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8章 要求
蕭易安微微的笑了一笑,依照現在的情況來講,慕容旻和賢妃是兩個最重要的人質,一個是她的哥哥,一個是她的母親,怎麼能都送出去呢。
「所以,由恩澤侯先行前去勸說令妹,平息干戈,至於太妃可以暫緩啟程。現在冬日寒風凜冽,或許等到來年春天邊疆平靜之時,太妃便可以去看望女兒了。」
看起來慕容旻沉重的神色輕鬆了一些,剛才緊緊握著輪椅的雙手漸漸鬆開。
蕭易安不動聲色地說:「只是太妃如今雙目已盲,即便是身旁有人照顧,仍舊還是自己的親生兒女能夠留在身邊。希望恩澤侯這次能夠平安歸來,如以前一樣在太妃膝下盡孝。」
慕容旻聽懂了話中的含義,若有所思的說:「臣一定會回來的,只是這一去山高路遠,母親的身體不好,還希望皇後娘娘能多加派人照拂。」
「那是自然,恩澤侯這次是為了天下的黎明百姓而去,是為了邊疆的穩定而去,是國之功臣,無論勸說成功與否,都是大功一件,本宮就先在這裡多謝了。」
慕容旻苦笑說:「臣本就是一介罪人,哪裡還祈求有什麼功勞,但求能稍微減輕些以前的罪孽,略微讓自己心安一些罷了。」
談論起舊事,就算是不提他當初默認把自己的親妹妹送去和親這件私事。
當初西秦與燕朝雙方對峙之時,他居然去請突厥的人馬來做援軍,親自把一群狼從後門引進家裡來,無疑是錯之又錯的一個決定。
如果不是西秦用火炮一舉擊潰突厥,徹底將這一群吃人不吐骨頭的狼斬殺,恐怕現在的金陵城已經不知道變成什麼樣子了。
雖然去突厥請援兵這件事最終是慕容烈所決定的,但是真的追究起來,慕容旻這個出主意的人絕對難逃其罪。
只是他現在雙腿已廢,如果再嚴加相逼問責,恐怕別人會說大周的君王對待前朝不仁慈,要斬草除根。
反之如果留著他倒是還能成為一個新帝仁慈的榜樣,所以就作罷了。
關於這些慕容旻心裡是清楚的,他很明白自己存在的作用,也很清楚一個人如果沒有存在的價值,會發生些什麼。
這是短短的幾句話之間,兩人就互相達成了一種默契,之後慕容旻將蕭易安從屋內送出去。
冬日裡的陽光正好,暖暖的日方撒下來,讓人的身上如同帶了一層金色,有幾隻貓就懶懶的在屋檐上趴著,時不時地「喵」叫一聲。
「這些貓兒這麼可愛,本宮也會派人好好照料的。戰況緊急,還請恩澤侯儘快啟程,不要耽擱時間,沿途會有守衛護送,不用擔心安全的問題。」
慕容旻定定的看了看那些貓,明明是凝重的目光,到最後卻又帶著幾分溫柔,彷彿這就是最後一次看到它們。
「是,微臣收拾一下行囊,與母親告別之後,便立即出發。」
蕭易安與清漪兩人離開恩澤侯的府邸,坐上了回宮的馬車。
一上車,清漪就帶著笑說:「既然他答應去了,應該能攔得住突厥的進攻吧,這突厥太后總得給自己的哥哥幾分面子。」
突厥的近十萬鐵騎來勢洶洶,只憑慕容旻一人能夠勸說動他的妹妹退兵嗎?
