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甘心嗎?
「可是,這樣一來會牽扯您大量的精力,老奴是怕……」
王伯的話並沒有說出來,但是郭釗卻領會了他的意思。貪多嚼不爛,自古以來,無數的心高氣傲之輩折在了這條道上。
郭釗沉默了一會,他知道自己王伯需要考慮一下這樣做的弊端以及糾結於這件事情是否要差人上報家主。就在王伯猶豫不決之間,郭釗卻嘆了口氣道:「您覺得,即使我繼續勤奮習武,真的還有機會嗎?」
郭釗眯了眯眼,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王伯總覺得自家小少爺身上天生帶著一副咄咄逼人的氣勢。
事實上,氣質這東西是相對而言的。任何一個八歲頑童若是表現出成人的心智,估計誰也會覺得這孩子不是池中之物的,郭釗只是八歲的身上裝著年近三十的靈魂而已。
「這……」王伯發現自己居然被小少爺問得啞口無言。
「既然武道已經無法在短時間內超過大多數人,那為什麼不直接修習文道呢?」
「可是咱北州郭府從未出現過什麼像樣的文臣!」王伯終於放棄了自己詆毀主家的擔憂,「咱郭府就沒有這個傳承!」
「以前是沒有,但不代表以後沒有!」郭釗嘴角掛著嘲諷,小臉抬起,遙遙地望著遠方。自己的身後,可是掛著個五千年文明古國的傳承!與這個還處在封建時代的社會不同,自己當初的世界可是被知識推動著跨越式前進的!
看到自家少爺的倔臉,王伯識趣地沒有繼續說下去,反而順著說道:「也罷,反正起碼的讀書識字早晚都是要學的,您就先跟著學著。不過每日的武道功課卻是不能落下,您這個年紀,已經需要開始學會吃苦了!」
「王伯,這個您就放心吧。」汗水打濕的衣襟被風一吹有些發涼,侍女們已經端來了熱水、衣物,準備侍候郭釗更衣。郭釗瑟縮了一下自己的脖子道,「武道,卻也是我身為北州郭氏的立身之本啊……」
郭釗並不是心血來潮,前世經歷過填鴨式教學的他在學習這一方面還真的沒有怕過誰,雖然不是什麼學神學霸,但學生時代成績優異的他自認學習領悟能力並不亞於這個時代的文人,尤其是,那些乳臭未乾的同齡人!
修文習武,儘管雙管齊下可能會牽扯大量的精力,但是仔細想來,一個在於身體,一個關乎精神,事實上並不會有多大的衝突。何況,八歲的孩子武學鍛煉強度也不會十分誇張,自己有充足的時間去完成課業,說起來,還真能做到兩全其美呢。
「對了,王伯,我修文的這件事暫時還是不要告訴家裡為好。無論是對外還是對內,只宣稱是我想讀點書、識點字,以防將來連個兵符都看不懂,豈不貽笑大方了?」
對於郭釗這番想法,王伯也只有苦笑著應了下來。
就像是那說了大話的頑童下意識地給自己找一條後路,在王伯看來,郭釗此番不想讓家人知道的話語,只不過是在為自己將來放棄學文的時候,怕家裡大爺、二爺以及大公子聽到取笑罷了。
郭府在帝都可以算得上比較低調的府衹之一了。儘管北州郭氏如日中天,但是事實上,若是有人狀告郭氏叛亂,即使是皇帝自己也是不會相信的。
北州郭義,可是出了名的愚忠。這不僅僅因為皇帝姜懷於郭義、郭信有幾分同窗之情,更為重要的是,郭信的妻子,便是姜懷的同母妹妹姜穎。當年因為意外,姜穎過世,郭信殘廢,儘管並非郭氏的過錯,但是這件事一直令郭信耿耿於懷。這也造成了包括郭義在內,北州郭氏對於皇室格外忠心的重要原因。
郭府的公子郭釗,自從入京以來幾乎是足不出戶的。不結黨,不抱怨,不頑劣,不好奇,除了入京的前幾天被京城貴胄重視了良久之外,就好像是石沉大海,沒有激起多大的波瀾。
漸漸地,隨著各地入京質子的增多,郭府本來就不甚大的宅子,便顯得更加不起眼了起來。
但是沒有幾個人會小瞧這一方宅院,就如同沒有人會觸怒一同沉睡的猛虎一般。地痞宵小都還記得,在這一家剛剛住進來的頭幾天,幾個不起眼的「瞎子」妄想找麻煩,結果被餵了狗的恐怖事件。即使平民百姓也知道這家看上去不錯的大院裡面住著的孩子是什麼身份,所有人都公認的,這一家子不好惹!
