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世外之人
陳言在祖父的院子外站了許久,未過二月,萬物復甦,意外種植花草的地方已經染上了綠色,可天氣還是有著幾分寒氣。陳言的手腳早已冰冷,卻依舊愣愣的站在門口。
上次到這裡是什麼時候呢,恐怕也記不清楚了,只是出了這扇門之後,便再也不再是陳承文,而僅僅是陳言而已。之後再也不去讀聖賢之書,卻成了為商者,眾人都說陳氏陳言自來我行我素,竟捨棄賢名去經商;更聽說是因為斷袖之癖而被家人厭棄,聽得多了,自己都要相信了,相信是因為自己有問題,而不是因為祖父大人口口聲聲的說需要一個人去與天命之人接觸,需要一個人遊走在各行各業中。沒人知道這是幸還是不幸,更可笑的是這事情的起點僅是因為一位「世外高人」之語而已。
更為可笑的是,自己偏還真的是有經商的天分,所以時間久了,說閑話的人也是少了很多,如今遇到喬陽,總有著新奇主意,生意倒是擴張了不少,這般發展下去,恐怕以後就不是腦子有病而是極具慧眼吧。
可是,依舊心寒,為什麼只因為一人之語,自己就要毀了自己的名聲;為了將來能更好的接近一個人而受盡眾人評論,為什麼偏偏是陳言,而不是那位被眾人看好的陳群呢?為了家族、為了未來、為了能走到更高的位置,已經盡量不去怨恨了,可是如今站在這裡,心裡根本沒有當初一絲為家族犧牲一切的榮譽感,可被議論的那些話語、被人輕視的眼神卻不停的出現在腦海中。陳言有些自嘲的笑了笑,原來還是有怨的啊。
喬陽從屋內出來時,看到的就是垂首站在面前的陳言,遠遠地便能感覺到一股怨念。慢慢的踱過去,腦中卻出現陳寔的話:「吾本白衣出身,吾有六子,僅二子略有薄名,孫輩更令人堪憂;左慈先生說名聲雖重,又怎可令子孫皆走一路,人各有所長,行各有成者;承文聰慧,不學文可有一番成就。」可左慈是個世外人,又能知曉幾分世內景。
直至走過,陳言也未有所反應,喬陽有些疑惑的回頭,伸手拉了一把,卻感覺陳言的手冷的徹骨,還有著幾分顫抖。微不可聞的嘆了口氣,喬陽手上微微用力,將人帶走,心裡卻有幾分瞭然,陳言不一定想做陳老闆,卻真心想成為陳承文。
兩人攜手而出,卻不知道這一幕會引起什麼後果。
又坐上馬車后,喬陽就開始發愁,難道又要暈回去嗎?輕輕揭開門帘,看著沉著臉的陳言,喬陽也微微有著幾分擔憂,不由得開口:「陳言。」卻未得到任何回應,不禁提高了幾分聲音:「陳言,陳承文。」
陳承文三個字一出,就看到陳言的目光極快的掃了過來,眼中還有幾分憤懣。喬陽心裡明白,陳言不僅對自己祖父的安排有著幾分不滿,對於屬於「罪魁禍首」的自己和左慈,估計也是想上手了吧。
陳言很快反應了過來,收斂起眼中的神情:「怎麼?」喬陽伸出一個手指,微微的勾了幾下:「你過來。」
陳言認命的去趕馬車,喬陽直接掀開帘子,坐在陳言身邊:「你以後,有什麼打算?」「嗯?」「我說,你之後有什麼打算?」
陳言心裡過了幾遭,才回答:「以後,做個大商。」喬陽換了個姿勢,看了看天空:「這樣啊,會的。」陳言笑了笑:「你又有什麼打算?」
喬陽笑了下,笑意卻沒到眼底:「我身為天命之子,該怎麼做,不是任何人都能知道么。」沒等陳言回答,又接著說:「可惜了,我還真沒那麼大的野心。你說,你祖父也不是的傻得,怎麼就覺得我能沾上所謂的天命。」
陳言低聲道:「可能,天下總會易主的吧。」說完眉頭又緊了幾分。喬陽道:「既然沒告訴他我是個女子,那就先不要說。我也想看看,你家祖父能不能忍受一個女子成天下之主。」再著,現在的我,根本還沒有完全融進當世,才是那所謂的「世外人」。
陳言瞬間默了,那確定是接受不了噠。
快到家門時,喬陽睜開了眼睛,靠近陳言的耳朵:「文以足言,言能承文,你家祖父對你確實是抱有大望的。」「我知道。」「而且,言商者累財,有財者亦可掌天下。陳言,你的野心呢?」
陳言腦中直接炸了一下,兩人目光對上,陳言似乎看到了一絲挑釁,心裡有著幾分驚愕,從來沒有人會直接說野心。可野心這東西是會被時間給磨滅。可如今這一問,卻又有了幾分的生長,我也曾想揚名天下、名留青史,可是所謂世外高人的一句話,不也改變了所有嗎,不也毀了所有嗎?還能有什麼野心呢?
