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得閑逢賊子 遇巧救書生(2)
「喂,笨蛋小剛,你說我們是不是沒注意到、讓他們給錯過了?」
「不會吧?那麼大隊人我們都注意不到,我是個笨蛋倒也罷了,你這個聰明蛋可真就名不副實了!」
華容道上,吳小剛與白卯兒正一面走一面疑惑的聊道。
原來他二人同王月君昨日黃昏便從洞庭湖畔開始跟蹤賊人,一直跟到今日清晨,終於見賊人在華容縣南邊的矮山旁勒馬停下。一干賊人將馬藏好,立即又埋伏在亂石之中,顯然他們的目標,便會走這華容道經過。
於是王月君自己留在矮山邊上觀察賊人,卻教吳小剛和白卯兒先來華容道上尋找一番,若是能找到像是賊人目標的車馬隊伍,也好提前做個醒警。
此華容道正是昔年赤壁戰後曹公的敗退之路,更因羅本貫中在《三國志通俗演義》中編構「關雲長義釋曹操」的精妙故事而名聲大噪。只是正所謂「滄海桑田」,昔年雲夢大澤的湖沼大多早已涸成旱路,又經過數朝的修整,如今的華容道非但沒有曹公當年敗走那般「遇泥濘,道不通」,更成了一條四通八達的康庄大道,荊南的客商若是要來繁華的江陵城,當然都會從這華容道經過,賊人會在這華容道后埋伏,倒也毫不奇怪。
只是此時實在是太早,就算是日間車馬往來頻繁的華容大道,此時白卯兒和吳小剛二人走了約莫有十里地,也不過稀稀零零的見到過幾個行人,莫說大隊車馬了,就連一匹馬都沒見到過。
白吳二人還在疑惑,忽然只聽背後傳來了吶喊聲。
「不好,我們當真疏忽了!」只見白卯兒也一聲大喊,二人便趕忙往回奔去。
……
白卯兒與吳小剛確實錯過了賊人的目標,但他們會錯過這個目標,其實並不算是二人的疏忽。
賊人的目標根本就不是什麼大隊人馬,而是方才與他們擦肩而過的兩個行人,這二人面目十分相似,衣著卻大為不同。二人一個是書生打扮的少爺,另一個則是家僕打扮的隨從。
但即使是那個書生少爺,其穿戴也均十分尋常,背在其家僕身後的行囊,更不見得有多闊綽。二人全身的財物,看起來還沒有昨日賊人付給店小二的銀子多。
十數名惡狠狠的賊人,又奔波了整整一夜才埋伏在這華容縣外,就只為對這樣兩個人動手,別說白吳二人想不到了,就連王月君都覺得有些出乎意料。
但賊人的目標的確是這主僕二人。只見這二人一走到矮山之前,賊人們便一齊從亂石后沖了出來,一面沖還一面發出了連遠在十里之外的白吳二人都能聽到的吶喊聲。
王月君本以為那一主一仆會有些本事,這才惹得賊人如此大動干戈,豈知那個書生嚇得立即便向後一倒,攤在了地上。而那個家僕更是抱著腦袋、屁股撅起來趴在一旁,就彷彿他如果不去看賊人,賊人就會不存在了一樣。
而這當然只是被嚇破膽之人常用的自欺欺人方式,就算他不去看,賊人非但依然存在,而且幾柄刀子眼見就要砍在他主人的身上。
但王月君當然不會讓這種事發生的,那書生見刀子砍來,只有閉目待死,卻忽然只覺一陣清風從身旁吹過,然後便只聽得十幾聲悶響,刀子便始終沒有砍到他身上來。
那書生雖絲毫不懂武功,卻也猜到是有人相救,睜開眼看時,卻不禁大吃一驚。
因為來救他的,竟不是個凡人,而是一個天上來的仙子。
王月君雖稱「素曜仙子」,其實當然也只是個凡人,只是她那身純白的紗衣和皎潔的素容,倒也的確有幾分不食人間煙火的模樣。
但若只是這般模樣,天底下也不是沒有其他女子同王月君相似,至少不會因此便讓書生誤將她當作天上的仙子。
真正讓書生誤會的,還是蕭婷所贈的那條素色披帛。那披帛模樣雖普通,但在王月君內力的鼓動之下,方才竟完完全全的飄在了半空中,像極了畫中神仙的飄帶。
其實畫中神仙的飄帶——譬如說哪吒的混天綾——原就是畫師依著凡間披帛所繪,二者模樣相似並不奇怪。只是在不懂何謂「內功」的書生看來,凡人的披帛,當然不該像混天綾那般飄了起來。
還有一個讓書生誤會的地方是,方才那些想砍殺他的賊子,此時雖看起來絲毫未失神智,卻一個個動彈不得,雖全都漲紅了臉,手中的刀子卻怎麼也砍不下來。
於是不懂何謂「點穴」的書生,還以為這些賊子都被神仙施了定身法,這才全都變成了這般模樣。
第三個會讓書生誤會的地方是,當他揉了揉眼睛,想要將這位仙子看的更清楚的時候,王月君卻已經消失不見。
所以書生自然就更加相信王月君是神仙了。
……
「哥,我看你肯定是看錯了。」
那家僕打扮的人並不相信書生所言,在矮山上找尋了半日,卻絲毫沒發現還有旁人的蹤跡,不禁更加懷疑的看向了書生。
「所以我才要你別找了,仙女娘娘怎麼會留下行蹤呢?」那書生瞪著家僕說道。又十分不滿的說道:「誰要你剛剛怕成那副模樣。是你自己膽小不敢看,因此沒見著仙女娘娘,卻還不相信我說的話。」
「哥,不是我不相信你說的話。」那家僕搖了搖頭,又苦笑著說道:「可是往常告訴我天底下沒有神仙妖怪的,不也是哥嗎?」
「可……可……」那書雖有些語塞,但他立即又看向那些既無法開口、又動彈不得的賊人,大聲的說道:「那、那你說這些強人是怎麼回事啊?」
「這……」那家僕也語塞了,他沉默片刻,終於點了點頭,說道:「好吧,也許哥說的是對的。」
「不是也許,是事實。」那書生板著臉說道,就好像誰不相信他見過仙女,他就要憑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非說到對方相信不可。
「是事實、是事實又如何?」那家僕搖了搖頭,忽然也看向賊人,又有些緊張的說道:「咱們、咱們現在該考慮的,該是這些人的問題才是吧。」
那書生也沉默半響,咬了咬牙,終於勉強露出個笑容說道:
「那、那也只好報官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