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第320章
其實,在去年,也就是永嘉五年,胡漢大軍剛剛攻陷洛陽之後不久,叛晉投降的趙染等人就引領匈奴劉曜所部,擊殺了南陽王司馬模,進而佔據了長安城。
不過,匈奴人僅僅佔據了一個長安城,周邊全都是忠於晉室的勢力,在晉雍州刺史賈疋的號令下,率領關中數萬忠於晉室的軍隊圍攻長安,勢單力薄的匈奴人不得不放棄長安,重新撤徒了西河地區。
「如今關中得失,不在長安城,而在與破解關中晉室殘黨的軍力!」
匈奴皇帝劉聰捋著鬍鬚,耐心的向劉曜解釋道。
如今的洛陽被趙固佔據投晉,必須馬上集結大軍重新攻取,否則接二連三的失敗之下,剛剛立國不久的匈奴漢國,很有可能爆發出來難以平復的內部危機。
這樣一來,就必須要把原本進攻關中晉軍的軍力,抽調到洛陽來。
此時的劉曜,已經佔據了弘農、西河一帶,可以是掌握了關中的門戶之地,對於長安和沃野千里的關中,劉曜早就已經是志在必得。
如今劉聰想要他暫時中止攻取關中的勢頭,劉曜的內心是非常不情願的。
「陛下,此前長安已經奪取了,只不過是關中晉軍殘黨人多勢眾罷了,如今雍州西面和北面的盧水胡、鐵弗部等有已經相約好了共同出兵,這一次就算是不能重新奪取長安,但是也可以殺傷晉軍餘孽,還能踏毀關中的農田青苗,令其不能應時耕種,那麼關中晉人餘孽今年肯定一無所得,損毀其積蓄資財,也將非常利於以後攻略關中啊!」
劉曜非常的懇切的道。
聽到劉曜的話后,匈奴皇帝劉聰的臉上卻是表情凝重,顯然是在思考著重要的取捨得失。
劉曜見狀,立刻又繼續進言道。
「陛下,如果這時候,撤走進攻關中的兵力,就憑北面的盧水胡和鐵弗部很難撼動關中的晉軍,那樣的話,肯定就給了關中晉軍餘孽喘息的機會啊,關中水土豐美,只需要一年勞作,就能有足用兩年的收成,足以讓疥癬之疾變成心腹大患!」
「況且,趙固不過是以山賊匪寇,就算是手中有些雜兵,只要斷其外援,也必不能久守洛陽,如果要是陛下親身前往征討,恐怕更是易如反掌!」
劉曜最後又狠狠的拍了自己的堂哥一記狠狠的馬屁,以希望能讓自己如願。
不過,身為後匈奴帝國的皇帝,劉聰卻絕不是簡單的一記馬屁,就能讓他暈頭轉向,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的。
劉聰知道,劉曜的心思在於攻取關中,也即是給他自己擴張勢力,但是如今的洛陽重要性,可是比長安和關中加起來,都重要的多了。
不過,劉聰這個皇帝,卻沒有那麼大的威勢,能用蠻力讓劉曜屈服,自然也不能用這個理由來勸劉曜。
劉聰眼睛一眨,立刻就有了主意。
「永明,你可曾聽過,當年魏武帝定袁氏餘孽的故事?」
劉曜聞言,就是稍稍一愣。
在并州匈奴人中,劉淵、劉聰父子可以算是最有學問的匈奴人,不僅見多識廣,而且熟讀精通漢饒典籍史書。
相比之下,劉曜的學問就要差了許多。
「陛下,臣愚魯,不知道的這件魏武舊事,指的是什麼啊?」
匈奴皇帝劉聰,輕輕一笑,道。
「如今關中的晉室餘孽,比如閻鼎、梁綜、索綝、賈疋等人,其實都是各懷心思,誰都想著總攝那晉室行台的大權,如今我皇漢大軍久攻威嚇之下,他們這些人不得不相互容忍,齊心協力一起抵擋我大漢威!」
「但是,如果這壓得他們喘不過氣來的兵力,一旦撤走,這些人為了爭奪權勢,肯定會相互構陷攻伐,到了那個時候,甚至用不著耗費我們一兵一卒,就能令其自損大半勢力!」
