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暗牢
師兄走前給我眨巴了兩下眼睛,沈澤軒視線在漣漪身上停留了一會。
我想著可卿這些年不在京城,皇后給的畫冊雖精簡,但不如親身接觸來的具體,故對杜淑慎道:「你平日若是無事,就來長樂宮陪陪本公主。正好可卿這些日子也在長樂宮住。」
紫荊順手遞過去一塊進宮令牌,杜淑慎接過道:「日後淑慎少不了來叨擾公主,公主不嫌棄淑慎就好。」
他們走後,漣漪跟著我到明月閣,從懷裡掏出一張信紙遞給我,說道:「這是墨辰逸給你收集的關於琉璃國上一輩恩怨的信息,他說若是你需要兵力就給我說一聲。」
我並沒有打開信紙,而是對漣漪道:「無憂謝過墨太子,不過琉璃國的這趟渾水你們還是坐岸觀火為好。」
漣漪略帶譏諷道:「我們已經牽扯進去,無憂現在說這話就有些虛偽了。」
我無視她譏諷的神色,重來一回我依舊會這樣做,小打小鬧只會濕了裙邊,真淌進去了,可能會被淹死。
「在長樂宮的漣漪是江湖龍莊主的左膀右臂,數次相幫無憂看的是母后的面子,漣漪入琉璃京城為的是蘭塞閣之事。
與無憂有牽扯的是武林盟主,非南毅太子,瞧著的也是往日藍歆的情分,而不是為了琉璃公主。你們是從私人立場出發,而非國與國。我如此說,漣漪可明白?」
漣漪略帶羞愧的瞥了我一眼,側身對我說道;「國與國從上一輩開始就沒那麼清楚的界限了。」
「所以更應謹慎行事,祖父曾教導無憂,行為處事當以百姓為先。」若是他們牽扯進來,先不說最後結果如何,兩方朝堂的討伐聲就是一片。起了兵力,受苦的終將是百姓。
漣漪正面對我,第一次心甘情願規規矩矩向我行禮,她道:「沐相受百姓愛戴,理所應當。漣漪慚愧。」
她走的時候並沒有帶走那張信紙,背對我道:「你的話我會原封不動傳給他,這紙你就收下吧。他想娶你,是真心的。」
說完她沒有片刻停留就離開了明月閣。真心嗎?身在這個位置上的人或許有真心,與天下至尊之位相比輕如鴻毛。
我看著桌上的這張紙,暫時沒有打開它,將其放在了暗盒裡。
之後紫荊將這兩日的消息搬進來,問道:「公主,吳妃那我們現在怎麼辦?」
「我們安插在宮門口的暗線可傳回什麼消息了?」比起祺旻殿有暗道這個可能,我更傾向於吳妃通過正門入的宮。
紫荊回道:「宮門口的那人傳回消息說今日在余大夫進祺旻殿前後一個時辰入宮的只有御膳房購買食材和負責處理泔水馬廄雜物的。
御膳房那邊奴婢問過了,今日負責購買食材的都是皇后和咱們的人。看著祺旻殿那邊的人說余大夫到后,好些宮女擠進殿內看熱鬧。他們注意力放在了兩方爭執中,未嚴加看管那些宮女。」
眼皮子底下竟被人溜了進去。我冷笑一聲道:「去查這些宮女都是誰的人。」
「公主的意思是…」
我說道:「瑟裳給吳妃報了信,吳妃宮內宮外做了安排,祺旻殿的熏香是為掩飾泔水雜物的異味,那些宮女是為了掩飾吳妃。」
「奴婢這就去查。」紫荊說著就要退下。
「等等」,我叫住紫荊,吩咐道:「這件事情讓皇後去做。」
我倒要看看吳妃在宮中的根基深到了什麼地步。
「父皇那邊是什麼反應?」我問道。
紫荊答道:「皇上說讓吳妃按余大夫的方子好好養著,壽宴時要見到生龍活虎的人。」
「嗯」我應道,「一會兒你去趟養心殿,問問父皇,那個人查清沒,查清了就送到長樂宮來。」
紫荊道:「奴婢這就去辦。」
她去做事後,我將今日的信息看了看,喚來紫無道:「跟本公主一塊去看看關押起來的那些人。叫上可卿。」
長樂宮的暗牢並不是我派人建造的,而是當初建造這所宮殿時母后吩咐人建造的。具體的位置除了母后和父皇應該也沒人知道。
