機子剛殺了一個大許的武將,誰知道那武將是不是真的暗通北遼,這都是他的一面之詞啊,便宜老丈人是慶州司馬,自己一個說不對,極可能惹怒這惡道人,說不定會對司馬府不利。
「你考了秀才?」玄機子愣了下,然後皺緊眉頭,喃喃自語:「怎麼會這樣……」
江雨不說話,小心注意著他的神色,只見這玄機子臉上陰晴不定,接著又是一聲冷哼:「你不想學武嗎?」
想,當然想啊!可是學武就要和你走,那還是不要了吧!
「不想,我只想考取功名,報效國家……而且,我現在學武不晚嗎?」江雨小心翼翼地道。
死一樣的沉默。
良久,江雨感覺自己的雙腿都有些站麻了,才聽眼前道人忽然長嘆一聲:「唉……沒想到啊沒想到,一步錯,步步錯,看來……是我輸了!」
江雨無法猜測道人口中的輸了是什麼意思,彷彿是賭約一類,應該不是什麼好事,很可能是拿自己賭什麼了,這能是好事嗎!
「江雨,你真的不想學武?」玄機子再次問道。
「我……只想金榜題名,不過……沒事的時候練一練強身健體倒也可以。」
「沒事的時候練一練強身健體?」玄機子瞪大了眼睛,隨後臉色一點點的灰敗,最後坐到木頭墩子之上,表情陰沉如水。
外面的雨並沒有停,雖然沒有那麼大,卻是細密得緊,而這時已經接近五更,但天卻一點亮的意思都沒有。
「你不走,我就綁你走!」玄機子似乎決定了什麼,冷冷地道:「書你也不用讀了,以後和我習武。」
江雨看著他,自己這身體的年齡是十八歲,習武肯定是晚了,他不知道這老道為什麼如此執著,但自己絕對不能和他走!
咬了咬牙,腆了腆胸,江雨大聲道:「孔曰成仁,孟曰取義,君子一言,快馬一鞭,我是不會和道長你走的,就算你殺了我,我也不會和你走,就算你擄走了我,到時候我也不會聽你的,我會找機會咬舌自盡的!」
咬舌真的能自盡嗎?玄機子嘴巴張了張,看著江雨,臉上一副你小子讀書讀傻了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