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形
這具匈奴伍長的屍體就躺在那裡，插在眉心的羽箭是靈臣射出的，也就是這柄羽箭要了他的命。屍體雙目無神，額中心的傷口位置，紫黑的血液圍著箭矢的木杆，已開始凝固，幾條猙獰的血線順著額頭，爬過它側轉的臉頰，一直流到屍體臉頰與地面接觸的地方。
頭顱是六陽魁首，他死後，應是流淌了大量的血。但是，屍體頭顱附件那片應該是積滿了淤血的地方，居然沒有一點血液！
那地方，以屍體的頭顱為中心，只有一圈暗紅色的血跡，靈泉目力非普通人能及，他發現，就連血跡也在緩慢變淡，彷彿，地面之下有一張無形的口正在吸食血液。
靈泉的心漏跳一拍，他的視線再看向其他匈奴騎兵的屍體，這些屍體橫七豎八躺在四周，他們受刀劍外傷而死，能看見身體上那些或大或小的傷口。它們和伍長的屍體一樣，屍體所在的地面上還能看見血跡，但沒有一絲血液。
靠，老天爺，不帶這麼玩的啊。靈泉從未見過如此邪門的事，瞬間就蒙圈了，不禁扭頭看向附近的漢軍傷兵。
傷兵流了很多血，他們身邊地面上原本是積蓄了一灘一灘的血，可現在這些血液和匈奴騎兵屍體的血液一樣，正在消失，哦不，準確的說，正在被地面之下那張無形的口吸食。
如果說匈奴騎兵屍體躺的地面是泥土路，血液滲透是因為土質的緣故，此尚能勉強解釋，但漢軍傷兵全斜靠著石井，石井周圍鋪的是磨得發亮的青石，血液不可能滲入青石中。
而現實是，青石上的血液和土地上的血液一樣，以肉眼可見速度消失，被那無形的巨口吸食。
一個猜測很快從靈泉的腦海中蹦出來，這片廢棄的村莊內被某個邪教妖人布置了可以吸食人精血的邪陣！
——雖然，到現在為止他未感應到一絲一毫的邪陣氣息。
必須儘快離開邪陣。
「撤！快跟老子撤！」靈泉跳著腳大叫，幾步衝過去，攔腰一把抱起一名傷兵，不顧其痛呼將他打橫擱在馬鞍之上，接著沖向第二名傷兵。
小黑嚇了一跳，可見靈泉如此心急火燎，他也不敢多問，便跑過去協助靈泉將其餘傷兵抱到戰馬之上。
很快，六名傷兵全部被安置在各自的戰馬上。傷兵們傷很重，肯定是騎不了馬的，所有人只能如麻袋一般打橫擱在馬背上，這樣做，不利於傷口癒合，但相較於小命，這完全可以忽略不計。
「駕——」戰馬之上的靈泉與小黑大喝，並在虛空中舞動馬鞭，將馬鞭抽得啪啪響。馬兒長嘶邁蹄，八匹戰馬組成的小型馬隊向村外跑去。
村莊不大，靈泉和小黑駕馭馬隊須臾間便跑了出來。沒有預料的謎障出現，也沒有邪教妖人蹦出來，四周的視野也很開闊，天高雲淡，鳥鳴啾啾，令靈泉緊繃的心弦稍稍一松。
看來，這邪陣沒有妖人加持，可能是荒廢的。靈泉想。
戰馬揚蹄，跑得飛快，他們一口氣跑出了十餘里地。靈泉駕馬跑到一處草丘之頂，回頭望去，那座小村莊已變成地平線前小小的一塊。
靈泉勒馬駐足，抹了把額頭上的汗珠子，心有餘悸咕噥道，「還好老子見機快，不然，咱們幾個恐怕都得擱在那鬼地方。」
邪陣固然邪門，但既然是陣，就有局限，按照人間仙界常識，除非是仙宗的護宗仙陣，以頂級陣圖布置，再輔以天才地寶，方可籠罩巨大區域，普通法陣的籠罩範圍，一般不超過方圓一里。
那處村莊地處偏僻，哪位邪教妖人吃飽了撐著，才會在那裡布置頂級邪陣呢？
話說，那裡即便沒有頂級邪陣，只要是上得了檯面的邪陣，這幾人也不會能這般毫無阻礙的跑出來。
小小垃圾邪陣罷了。靈泉想。
小黑策馬上期前，小心翼翼問，「將軍，剛才是怎麼啦？」
靈泉輕吁一口氣，正待尋個由頭糊弄過去，不料他的視線觸及一物，不禁愣住了。
傷員們在馬上一陣奔波，著實辛苦，兩個受傷較重的傷員的傷口又裂開了，鮮血順著馬鞍和馬背流淌下來。鮮紅的血液在馬肚子處彙集后，連成血線落向地面。
非常巧的是，一處血線的下方是一塊灰色的石頭，血線恰好落到石頭上。
令靈泉驚駭的是，石頭上的血液和村莊石井旁的青石一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消失。
不——究竟是什麼鬼玩意兒！在這裡，靈泉依然感受不到一絲一毫的陣法靈氣波動。
靈泉凝神靜氣，將自己的玄階神識向腳下的土地探去。
他的實力是玄階高段，神識籠罩範圍非常有限，只能對地表之下的淺層進行探索。
靈泉的神識貼著石塊的表面滲入地面。
這是普通的泥土地，因為現在是春日，所以已張滿了青草，應是生機茂盛之地。可靈泉的神識觸及地面時，他驚駭的發現了另一個現象。青草的草莖和普通的草無異，可草莖接觸地面及進入地表的地方，則變得灰敗，生氣喪失，——這是肅殺的秋冬日才會出現的敗落現象，絕不應該在春日顯現！
而且，即便在萬物凋零的北疆秋冬之日，草木的衰敗也是從枝葉開始，然後蔓延至枝幹，最後才是根部。
不是一根草是這樣，靈泉神識籠罩下的所有草木，皆是如此。神識稍稍滲入泥土就會發現，草木的根已經死去，或正在死去。
滲入地面的鮮血在地表之下的泥土內，分裂成數股血流，血流再分裂成更小的血流，血液向下浸透，如草木的根須一般不斷分裂，當血流太細小時，憑藉靈泉的玄階神識已不能查，而且地下一丈已是靈泉神識所能探查的最遠距離。但靈泉知道，血流並非消失，而是不斷分裂成無數細小的支流向下浸透，直到抵達終點。
靈泉收回神識，再將神識隨意探向附近的草地。他的心沉入谷底，看來村莊的情形和這裡是一樣的，草木正在死亡。他抬起目光，投向遠方，不知道，如此死地籠罩的地域究竟有多大……
他是瓊華精英弟子，又經歷過燦烈的瓊華之戰，知曉冥界入侵的威脅，也隱約知曉人間仙界強者匯聚燕京所為何事。
他心中生出莫名預感，恐怕北疆一域，都是如此了。
「大人……大人，我們將去哪裡？」小黑的輕喚聲打斷了靈泉的神思。
「你帶領兄弟們速速返回燕京，我去尋雲將軍他們。」靈泉道，隨即揮舞馬鞭，疾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