蕭易安覺得,應該是不可能的。
她揉了揉眉心,「因為是在草原上以游牧為生,突厥人每年的寒冬都很難捱,所以他們要去搶奪別人的食物,來維持自己的溫飽。這種事不是一個人說了算的,哪怕她是突厥太后也不能違背眾人的意願。當然,她打著復仇的幌子的確順理成章。」
人只要坐上高位,那麼在很多時候都由不得自己了。
決定要出兵攻打城池,越過邊境,復仇和搶掠這兩種原因究竟哪個佔得更多一點,就只有突厥太后她自己才知道了。
上次突厥的十萬人馬全軍覆滅,再加上後來各部落之間的爭奪汗位,已經元氣大傷。
這次雖然是號稱十萬鐵騎,實際上不過只有七八萬而已,比之前的實力要弱一些。
但是對方雖然有弱點,眼下己方也有最致命的兩點短處。
首先關外苦寒,風霜如刀,周朝的士兵大多數從灃京調派,但是灃京那裡一年四季的氣候溫暖如春,他們還不能適應這關外的苦寒天氣,不利於作戰;
其次,現在是寒冬臘月,關外的天氣極為不好,最近時而大雪紛飛,時而陰雨連綿,火炮受潮后不能使用,在這種情況下,無疑會大大地減弱其威力。
如果突厥在這個時候全力攻城,沒有火炮的震懾,勝負難料。
一旦他們攻破邊防,就可以長驅直入的深入腹地,所以在昨日檀逸之已經緊急加派了幾萬士兵,命令楊碩為帥,出兵守住雁門關這一道防線。
大周的兵力並非不足,只是現在天時地利都不佔優勢,處於不利地位,所以朝堂上下的官員都在懸心。
連檀逸之在上朝的時候,都會一直保持著陰沉,可想而知,將來的戰況應該不會輕鬆。
所以明明已經將近月末,新的一年快到了,卻人人帶著愁容。百姓間應該是聽到了一些風聲,民間迎接新年的喜悅氣氛較往常淡了許多,現在整個金陵如同愁霧籠罩一般。
讓慕容旻去勸說,並不是全無用處。
一是提醒那位突厥太后,她的哥哥和母親還在大周的手裡,如果她再進興兵進犯,那麼這兩個人質的下場可不會好過。
二是試探她現在究竟狠辣到一種什麼樣的地步,是不是會置自己的親人於不顧。
如果突厥能夠退兵當然是好,如果不能退兵,慕容旻去勸說應該也能夠拖延一段時間。
現在突厥是長途奔襲,如果攻不破邊防,後續糧草補給不濟,自己就會撤退了。
其實讓慕容旻的母親去效果應該更好,只是事態緊急,容不得在路上停停走走,必須快馬加鞭的趕到雁門關,她恐怕受不得這樣長途跋涉的奔波。
如果她的身體再鬧出個什麼傷痛來,只會再次加深突厥與大周的仇恨。
所以就決定了讓慕容旻前往關外,去勸說平息干戈。反正走了一個人質,還扣著一個,大周不會吃虧。
一天天冷起來,不久後下了今年的第一場雪,潔白的風雪卻帶著冷風的呼嘯,銀裝素裹,讓屋檐落上了一層厚厚的積雪。
隨著大雪而來的,還有一封戰報,幸好這雁門關還是守住了。
在交戰的過程中,突厥人作戰勇猛,我方因士兵不耐苦寒天氣,死傷過半。
慕容旻的勸說在意料之內的失敗了,但是之後突厥太后居然意外的沒有繼續進兵,大概是還是顧慮到自己哥哥的安全。
畢竟在雙方的混戰之中,無足輕重的人只是一隻螻蟻,生死難料,或許連死了都沒人知道。
沒過兩日,突厥太后命人轉變了行軍方向,不再正面攻擊雁門關,急速進軍轉而向灃京而去,走東南方向的守衛薄弱地帶。
灃京可是住著大周的太上皇等人吶,雖然路程很遠,比原來預定中的要繞一個大圈子,不過比在關外守著繼續強攻雁門關可要明智多了。
而要打灃京,勢必要先打下一個邊境的小城為突破點,進入內城。
邊境的百姓一聽到突厥人來,頓時聞風而逃,不僅是人跑了,還帶著自己家養的雞鴨鵝狗一起跑,就連一根毛都不給他們剩下。
突厥人什麼都沒找到,惱羞成怒,於是將那個邊境的小城燒成了灰燼,繼續向前行進。
檀逸之已經抽調了五萬人馬,命董成大為將,星夜馳往救援,同時守衛雁門關的將領楊碩,留下一部分人後,也正在率領人趕過來,阻止突厥的繼續前行。
