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節 但數學不會

「蘭恩少爺，起床了！今天是開學的日子！」

屋外明亮的陽光斜斜地照在屋頂上，微風裡炊煙處處，清新的空氣裡帶著一絲涼意。

街上人們開始了一天的喧囂，閣樓上早出正歸的家鴿撲騰著翅膀，發出咕咕的叫聲。

晨曦中，蘭恩輕輕睜開眼角，看了下從窗外照射到對面書櫃的陽光后，在自己的小床上不情願的翻了個身。

然後他重新閉上眼睛，將頭埋在枕頭裡。

「貝塔，我再躺十分鐘，就十分鐘。」從枕頭裡傳來嘟囔聲。

「可是，少爺……」

眼看他又要倒在床上，貝塔趕緊上去強行拉住：「少爺快起來吧，我們今天開學，需要趕時間，夫人已經訂好了八點半的馬車，趕緊起床不然趕不上早飯啦」。

「……」

然後很不是時候的，床頭的鬧鐘響聲大作。

忍無可忍之下，猛地扔開枕頭閉著眼睛坐起來，一把拍在鬧鐘上。

鬧鐘后蓋猛地敞開，彈出一隻黃色山雀。這鳥兒瞅了周圍周圍一眼后，瞄準了自己的目標——然後狠狠地啄在了他的手上，引起了一聲睡意全無的慘叫。

「噢喔喔喔——！誰把這個變態的老古董放在這兒的！」

在開始於二百多年前，並持續上百年的光榮時代中，頗是誕生了一批具有惡趣味的魔法師和貴族，一些他們製作的小玩意仍留存於世，禍害著後人們的心靈和肢體——例如蘭恩的手指。

作為奧術與鍊金術大發展，古代魔法向現代魔法的轉變期的產物，這些東西大都具有鮮明的時代特色。

如這個班納瑞家祖傳的清醒鬧鐘，它的內核是在當時已經開始廣泛應用的機械鐘。

當時機械鐘有了較深的技術積累，不管是作為核心的擒縱裝置，還是精密的級聯齒輪。作為光榮時代及以後的重要標誌，它的動力來源是已經標準化的能量水晶法陣。

然而同時，它又集成了古代魔法的產物，一個小小的煉金山雀，具有一點分辨能力，可以準確的啄在肢體上比較柔軟的地方，例如手。而且鳥嘴上邪惡的附加了造成疼痛的法術、提高敏感度的法術、治療法術，保證徹骨銘心不留疤痕。

「是您昨晚放下的，說是只有這麼果決而有效的鬧鐘，才能保證自己不會誤時。」

「……好吧」

也不知道如此變態的創意是自家先祖產生的，還是當初哪個無良魔法師拍腦袋想出來的。

腹謗著先人，蘭恩揉了揉朦朧的眼睛爬起來整理和洗漱，好像完全沒聽到昨天自己對這台老鬧鐘的誇獎。

都怪昨天晚上太興奮睡不著了，他想。

走下旋轉扶梯進入小餐廳，其他人已經就座，他趕緊走到桌邊坐下，專心對付屬於自己的那一份牛奶麥片和煎蛋熏腸。

「最近的新聞大都是這些雞毛蒜皮的事兒，喏，看看這，懷特鎮農場因為飼料使用不當，死了三頭奶牛，檸檬樹街下水道維修，一個路人跌掉了半顆門牙」班納瑞男爵習慣性的邊吃早餐邊抱怨。「真是太平無事吶。」最後這句不知道是諷刺還是感嘆。

「沒辦法，都是『湊足版面需要』」班納瑞太太頭也不抬的說道。

「今天你要趕車，估計沒時間看完這份報紙了，帶上車看順便消遣時間吧」他轉向蘭恩說道，「估計很長一段時間內，你也看不到家鄉的報紙。」

初級教育已經很普及了，通識學校到處都是。但是由於魔法天賦與學生家境，更主要的是師資力量匱乏，奧法學校的普及仍然是遙遙無期。於是諾大的拉文德市竟然沒有一所自己的奧法學校。從通識學校畢業的孩子們，如果準備依靠一點魔法天賦去奧法學校，而不是其他類型的本市學校求學，只能去旁邊的洛倫丹市。

用叉子戳著盤子里的熏肉腸，班納瑞太太憂心的嘆道：「我可憐的小蘭恩這次只能走讀了，天可憐見，他才十二歲，真是讓人擔心。幸好小貝塔和他一個年級，可以一起去有個照應。」