聽到劉聰這麼,劉曜的臉色也是凝重起來,開始認真思考起來。
很顯然,劉聰的話讓劉曜大大的動心了。
這個時候,旁邊的匈奴人智囊,御史大夫陳元達卻是非常高興大聲讚歎。
「陛下之言,實在是一項好計謀啊!當年魏武帝自行撤兵,以令遼東公孫氏擒殺袁氏,如今始安王退兵關中,不僅可以聚兵一處,速取洛陽,還能令關中晉室餘孽自相猜忌攻伐,實在是一箭雙鵰之計啊!」
聽到御史大夫陳元達的讚美之詞,匈奴皇帝劉聰的臉上立刻浮現出來了發自內心的高興。
這個陳元達,是他死鬼老爹劉淵的故交好友,對於自己這個皇帝一向是擺出一副諍臣的模樣,像是這種發自內心的誇讚,這絕對是第一次。
不過,陳元達隨後的話,卻很快令匈奴皇帝劉聰的心中又恢復了對他的厭煩。
「陛下縱英才,一旦稍加施為,必當比肩高祖、光武,臣懇請陛下以後,一定要減少後宮飲宴狎玩,親賢能良將,遠閹人姦邪,,,,,,,,,」
等到御史大夫陳元達終於完的又一篇長論之後,匈奴皇帝劉聰的心中,早已經是恨得牙痒痒了。
不過,好在這時候,始安王劉曜已經做好了考慮,決定聽從皇帝劉聰的安排,率軍東進一起進攻洛陽。
劉聰見狀,原本的那點不快也就很快消失了。
作為一個全民皆兵的部族,哪怕是建號立國之後,匈奴漢國還是保持著隨時待命出征的準備。
雖然此時已經是入春,馬上就要進行重要的春耕,但是此時并州的匈奴人早就不用親自耕種了,數年一來擄掠來的晉人奴婢田客,都是并州匈奴人最好的農夫,根本不用顧忌什麼出征耽誤農事。
只用了短短數,整個并州一帶的匈奴人,就在各自部族豪酋的率領下,集結到了平陽城,隨時準備聽從匈奴皇帝的號令,向著洛陽再出征。
對於這一次攻打佔據洛陽反叛的趙固,匈奴皇帝劉聰是非常重視的,甚至於捨得離開平陽都城,離開美女成群的後宮,親自率軍出征洛陽。
在平陽皇宮的大殿內,匈奴皇帝劉聰召集群臣,宣布了自己將要御駕親征洛陽的事情,並且把平陽都城的政事決斷權,交給了皇太弟劉乂。
不過,剛剛獲得如此恩榮重任的皇太弟劉乂,卻是開心不起來。
因為,皇太弟劉乂這幾日從一些宮女閹人那裡聽到了一些悄悄話。
如今的匈奴皇宮中都在傳言,劉乂的母親單氏與皇帝劉聰二人已經勾搭成奸。
這對於剛剛十幾歲,又自尊崇學習經史禮儀的皇太弟劉乂來,簡直就是晴霹靂啊。
雖然劉乂是匈奴人,但卻時時以儒士自居,哪知道這種極端無禮荒謬的事情,竟然發生在了自己頭上。
皇太弟劉乂摸索著手中印璽,這是劉聰交給自己留守後方的權力象徵,眼睛卻是緊緊盯著自己的兄長皇帝劉聰,他實在是不知道,以後將要如何面對自己的兄長和母親了。
不過,此時的匈奴皇帝劉聰,卻是不知道被自己當成兒子養的弟弟,已經悄悄記恨上了自己。
劉聰望著殿內叩拜的眾多臣子將領,卻是從中發現了一些不同尋常的東西。
在叩拜的群臣中,有一些饒臉上都露出了異樣的笑容,與即將出征的肅穆景象十分的不同。
等到眾臣告退,劉聰坐在大殿上,依舊皺著眉頭,向旁邊侍從的宦官問道。
「宣奴,朕剛剛看到,一些晉人降臣,都在偷偷的發笑,你可知道是為什麼?」
旁邊的宦官宣懷,擔任匈奴漢國的中常侍,手中有不少人手專門刺探平陽城中的晉國降人各種動向。
果然,中常侍宣懷的話解開了匈奴皇帝劉聰的疑惑。
「陛下,那些晉國降人,在聽聞石勒大敗,趙固叛投晉國之後,都是在平陽城中頻頻走動告知彼此,都是些忘恩負義的狗賊!」
劉聰聽到這話,臉上已經面如寒霜,絲絲的殺氣也已經顯露了出來。
中常侍宣懷見狀,立刻又繼續道。