很快開學的日子就來臨了,這段日子,除了每日必不可少的打熬身體項目,其餘的空閑時間大都被郭釗利用了起來,逐漸學習起了這個世界的文化知識。
首先便是最為重要的語言文字,這裡的文字與前世的繁體字幾乎大同小異。對於一個本身就懂得字面意思的人,學習起來便是十分迅速了。這就好比是一個會簡體字的人去學繁體字,想要學會最常用的一些字實際上還是非常快的。國子監的學業對於郭釗而言,這就跟後世的上學沒有什麼兩樣。
京中貴胄頗多,在姜懷的授意之下,京城藉此時機也擴充了國子監。各大諸侯在京的子嗣,都必須進入學堂就學,由姜懷親批的儒師教誨。新建設的學堂就坐落於皇宮的旁邊,一方面方便於遠近不一的各諸侯子嗣就學,另一方面更是在姜懷的主張之下,二品以上大臣的子嗣,包括宮中的龍子龍女,也要集中到學堂上學。
事實上,這不得不說姜懷下了一步好棋。且不說他自己的皇子皇女都就學於學堂之中,有人的地方就有派系,而他自己的皇子在這樣的派系之中得到充分的鍛煉,也不失為一場妙事。
更為重要的是,當各位大臣的子女與這些個諸侯子女混雜在一起的時候,在這些小孩子之間最容易形成一股股小團體,甚至很多能夠在年少的時候建立深厚的友誼。有了羈絆,那麼這些個諸侯子嗣真到了某些事情的臨界點就要好好掂量掂量了。
尤其是皇女、大臣女眷同樣學於其中,長此以往,有諸侯子嗣與大臣家的女兒或者是皇女暗生情愫也不是沒有可能,這樣一來,便更是為中央集權加上了一道更為強有力的保險措施。順水人情,佯作敲打一番便揮手賜婚,既得到了諸侯的人情,又達到了自己的目的。
治國,果真如烹小鮮。
這些孩子從小便在專人的教導之下洗腦忠君愛國的思想,不但加強了未來小諸侯們的忠誠度,更是同時加固了未來朝廷官員的忠誠問題。
夜色已深,皇宮的書房內,丞相高河滿頭大汗地站在書桌前方,低頭恭立,一言不發。書桌后,皇帝姜懷臉色鐵青地看著手上的奏章,一副擇人而噬的模樣。
「這些傢伙打的好算盤!送來的都是什麼?次子?三子?九州十三侯,送來的十三個孩子裡面居然沒有一個是嫡長子!」姜懷重重地將奏摺仍在了地上,「朕登基才多久?三年!三年就令這幫擁兵自重的列侯們忘了是誰給他們的權力!」
高河完全插不上話,眼前這位帝王雄才大略,自登基以來從未有任何人敢駁了他的意思。無論是政治手腕還是帝王心術,都不是一般人能夠猜測的,哪怕是朝堂之上縱橫捭闔多年的高河,也不敢說自己能夠猜透這位帝王心中想的究竟是什麼。
脾氣發泄了良久,姜懷慢慢地冷靜了下來。他看著不遠處戰戰兢兢的丞相,覺得自己剛才的行為似乎是過於失態了。
「高河!」
「臣在!」聽到皇帝呼喚自己的名字,本就緊繃著神經的高河立即應聲道。
「你覺得,朕該如何是好?」姜懷的聲音中不帶感情,一向了解他的高河知道,這是陛下強行壓下了自己的火氣。
「臣……臣不敢妄議。」一邊是手握重兵的九州十三侯,一邊是帝國的掌控者,作為一個丞相,高河是真的哪邊都不敢得罪。
「高河,我一直把你當做心腹。放心,今天這裡沒有別人,暗中保護的護衛也被我遣走了,話,從你口出,入我耳,無論是什麼提議,朕赦你無罪。」
高河抬頭再次看了一眼姜懷,此刻的姜懷已經坐在了椅子上,面無表情,但是案台上的雙手仍舊緊握成拳。他知道,自己能想到的,很有可能這位皇帝陛下已經想到了,他現在需要的,就是有人幫他下定那個決心!
有些話,高河覺得自己該說了。
「臣先謝過陛下。」高河鄭重的抬起了頭,此時此刻,他是這個帝國的丞相,是皇帝最重要的助手。「陛下,帝國人才濟濟,名師無數,教出來的孩子,難道還會比他們在自己封地上教出來的孩子差嗎?」
「你果然也是這麼想的?」姜懷似乎心底的大石終於放下了一般,「要知道,這麼做,亂子只會更大!」
「那也是他們先逼宮的。」高河拱手,彎下腰道:「陛下,既然他們都送來的是次子,那帝國就精心為他們培養次子!十年之後,無論文韜還是武略,絲毫不亞於嫡長子甚至可能猶有過之的這幫次子回到封地……他們,甘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