有些艱難的開口:「我早已沒什麼野心。」說完,卻沒得到任何回應,漆黑的眸子里出現的依舊是詢問和認真。
郭嘉一出門,就看到兩人含情對視,頓時覺得沒把人看好,懶懶散散的走近,狠狠地拍了陳言一下:「今日真是麻煩陳先生了,先生也累了吧,快回去休息吧。」一邊說,一邊沖著喬陽揮了揮手,喬陽撇了撇嘴,從車上蹦了下來,接受著郭奉孝的殺人目光。
陳言感受著肩膀上傳來的痛感,瞬間明白了郭嘉的想法,他肯定是覺得自己對喬陽有所覬覦,雖然這麼想也沒錯,但是被如此防範,陳言也不願意啊。有些幾分委屈的拱手:「既然如此,那言便回去了。」說完令家僕將回禮送進宅子中,自己卻是準備歸家。
喬陽卻突然開口:「先生,我問的問題,您再好好想想。」
郭嘉將院門關上,阻斷了陳言若有所思的目光,之後便看到喬陽停下步子,有些疑惑的撓了撓頭:「咦,我好像忘了什麼事情,是什麼呢?」說完自己在院子里踱來踱去,嘴裡還不停的嘟嘟囔囔:「咦,什麼來著,怎麼想不起來了,肯定是讓陳言給氣到了。」
郭嘉抱胸靠在門上,看著眼前晃來晃去的人,卻聽不清楚她在嘟囔些什麼,只看到她不停的團團轉著,完全不能理解她在發什麼愁。看了半天,終於忍無可忍的問了出來:「你在煩惱些什麼?」
喬陽停下腳步,看向郭嘉:「我也不記得了。」郭嘉無奈:「你自己都不記得了?」「對啊。」喬陽點頭:「而且,阿兄,陳太丘聽信一個道人之言竟然覺得我能幫陳氏發展的更好,你說可不可笑。」
郭嘉搖了搖頭:「不可笑,你知道你的那些食物,已經流行起來,以後定能得大財。」說完極有深意的看了喬陽一眼。
喬陽眼球轉了幾下,錢財自來是成大事的一大因素,郭奉孝看到了未來可賺大錢的可能,所以也有著幾分看中,也沒什麼奇怪:「那陳言為什麼沒有給我送錢?」郭嘉頓時翻了個白眼:那也不能這麼快便有了盈利啊。
夜晚來臨,兩人各持一本書坐在屋內,聽完一切,郭嘉問道:「所以一切都是因為那位叫做左慈的道人?」喬陽點頭:「是,可是沒有人知道那道人是有所依存,還是隨口一言,更令人驚奇的是,陳太丘看起來極為睿智,也不想一個會隨意相信他人的樣子。」郭嘉道:「那此人必有所長。」說完有幾分戲謔的看了眼喬陽:只怕阿陽是受了無妄之災啊。
喬陽卻不同意:「我倒覺得他的目標不是在我,恐怕是在陳氏一族啊。」喬陽一開始便覺得,左慈也有著為官之心,而且也有幾分希冀能有位仁慈之君,難說不是已經算出陳氏將來發展狀況,知道將會更上一層樓,才會虛構出一個人物,讓自己成為能指點一族發展的高人,以求給自己一條人脈。只是自己符合了那個條件,偏偏又因為未來的一些食物,讓陳言得更多的資產,碰巧讓陳氏更加堅信而已。
而且今日一看,如今的陳言,肯定是在做政治地位極低的商人時發生過什麼事情,讓其倍感受傷,所以對家人、對左慈、對自己都有幾分不滿。只是因為種種原因還需結交,這般一想,這份合作並不穩固,而且自己當初看《三國志》的時候,可是沒想過會有什麼成就,倒是有幾位極為欣賞,如周公瑾、蔡文姬、呂奉先等等,現在也不知道他們在哪邊,可即便如此,也只是想結交幾分而已,也沒想稱王成侯啊。等等,喬陽突然拍了下自己的額頭,想起來了,還有三年,呂布便會殺丁原、降董卓,之後更是被王允算計、殺董卓、背罵名、更是死在曹操手中。喬陽眼神微眯,呂奉先,不能死。
郭嘉看著喬陽面色在極短的時間內變了幾遭,最後竟拍了拍額頭,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便曉得她心裡已有幾分計較,心裡也放心了幾分,阿陽能看出那位左慈道人目標在陳氏,確實長進少,也應該學著自己做決定了。
一片漆黑中,喬陽依舊睜著眼睛,天下將亂,但自己也沒幾分想要逐鹿中原之心,但想要見群雄,自己就要有著幾分價值,而且一貫欣賞的英雄如今都可以看見,為什麼不能去看一眼,想看看周公瑾的美貌、不要呂奉先那般早亡、也不願蔡文姬被擄匈奴受一十二年的苦,他們都是活生生的人,那能不能保下那麼一兩個呢?
而且,就這般被左慈坑了一次,為什麼不能坑回去?自己不是喬小夕,可不是個溫和受氣的性子。
既然已經邁步進這個時代,又怎能只做個看戲的世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