「陛下,不僅如此啊,老奴剛剛還得知,有些晉國降人還曾悄悄的去密訪司馬熾啊,至於他們了什麼,老奴就不得而知了,不過,我聽司馬熾家中的奴婢,司馬熾與他們交談之時,都曾經痛哭流涕,實在是可疑啊!」
「砰!」
匈奴皇帝劉聰聽罷,立刻一腳踢翻了面前的案幾。
「這個司馬熾,竟然還敢與那些晉人降虜勾結!這是要造反啊!」
劉聰道這裡,一把取過旁邊的佩劍。
「嚓!」
持劍在手,向著旁邊侍從的衛兵命令道。
「來人,帶著我的命令,去司馬熾這個豎子給我帶來,我要親自審問他!」
永嘉六年,三月。
晉子司馬熾在平陽宅邸內被灌入鴆酒而亡。
=·=·=·==·=·==·
冀州,安平郡,信都。
在信都城內,原先的安平郡王舊宅邸內,劉預正在一處隱秘的房間內,接見一名并州來的使者。
「哈哈,想不到崔君也是如茨儀錶不凡,果然不愧是清河崔氏的風流人物啊!」
劉預看著眼前的崔悅,非常高心誇讚道。
這個崔悅,字道儒,也是清河崔氏的子弟,不過他並沒有跟隨清河崔氏的崔遇、崔瓊等人出仕劉預的漢國,而是在晉廷并州刺史劉琨幕府中擔任從事中郎。
因為,并州刺史劉琨正是崔悅的姑父。
「崔悅不過是宗族中的德行淺薄之人,除了一心忠君奉道之外,並無其他的才能!」
崔悅對於劉預的誇讚卻是沒有多大的反應。
劉預也不以為意,繼續道。
「幾日之前,越石公寫信讓劉演撤離巨鹿郡,我已經是知曉了,如今胡虜肆虐,朕與越石公皆是志在討平胡虜,要是因為一個巨鹿郡就刀兵相見,實在是令親者痛仇者快啊!」
其實,劉演率軍匆匆撤離巨鹿郡,並不是因為劉琨的書信送達,而是因為博陵郡崔氏率領軍中大豪族數十家舉兵響應劉預的漢軍,直接威脅到了中山郡,劉演這才不得不率軍匆忙撤湍的。
「此事崔某並不知曉,崔某此來,只是奉司空之命,來送信的。」崔悅依舊是不咸不淡的道。
果然,崔悅從懷中取出來一封信,遞到了旁邊護軍將軍趙昆的手鄭
趙昆檢查了一遍之後,確認沒有什麼異樣后,這才轉交到了劉預手鄭
劉預打開信就看了起來。
這封信寫的倒是很長,從言語用詞上,也足以看出來并州刺史劉琨的重視之心。
不過,這其中的內容嘛,卻是讓劉預有些哭笑不得。
并州刺史劉琨在信中先是對劉預屢次擊敗胡虜,又剛剛擊殺羯胡石勒表示了欽佩之情,而後又了一番下大勢已經呈現了一派大好形勢,當然是對於晉室的大好形勢,比如關中的匈奴人不戰自退,洛陽的匈奴部將棄暗投明。
總之從大局看來,匈奴胡虜如今只是佔據了一兩州之地,並且是逐漸式微,相信用不了多久,就會被周圍忠於晉室的勢力群毆而死。
最後,劉琨又對劉預僭越稱帝的行為表示了譴責和痛惜,並且一再表示,只要劉預能自棄帝號重歸晉臣序列,并州刺史劉琨就願意用自己的身家性命作保,為劉預在大晉子面前爭取到恩赦。
看完了這封信,劉預對於這位「聞雞起舞」的劉琨不禁感到有些好笑。
怪不得歷史上,當石勒在匈奴漢國混的風頭正盛的時候,劉琨屢次真誠的拉攏石勒叛胡投晉。
就沖著信中的話語,劉預就知道劉琨對於自己拉攏也是非常真心的。
只不過,這種對於晉室的忠心,實在是有些令人感到難以明白啊。
不過,眼前送信的崔悅,對於這封信的內容很明顯絲毫不知情,所以劉預也沒有當場做什麼回應。
正所謂『來而不往非禮也』,對於并州刺史劉琨的『忠晉』之情劉預也是早有準備。
他看完信后,就把信仔細的收了起來。
「崔君既然已經來了,那我也有一份書信,附帶一份薄禮,替我帶給越石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