入口不在書房,也不在明月閣,而在九華殿的暗處,順著台階下去,一股潮濕的氣息鋪面而來。我對身旁的可卿道:「若是怕,就拉著我。」
可卿拉住我的胳膊道:「這些場景我見過,但每次再進來還是忍不住心裡發毛。」
可卿啊,終究還是個善良的小女孩。我安撫道:「若是習以為常了,你都能頂替舅舅的位置上戰場了。」
「無憂姐姐就不怕。」可卿回道。
「必須要面對的事情再抵觸也要安撫好自己。見的多了,習以為常了,心裡再抵觸,也就這回事了。」
她自幼所受的教導與我不一樣,白將軍一家將可卿培養的善良、光明磊落,但若跟在我身旁,這些事情都不可避免,此次也是給她自己一個選擇的機會。
白府的女兒如此,我很好奇白佑卿是個什麼樣的人。
這間暗牢不亞於琉璃國天牢,逼供手段更盛一籌。
我問紫無「冒充水嬤嬤的那個人關在了哪裡?」
「前面第三件牢房。」紫無回道。
我帶著可卿向前走,入眼的牢房裡,一個骯髒不堪的婦人縮在角落裡,腳下有幾隻老鼠亂竄。
未多加停留,我又問紫無:「本公主去祺旻殿那日逮到的人關在哪?」
「第三道第二間。」
我轉身的時候,可卿問我:「無憂姐姐怎麼沒有審問那個婦人。」
我沒有給她解答,而是吩咐紫無將這婦人和那日捕到的人都帶到刑房。
坐在刑房的椅子上,身側就是燒的很旺盛的炭火,潮濕的空氣中又添了燥熱,牆上掛著各種皮鞭鉤子等行刑的工具,有的上面還掛著肉,更不論工具上乾涸的血液。
可卿的身軀有些顫抖。
紫無領著暗牢里的人將那二人帶進來,我指了指旁邊的籠子,說道:「將這婦人放進去。」又指了前面的刑架,道:「將這公公綁上。」
他們將這些弄好后,我冷血說道:「從一層到十八層,一層一層來,好生招待著這位公公。」
「是」守在暗牢里的行刑官得到命令迅速動手。鞭笞,烙鐵,這公公的嘴很硬,生生忍過了三層。
我揮手示停,行刑官退下,那公公虛弱道:「就這點手段?那你別妄想從我口中得到半絲信息。有本事殺了我啊。」
「殺了你,太過便宜你。」紫無回道。
「將他的衣裳扒下來。」
可卿有些反應不過來,拉了拉我的衣袖,我道:「若是看不過去就先出去。」
她動了下腳又收了回來,更加沉默的在我身後站著。
行刑官將那公公的衣裳扒下,牽扯到皮肉,他悶哼了一聲。
看到某處的標識,我瞭然的裂開嘴角,說道:「淼族的存活者還真是多啊。」
他眼中有瞬間的慌亂,忙道:「你胡說什麼?什麼淼族?我不知道。有本事你就給老子一個痛快。」
紫無拿起鞭子抽了他兩下子,我說道:「難道沒有人告訴你本公主知道些淼族的密辛?哦,也對,知道的那人已經死了,哪來的人給你傳遞消息。」
我站起身拿了塊烙鐵走到他,輕輕放在他肚子上的標識上,輕聲道:「你說好好的江湖生活你不過,進宮做什麼太監。嫌日子太逍遙了還是嫌命太長了。」
他痛苦的叫出聲,籠子里的那個嬤嬤用手捂著嘴,不敢尖叫。
我拿下烙鐵道:「金木水火土,鑫森淼焱垚,江湖人盡皆知的拜把子兄弟,不知道有幾個是淼族人?」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這個時候他依舊不承認呢,臨死的鴨子嘴夠硬。
「哦,不知道嗎?那本公主就大發慈悲再給你講明白些。」我將烙鐵按在了同一位置加大力氣,他叫了出來。
「這個標記不用本公主告訴你是什麼了吧。金木水火土是你們各自功法的系別,也是行走江湖的姓。
武林大會上形影不離的五兄弟只去了三人,木森和水淼在半年前突然消失了,沒有人知道這二人去了哪裡。
但半年前琉璃國與南毅國交界處有一村莊被毀,男女老少無一人生還。水淼,那些人為何而死,還用本公主告訴你嗎?
