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初雪歡瑤

第12章 初雪歡瑤

盛年不重來,一日難再晨。及時宜自勉,歲月不待人。

——陶淵明

我的腦袋昏昏沉沉,眼前出現一座似曾相識的懸崖,同時重疊著幾個模糊的黑色人影。

突然只感覺被人用力一推,身體失去平衡,超出自然的極速開始下墜。耳邊是呼嘯的勁風,我的呼吸變得困難,本能地開口呼救卻一個音節也發不出。

畫面再次轉換,是一個荒無人煙的場景。空中灑落著細雨,又是一群黑色的人影,排列的十分整齊。

跪在地上的人在獻花,站立著的人暗自抽泣。我努力想看得清楚一點,眼睛卻酸楚到不受控制。

忽然之間,黑色的人影全部不見。視線驟然拉近,一座墓碑上貼著一張兩寸黑白相片,唇紅齒白的男生笑得陽光璀璨。我莫名覺得怪異,再往下看,上面還刻著幾個鍍金大字。

我下意識想看個仔細,突然感到脖子一陣入骨的冰涼,瞬間直達全身上下的血液。

就在咫尺之間,一雙靈巧生動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的左右打量著。

「媽呀!」

路延立即清醒過來,一聲大叫。詐屍一樣地直挺挺地坐了起來,心臟怦怦直跳,額頭和後背的冷汗還未退散。

「挺厲害的嘛!我都這麼冰你了,才醒過來!」韶齡少女戴著白色的狐耳帽,穿著漸變的綠色冬襖棉裙。已經凍得通紅的小手裡,捧著一個快融化的雪球。

「每天早上一睜開眼睛看見的就是你,你一個黃花大姑娘,怎麼有偷窺別人睡覺的毛病?!」路延像撥浪鼓似的,晃了晃一片空白的腦袋。強裝鎮定地看著面前不滿及笄的小姑娘,苦笑又無奈。

「我蒲鳴歡跟土地老爺發誓,除了路延你,我就沒看過其他人睡覺!」蒲鳴歡一手指著地面,表情委屈又嚴肅地盯著路延。一動也不動,那模樣像是在說:看我多正兒八經地在給你解釋!

「誰給你的勇氣?敢連名帶姓的叫我了!豬頭豬腦的,人家發誓對天你拜地,怪不得你不長個兒!」

玩笑話過後,路延從枕下摸出一個白凈的小瓷瓶。倒出幾粒透明狀的小藥丸在掌心,直接送入口中。很快。藥效便逐漸起了作用,路延這才慢慢地平復下來。

房內的火爐燃燒的灼熱,整個屋子的溫度只升不降。細緻風雅的博古架上,擱置著許多草木醫書。不偏不倚的角落處端放著一把黑刀,刀鞘做工精良,刀刃的銳利和鋒芒被暗藏起來。

蒲鳴歡自知理虧,靜靜站在一旁。眼看著路延服過葯,臉色恢復如初,音腔里壓抑不住的興奮:「今日下了年後的第一場大雪!路延哥哥,咱們一起出去打雪仗吧,就像以前那樣!」

「外面下雪了啊?」路延從半丈高的木架上,取下厚實保暖的冬衣。因為距離火爐比較近,直接穿在身上也不會有冰涼打顫的感覺。

「嗯!你看!」

蒲鳴歡只輕輕用力,便把緊閉的房門推了開。頓時之間,冰冷的寒氣爭先恐後地襲入熱氣騰騰的屋中。

路延還沒欣賞到壯觀的雪景,率先打了一個冷顫:「哦喲!嘶…我衣服還沒穿好嘞!」

蒲鳴歡見狀,手腳有些慌亂。潛意識下,反過身張開雙臂只擋住了半個房門,背對著路延催著:「你趕緊穿,我給你擋著!」

冬衣比其他季節的款式要複雜繁瑣的多,好在路延已經輕熟門路,很快便穿戴的整齊凈潔。洗漱完畢,戴上禦寒的冬帽。再將不怎麼凌亂的床鋪整理好,這才慢悠悠地走到房門口。

一手扒開擋在門口的蒲鳴歡,路延站穩腳跟,伸了一個懶腰。

急性子的蒲鳴歡拽起路延的衣袖,飛奔向屋外的漫漫雪地。

僅僅一夜,空中飄飄洒洒,一片片純凈銀白的雪花幾乎籠罩了整片大地。天和地之間的界限變得朦朧,漸漸地,驟雪初霽。鋪滿橢圓形的彩色卵石小道上,部分霜雪已經融化,留下了兩道大小不一的印跡。

這座府邸的主位在倚雲端中的最北面,坐落置最繁榮的兩條街道中心,共有兩處大門。一處面朝繁盛街市的是『神農醫館』藥鋪,為正。另一處高掛『蒲府』牌匾,為後。正對著層巒聳翠的群山,形勢壯嶺,四季常青,各有其名。