蘭恩只是嚼著食物支吾，聽上去很像「放心，沒事的」。

收拾好東西出門去時，馬車已經提前在門前等好。待到僕人們幫蘭恩和貝塔將兩個大行李箱子放上馬車后，兩人和家人告別。

「父親母親再見！管家叔叔再見！我會常寫信的！」

沒有人來送行，因為當年父輩在這麼大的時候，也是自己一個人去上學的，這是個小小的傳統。

車站。

兩人拎著齊胸高的大箱子在車廂前排隊。

剛剛來到車站時，一個有著栗色頭髮瘦高的男人，舉著牌子喊「亞特蘭奧法學校！來洛倫丹市奧法學校的到這裡來！」

每年的這個時候，各個魔法學校都要在自己的招生區域城市包一節車廂，然後統一將學生運到學校。至於學校近處的或者錯過包車的，就要自己趕到學校了。

兩人依言而去，在驗過錄取通知書後，被領到一個區域坐在箱子上等待。

「看，精靈誒！」貝塔悄悄捅了捅蘭恩，低聲說。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果然見到兩雙長耳朵和兩副俊美到分不清男女的面龐。

「估計是擇校生，畢竟現在在精靈帝國外面生活的精靈太多了」，蘭恩說道，「咱們上通識學校幾乎見不到，不過估計以後會很常見，畢竟精靈族的魔法天賦一向不錯。還是不要盯著看了，可能不太禮貌。」

不過在接下來的時間內，貝塔總是會偷偷瞥一下斜前方兩個精靈，似乎對那雙尖耳朵很感興趣。直到太陽偏中了，瘦高男人才回到這個地方，然後招呼大家排隊上車。

等兩人吃力的將箱子放到行李架上，然後坐好后，那個瘦高男人也收起牌子上了車，然後掏出簽到表格開始點名。

「請大家安靜一下！」緩了一下，等車廂里的聲音小起來后他繼續說道，「女士們和先生們，我叫卡斯特·休伊斯，負責你們這趟車的新生引導，接下來被點到名的請舉手——傑克森·安德爾」

「到！」

「索倫·麥克唐納」

「這兒」

「海蒂·格蘭特」

「我在！」

……

「蘭恩·班納瑞」

「到！」

「貝塔·維克托」

「到！」

……

「艾爾·本茨」

「到」

「好了，人齊了，」他合上文件夾子，「還有五分鐘發車，先生和小姐們在這個時間內就不要下車了，免得需要和機車賽跑——」，車廂里的人大部分都被逗樂了，蘭恩覺得這個高個子有點幽默感。

似乎也被自己逗得有點笑容，他接著補充道：「當然，機車開了之後，各位就更不要下去了，畢竟在時速九十哩的車輛上面下去是很危險的事。另外，我就在前面車廂，有什麼事件可以隨時叫我。」

「等車開了大家可以享用自己的午餐了，順便可以認識幾個新同學，沒帶午餐的可以求助一會兒過來的售貨員，全都平價，要知道在機車上，能見到價格不坑的食物在售賣的時候真的不多哦。」

「好了，不打擾大家了，吃個午飯然後睡一覺，就到了洛倫丹車站了，到那裡自然有學校去接，到站前我再過來一趟。」

說完他走到了隔壁的車廂，隨手帶上了門。

兩人拿出帶來的牛肉火腿三明治。

「看，餐車來了。」貝塔瞅著前方說道。

初次自己掌握財政，兩個人都有點小興奮，每人買了一瓶玉米汁，然後蘭恩又挑了一鐵盒跳舞薑汁餅乾，貝塔則選中了一包怪味糖。

抽出一片餅乾放在盒子上，看著蹦蹦跳跳但是沒發出一點聲音的餅乾，吃著三明治的蘭恩有點沉默：終究是完全不一樣的世界了啊。

「你們都是哪個小學的？」正在這時候對面坐著的人忽然搭話。

這時候蘭恩才注意到對面坐著的兩個人，兩個人一個微壯一個消瘦，但是都長著一頭罕見的綠頭髮。

「我是哈爾·衛斯理，這是羅傑·衛斯理，如你所見」——他指了指自己的頭髮——「我們是雙胞胎兄弟，雖然從體型上來看，這並不是很容易讓人接受。」

「你好，我叫蘭恩·班納瑞，這是貝塔·維克托，我們畢業於橄欖樹區通識學校。」蘭恩禮貌的回答道。

「我們來自於鏡湖區通識學校，好的，這樣我們就算認識了。」

說罷伸出手，四個人互相握了握。

同是年輕人，他們很快熟絡起來，開始聊少年人的話題，互相分享零食，蘭恩還拿出了早上的報紙幾個人一起讀。其他的座位上也是如此，於是本該枯燥的幾個小時路程，在喧鬧中過得飛快。

「聽說到了奧法學校之後，小學的課程有幾門就要變成選修了，我一定要繼續選擇體育課」比較強壯的哈爾說道。

「你記錯了，體育課是必修」羅傑輕嘬了口橘子汽水，「同樣，數學也是必修。」

「在通識學校，老師就一直強調，數學才是魔法和奧術的基礎。」貝塔強調。

正雜搜腸刮肚聊天的蘭恩想到了記憶中的句子，說道：「你們應該聽過那句名言，『在奧術的道路上，我們的眼睛和耳朵會欺騙我們，我們的經驗和想象力會阻礙我們，我們的魔力和精神力也會蒙蔽我們——但數學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