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意義

聽到莫易這樣說，蘇岩的眉眼也開始有了笑意，就像小貓得到了主人的歡喜，是那樣的心滿意足。

「謝謝你，莫莫，謝謝你的信任。」

莫易嘆了口氣，手掌終於還是探在了蘇岩的腦袋上，揉了揉她的髮絲，低低地道：

「傻瓜，謝什麼？情侶之間，這只是最基本的信任而已。」

蘇岩的頭髮很柔軟，每次莫易撫著總有一種錯覺，自己在撫摸一隻乖巧的貓兒。

但是莫易卻又比誰都清楚，蘇岩實際的個性，遠沒有她看上去的那般乖順，很多時候，他真的不知道，該拿她怎麼辦才好。

蘇岩並沒有接話，即便此刻，她心中要跟莫易分手的念頭依舊沒有動搖。

莫易信任她，她很感激，但是感激不代表就要以身相許把自己的一輩子都交出去，她跟莫易之間，總是差了點什麼，而就是缺少的那點東西，讓他們的感情，註定發展不成愛情。

「你先休息一下吧，到了我叫你，事情總會有辦法的，兩年前你也不是第一時間出面解決的，這次……再拖兩天想想辦法也沒什麼。」

沒有回答，蘇岩只是再次沉默地閉上了眼，卻仍舊是無可挑剔的坐姿。

蘇岩此刻很疲憊，是從心靈深處湧出來的疲憊。

頭髮還有衣服上傳來的冰涼，似乎透過皮肉直擊靈魂。

不可否認，雖然蘇岩有兩年前的那次經歷，也是那次的事情讓蘇岩真正意識到娛樂圈的殘酷——粉絲不問青紅皂白的詆毀，吃瓜群眾的不作為甚至盲目跟從，還有暗處操縱者的煽風點火，弱肉強食，要長遠的走下去，必須如履薄冰，保證每一步都不會出錯。

但是蘇岩覺得，吃一塹長一智，大家已經被愚弄過一次，第二次怎麼說也會理智一些吧？

可令她失望了。

鋪天蓋地的指責和質疑，一度讓蘇岩覺得自己的堅持有些可笑，她那麼努力地保護他們，最後換來了什麼呢？一盆冷水。

這是要讓她清醒地面對娛樂圈的陰暗面嗎？只要合情合理，只要對自己有利，謊言又怎麼樣呢？只要不被揭穿，誰又會知道這是謊言呢？

蘇岩不是沒有過動搖的，身上的幾處擦傷偶爾傳來的痛感刺激著她的神經，提醒她，她的這些傷，是那些曾經嚷嚷著喜歡她的人帶來的。

到底是他們的喜歡太廉價，還是……人的本性就是如此？

這些人，真的值得她對他們的坦誠嗎？真的值得她用盡一切的守護嗎？真的……值得嗎？

蘇岩陷入了迷茫。

進娛樂圈之前，她從來沒有考慮過這些，她只是單純的喜歡演戲，單純的想演戲而已啊。

對於自己會不會紅會不會火，她從來不在意，她不缺錢，秦家的權勢和產業足夠她揮霍，所以她可以不像其他人為了賺錢要拚命的往上爬，她本就有蹉跎的資本。所以一直以來，她都是隨緣的狀態，只有遇到感興趣的劇本、感興趣角色她才會興奮，會去努力爭取，其他的，她從來不曾考慮也不需要考慮。

說實話，兩年前的突然爆紅是她始料未及的，但同時，那一瞬間從心底湧出來的巨大愉悅也是騙不了人的，但不是那種功成名就終於站上高峰可以俯視別人的那種驕傲，而是自己長久以來的努力得到了所有人的認可的那種皇天不負有心人的欣喜。

她感激著那些人的認同，感謝著他們的喜歡，她想，能在自己的演繹生涯遇到這樣一群全心全意喜歡著她的人，她真的足夠幸運，那段時間，心裡真的無比慶幸能與這樣一群可愛的人相遇，她想，也沒什麼可以報答的，以後要更加努力才行，拿出自己更加優秀的作品，不辜負每一份喜歡。

可惜，現實終究是現實，打臉來得太快讓蘇岩一時之間無法接受，追在她身後說要陪她一起走下去的那些可愛的人，因為一些人的三言兩語，轉過身就變得面目可憎，那是蘇岩第一次真切地體會到，人是善變的動物這句話。

忽然之間像是所有的堅持都失去了意義。

這次的事情說複雜也複雜，說簡單也簡單，就像莫易說的，她出面澄清或許沒有可信度，可是他不一樣，他沒有前科，他出面的話，粉絲一定會信服，事情也就完美解決了，只要莫易不說，她不說，這個謊言就不會被揭穿，不被揭穿的謊言在粉絲那邊就算不上欺騙不是嗎？那她到底在堅持些什麼？

可是心底深處總有一個聲音在告訴著她，不行，絕對不行。

為什麼呢？

恍惚間有一個畫面闖入了自己的腦海。

【「你可不知道，這丫頭從你出道開始就喜歡你，你演的每一部劇她都追，代言的每一款產品她都買，這些年除了你就沒粉過其他明星，乍一眼見到自己的偶像，不激動才怪。」】

【「就……就是你演的第一部劇里那個管家的女兒，你一出來不知道為什麼，我……我就覺得很好看，很有靈氣，當時就控制不住盯著演員表記下了名字，然後……」】

【「然後一直追到現在。」】

是那天，她和莫家兄妹吃飯時的對話，那個一見到她就緊張得面紅耳赤話也說不好的丫頭。

喜歡了她六年啊……人生有幾個六年呢？十個六年就是六十年，足夠一個人從青春靚麗走向行將就木，而她何其幸運，能霸佔其中的十分之一，或許更長？

不由得，蘇岩輕聲開口。

「莫莫。」

「嗯？」

「婧婧她……是不是對我很失望？」

「嗯？」莫易像是沒有反應過來蘇岩為什麼這麼問，疑惑地看向她。

蘇岩的腦袋有些低了下去。像是在問莫易，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是該失望的吧？自己喜歡了整整六年的人居然出軌了自己大哥，那麼不堪的一個人，心裡肯定是覺得自己當初瞎了眼對不對？」

莫易一愣，隨即失笑，一把掰過蘇岩的肩頭，強迫她睜開眼睛與他對視：

「想什麼呢你？岩岩，你真正見識娛樂圈的殘酷的時間其實不長，這樣的事情其實很正常，是，粉絲大部分的確是如此，任何風吹草動都可能改變他們情緒，但總有那麼一部分人是不一樣的，就像在這個魚龍混雜的娛樂圈，總有那麼一個你，跟其他人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