但是兩人都擔心突厥騎兵的確厲害,如果正面迎擊恐怕不佔優勢。所以各寫了一封奏報,派人連夜送往金陵,闡述自己的建議。
與此同時,突厥也派了一位使者,來到金陵商議「和談」事項。
表面上是說「和談」,實際上是獅子大開口,一下子就要一百萬兩的黃金,三百萬兩的白銀。
若要想要突厥止息干戈,俯首稱臣,以後每年還要封賞給他們各一百萬兩的黃金白銀,其中還不包括綾羅綢緞、珍寶玉器、香料糧食等物。
除此之外,還有一件格外過分的事。
那就是突厥太后指明要讓大周的公主和親,要皇后將來所生下的女兒嫁往突厥,許配給自己的兒子做大妃,現在就定下這一樁親事。
檀逸之看完之後,直接將奏摺摔倒了地上,然後將突厥所派來的使者趕出了金殿。
那麼多過分的要求,任何一條他都不可能答應的,這種根本就沒有誠意的「和談」,擺明了就是故意在羞辱大周,羞辱皇室。
如果真的答應了,他這個皇帝根本就不用當了,都能被百姓一人一口吐沫星子給笑死。
回到後宮之中,檀逸之的怒氣還是未曾消散。
自從登基之後,他還是第一次這樣生氣,如火的怒氣在心裡不住地翻騰,將所有的宮人趕出去之後,自己直接將案桌上擺著所有的東西都摔了下去。
雙眸中閃爍著怒意,毫不懷疑,現在的他幾乎能把任何一個人撕咬開吞噬掉。
此時任何一個人出現在他的面前,不管是誰,恐怕都難免會承受怒火的牽連。
不過凡事都有例外,殿外突然響起了宮人們的聲音。
「拜見皇後娘娘!」「參見皇後娘娘!」
大概是被陛下的怒火嚇到了,此時的宮人有些沒來得及行禮,聲音聽上去並不怎麼整齊,不過來人並不介意。
一個熟悉的溫柔聲音,「都起來吧,陛下在裡面嗎?」
立刻有人回答說:「回皇後娘娘,陛下剛下朝就待在御書房裡了,一直沒有出來。」
接著聲音低了許多,猶如蚊聲,「不過因為那個突厥的使者,陛下發了好大的脾氣,娘娘您現在進去恐怕會被無辜波及,還是等陛下氣消了再進去吧。」
宮內的人都對這位平素溫柔、平易近人的皇後娘娘很有好感,所以好心提醒她。
檀逸之身具內力,聽力遠超常人,將外面的話聽的一清二楚。
聽到最後一句話后,不滿的眉頭皺得更緊,還真的擔心蕭易安回去了,直接高聲道:「是皇后嗎?不要站在殿外了,快快進來!」
蕭易安對剛才提醒自己宮人的笑了一笑,這才走進殿內。
在屋檐上的積雪正在慢慢融化,水滴順著大圓柱緩緩的滴下來,今年的冬天顯然格外的冷,而且比以往的任何一年都要冷。
蕭易安走進殿內的時候,檀逸之的面色已經稍微放緩了一些,可似乎還是能陰沉的掐出水來。
他獨自生氣了許久,此刻像是突然有了能傾聽自己愁悶的人。
立刻說:「你知道那個突厥的使臣有多囂張嗎,他一開口就要一百萬兩的黃金,三百萬兩的白銀!而且還要一百萬兩的黃金白銀……」
蕭易安在後宮已經聽說了這件事,但知道他心裡不舒服,還是聽他把突厥的要求重複了一遍。
不得不說,突厥提出的這些要求哪裡是過分,簡直是瘋了。
換而言之,除非檀逸之瘋魔了才會答應這場「和談」。若不是因為兩方交戰,不斬來使,恐怕這時候突厥使者的頭顱已經被高高懸起來了。
檀逸之越說越氣,「哼」了一聲,濃濃的怒意像是燃起了火苗。
「突厥竟然敢要求咱們以後的女兒去和親,簡直是在做春秋大夢,放肆,這簡直是在侮辱大周,讓皇家顏面掃地,狼子野心!朕要御駕親征,蕩平了那幫蠻夷之輩!」
蕭易安連忙阻攔說:「萬萬不可這樣!現在才初登帝位,天下的局勢不穩,如果你御駕親征離開了金陵,朝堂那麼還不知道要發生什麼,你現在是一國之君,不能再將自己陷入到危險之中!」
她想了想,慢慢的說:「或許,我可以去試試。」
檀逸之想都不想的拒絕,「不行,你不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