只有其中的一座山最為巍峨高聳,如鶴立雞群,顯得尤其突出。相傳有人無意曾看到過奇觀異象,因緣而現,從而使得倚雲端聞名一時。

院落里佇立著一棵梧桐樹,樹枝上掛滿了茫茫的白雪。苗種是幾年前栽植的,已經逐漸高大挺拔。

樹下有一個羸(léi)弱忙碌的人影跪坐在雪地上,雙手堆雪不停地拍打著。一層一層積聚起來,很快形成了一個似小人一般的身子。

「路延哥哥…你讓我滾的雪球做好了!」另一側的蒲鳴歡抱著一個圓不圓方不方的雪球,激動地向路延小跑過去。

「這麼快!我看看啊…厲害!」路延驚訝地張大嘴巴,一把抱過蒲鳴歡放在地上的雪球。雖然不怎麼美觀,但馬馬虎虎可以湊合著用。

蒲鳴歡被誇獎的有些暈頭轉向,開心極了。也蹲下來,只待在一邊,看著路延專心致志地忙活。

「好了,大功告成!」

不久后,幾顆黑乎乎的棗核眼睛和嘴巴,一根細長的胡蘿蔔鼻子,半尺多高的小雪人便做好。

路延搓了搓冷僵的雙手,手掌緩緩變得溫熱。打量了四周,找來兩根長短合適的樹枝插在雪人的兩側。

「路延哥哥,它長的好像一個人。」蒲鳴歡皺著臉問。

「所以才叫做雪人嘛!」路延笑著為她解答后,又道:「總感覺少了點什麼…」

蒲鳴歡不經意掃了一眼雪人光禿禿的頭頂,靈光一現。將自己的帽子摘下,放在了小雪人的頭上。

「看!」

路延盯著戴上狐耳帽的小雪人片刻,忍不住笑出聲:「這不就是你嗎?連個兒都一樣!原來我這麼有先見之明!」說完,將自己帽子扯下,給蒲鳴歡戴在頭上。

「不…不許再笑了!等我長大了。」蒲鳴歡有些不好意思地說著,手下迅速團了一個雪球朝路延的腦袋上砸去。

路延一個沒留神,頭上猛的挨了一下子。不敢再繼續逗她,連忙站起來,撒開腿就跑。

「哈哈哈哈…」

路延穿過中央的院落,微微側身,身後不遠處的蒲鳴歡舉著幾個大雪球緊追不捨。

他提快速度跑向大廳,在臨近轉角處,一路靈活地連續躲閃了一群正在打掃清潔的僕人。

與此同時,有幾名綺年玉貌的女子說說笑笑。無遐心留意別處,便轉彎朝庭院走去。

幸好路延稍稍減緩了腳步,這才沒有和最前面的兩名女子撞到一起。

「天哪!嚇死我了!」

一名身穿深粉色襖裙的圓臉女子,原本在和身旁的婢女交談方才經過的景色。

卻不曾料想,面前會突然出現一位男子。女子的臉色發白,連拍著胸脯,受到了不小的驚嚇。

「你是什麼人!為什麼在府內如此慌亂地飛奔?」粉衣女子身後個子稍矮些的婢女,發問道。

「在下路延,是神農醫館館主的徒弟!不小心驚擾了幾位姑娘,實在是對不住!」路延穩下慌亂的心緒,沉著應對。

幾名年幼的女子面面相看,露出幾分驚訝,互相悄悄低語。

蒲鳴歡穿過有些擁擠的走廊,一轉彎便看到背對著自己的路延。不等片刻,對準他的後腦勺,高高舉起手中的雪球,正要發力猛投一個。

就在同時,從別處傳來一沉厚聲的厲喝:「幹什麼呢!」

蒲鳴歡的視線剎時被轉移過去,看清來人是誰后,如同驚弓之鳥,身體比大腦快一步作出了反應。

從空中劃過一道美麗的拋物線…

於是乎,一個圓不圓方不方的雪球,被蒲信的老臉結結實實給接了個正著。

眾人不禁捂口大驚!

「完蛋了完蛋了…」蒲鳴歡被定住了一般,獃獃站在原地不動。

「快點跑啊!」與蒲信一同前來的女子,容貌出眾,最先反應過來,連忙出聲提醒道。

趁蒲信還沒回過神,蒲鳴歡轉身撒腿就跑。

另一邊的蒲信晃了晃腦袋,將身上的殘雪盡數抖落。袖子捋起,從僕人手中奪一把掃帚,掂量了一下:「挺結實的啊,給老夫借用一下!」

正預備小跑起來,忽地被人拉住了手臂。

「等一下!您先別著急…再讓她跑一會兒!」高葵目測著蒲鳴歡肯定還沒跑遠,只能樂呵呵地為她拖延時間。

「葵兒你放心!叔父只是輕輕地教育一下她,快代叔父去招待一下戴宅的幾位小姐啊!」蒲信笑嘻嘻地掙開高葵的束縛,氣勢洶洶地朝蒲鳴歡跑去方向追去。

「蒲鳴歡!今天不把你的屁股打成八掰,我跟你娘的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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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鄉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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