武林盟主暗中巡查真相,全江湖搜索水淼去處,都無功而返,不想竟躲在了我琉璃國的皇宮,還能在本公主的長樂宮潛伏這麼久。
舍了命根子保下命,這筆買賣不虧。可惜某人啊,不惜命。」
「你怎麼會知道江湖的事?你是誰?」他慌忙問道。
「我是誰?」我看向他道:「你這問題問的可真是愚蠢。本公主是琉璃國長公主,沐皇后的親生女兒,沐丞相的外孫女。你說本公主是誰?」
「不,你不是,無憂公主不會知道江湖之事,也不該知道淼族之事。」他反駁道,卻間接承認了自己的身份。
「母后中過你們淼族的毒,知道些淼族的事有什麼稀奇。哦,瞧我這記性,也忘了告訴你江湖漣漪姑娘可是在長樂宮住著呢。下次帶他來見見你。」
說完這些,我對暗牢的人吩咐道:「將人帶回去,看著些,別死了,還有檢查暗牢,嚴防死守,別讓任何蛇類進來。」
之後我走到那婦人面前,問道:「現在,你是說還是不說呢?」
「說,我什麼都說」那婦人抓著欄杆,滿目驚恐道。
我起身將烙鐵放回去,對紫無道:「你留在這將她的話記錄下來。」
可卿有些發抖跟著我走出去,回去時她未抓住我的袖子。
到了九華殿,我看著她蒼白的臉色,問了句:「嚇著了?」
她微點了下頭,對我有些恐懼。
「若你日後跟在我身旁,這些都不可避免。」我沒有勸慰她,而是直接道:「你正直、有武將世家的忠心鐵骨,明事理,卻缺乏歷練。你善良,但這份善良沒有鋒芒,會被人利用。你膽大,敢於直面沙場上戰死的將士,卻無法忍受暗處挑戰人性的手段。
但是可卿,若你選擇只做白將軍府的千金大小姐,待舅母再教你些後院之事,嫁個郎君,安穩過一生不是問題。
若你選擇了陪我走上這條路,則要有歷練,要給善良安上刺,不僅能接受還要會用這些手段。帝王之路向來是走在白骨之上。
我給你一個晚上的時間考慮,明日給本公主答案吧。」
我召來青音道:「帶可卿小姐回去休息。」
我即將踏出九華殿時,可卿喚住我問道:「公主剛才說的邊界村莊的事...」
「一個山莊的男女老少皆因他而亡,那些人不得安生的活著,死了也只能入第五層黑身地獄,待滿十年才可過奈何橋。」
身後沒了聲音,我跟辦完事在門口等著的紫荊回了明月閣。路上紫荊問我:「公主,是不是有些快。」
我回道:「沒有多少時間留給她成長。」
今日我雖沒看墨辰逸的那封信,但從他能輕易借兵一事,我突然覺得或許五國為了此番大戰,都已籌謀很久。
兵力我有,卻缺少一個成熟的武將。
我問紫荊:「父皇和皇后那邊如何說?」
「皇後娘娘說她知道了,明日一早后妃請安時就說此事,皇上說讓公主親自找他要人。」
「可查出那些宮婢都是誰的人了?」我又問道。
「有黎嬪的人,也有藍妃的,雲妃的也在列,其他的還在查。」
藍妃和黎嬪二人牽扯其中不出所料,就是不知道是知情者還是被人坑進去的。但不問世事的雲妃也摻和進來,就令人詫異了。
進了明月閣,我對紫荊附耳道:「派人去趟鳳林調上一輩的卷宗,快馬加鞭送過來。」
「公主不是說...密局不行嗎?」紫荊問道。
我搖頭道:「不行,密局根基太淺,上一輩里也是人才輩出,要是那些人聯起手來想瞞住什麼事情,不是密局能找到蛛絲馬跡的。只希望那裡記錄的有些。」
紫荊點頭道:「奴婢這就與她寫信。」
「明日出宮時送出去,走最不易察覺的路子。去休息吧,明日用過早膳我們就出宮。」
紫荊應道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