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得閑逢賊子 遇巧救書生(4)

第一回 得閑逢賊子 遇巧救書生(4)

王月君雖是替白卯兒和吳小剛擔心了一回,但其實白吳二人非但一點事都沒有。當王月君掠出縣衙時,他二人就在離縣衙不遠處的茶水攤上悠悠的喝著茶。

反倒是王月君如此迅急的身法,教他二人都吃了一驚。

於是待王月君停在二人面前,尚未開口,白卯兒便已驚奇的問道:「大姐,發生什麼事了?」

王月君並沒有回答白卯兒的問題,她看了看二人的模樣,皺起眉來反問道:「那件事怎麼樣了?」

白卯兒見大姐面有不豫之色,知道大姐誤以為她二人在偷懶誤事,便趕忙解釋了起來。

原來她二人先前的確依王月君的吩咐,在城外好好的看著那彪賊人的屍首,大約過得有小半個時辰,便見到一干捕快乘馬而來。群捕見到賊人屍首之後,也不吃驚,只是稍作查看,便各從馬上拿出許多大黑布,將這些屍首用黑布完全包好之後,綁在馬上便回了縣城。

「他們當真是這華容縣的捕頭嗎?」王月君面色凝重的問道。

白卯兒當然知道大姐為何有此一問,點了點頭,接著說道:「我和笨蛋當時見這干捕頭不但來得如此之快,而且一點都不驚訝,沒怎麼查驗便將屍身全部運走,還包得這麼嚴嚴實實,也是懷疑他們會不會是賊人改扮,便偷偷跟著他們進了城。」她頓了頓,又搖頭道:「只是後來他們確實將屍身給運進了縣衙,我們這才覺得是自己多心了。」

王月君眉頭皺的更厲害了,又問道:「你是說他們將屍身運進了縣衙?可大姐怎麼沒有看到?」

白卯兒指著縣衙背面的方向說道:「大姐,他們是在那裡下的馬,然後從後門把那些屍身給抬進去的。」她說完這句,又看了看縣衙的正門口,又著搖頭說道:「這正門擠滿了人,我二人也是見不便再擠,這才在此處等候大姐的,他們抬著十數具屍體進去,或許也確實不太方便吧。」

原來當時那艾嚴進到縣城中,立馬便向城邊之人打聽縣衙所在,那被打聽之人見這外地來的書生一進城便要詢問衙門在哪,卻又不像是一副要告狀的模樣,便頗為好奇的反問艾嚴發生了何事。

那艾嚴本就生怕旁人不知道自己是仙女所救,當然便立即興奮的告訴那人,自己主僕二人方才在城外遇上了強人,本以為性命難保,卻得仙女使定身法將強人全部定住,他二人得以脫險,這才來尋衙門告官。

華容縣本就是個小縣,那人聽艾嚴說得這等離奇有趣之事,自是一下便給傳開了來,華容百姓聽得此事,一大半便聚集在了這衙門的外院中,把衙門口給擠的是水泄不通,除了高來高去的王月君,一般人確也不便進出,就更別提抬著十數具屍首的捕快們了。

白卯兒雖本覺得此事並無不合理之處,但王月君的面色當然也更加凝重了。

白卯兒見大姐毫無展眉之意,終於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不禁問道:「大姐,莫非那公堂之上也發生了什麼奇怪的事情?」

王月君點了點頭,也終於將那公堂上所發生之事悉數告之了白吳二人。

……

白卯兒方才從王月君的神情中隱約本就看出了一些端倪,此時聽大姐說完,不禁恨恨的說道:「我說這荊州的捕頭怎麼一個比一個草包,原來根本就是官匪一家!」

她和吳小剛分明見一干捕頭將賊人的屍身運進縣衙後門,卻為何會有「根本沒有什麼賊人」的謊言?

所以白卯兒認為,這干捕頭當時趁著華容百姓都聚集在縣衙正門,卻將賊人的屍身從後門偷偷運入縣衙。之後他們也根本不必毀屍滅跡——反正萬年醉的毒性,尋常人根本看不出來——只用把這些賊人安個其他名號,再編個自己英勇消滅賊人故事,整件事便就成了他們的功勞。

「何況荊州是個大州,就算先前那總捕大人是個草包,各縣捕頭總不可能全都是濫竽充數之輩吧?這彪賊人先前敢在縣外如此猖狂,若說縣中沒有安插他們的人手,我反正是不信。」白卯兒又補充說道。

但吳小剛卻並不完全贊同白卯兒的判斷,只見他搖了搖頭,也開口說道:「縣裡有他們的人手是一定的,但我覺得未必是那干捕頭。」

吳小剛當然也看著一干捕頭將賊人的屍身從後門運進了縣衙,他會覺得「未必是那干捕頭」,並不是當真認為此事和搬運屍身的捕頭無關,而是認為那些人未必是真的華容捕頭,更和後來告知縣令「根本沒有什麼賊人」的那些捕頭並不是同一干人。

「其實我們最開始就懷疑過,我們見著那干捕頭是賊人改扮的吧?」吳小剛又看著白卯兒說道。

「可他們不是進了縣衙嗎?」白卯兒搖頭說道,顯然不理解為何吳小剛此時仍在懷疑這點。

吳小剛點了點頭,又正色說道:「可你莫要忘記了,我們最開始為何會有此懷疑的?」

吳小剛並不完全贊同白卯兒的判斷,因為白卯兒的這個判斷,忽略了他們最先便懷疑過的時間問題。

賊人埋伏的矮山雖距華容縣城不過五、六里路,但吳白二人自然也知道,若依那艾姓書生的腳力,怎麼也得走上半個時辰。待他進到城中,尋到華容衙門所在,向縣令報知此事,縣令再調差捕前來擒賊,這又該有半個時辰了。如此前前後後加起來,本至少該得有一個時辰,華容縣的捕快才會出得城來。

但事實上,二人見到的那干捕快,在王月君走後不到半個時辰便已趕來。

所以這干捕快顯然是早便做好準備,只待賊人們毒發身亡便即趕來「收屍」,和艾書生是否去報之縣衙根本沒有關係。

吳小剛當時甚至猜測,賊人們在動手時發出的那聲遠在十里之外都能聽見的吶喊,便是他們之間約好的號令。只是這些先前並不知道自己已身中劇毒的賊人們可能並沒有想到,這聲約好的「號令」,其實是在呼喚同伴來給自己送終的。

「但大姐說的那干捕快,出發和回到縣衙的時間並不是這樣的吧?」吳小剛說到此處,又向著王月君問道。

王月君點了點頭,說道:「不錯,他們當然是在艾孝廉來到縣衙之後才奉命出發的,而等他們回來,就又是再半個時辰之後的事情了。」她頓了頓,又正色說道:「更重要的是,他們是從前門進出的。」

吳小剛也點了點頭,又望向白卯兒說道:「所以,其實大姐說的,是我們剛剛看到的那幹人。」

原來吳小剛和白卯兒在喝茶時也見到了這班捕快。只是當時白卯兒見屍首已被運回縣衙,還道這班捕快是去做別的事的。

「也就是說,先前那干捕快已將賊人屍首從後門運回縣衙,而那干真正奉命去查探此事的捕快們,這才從前門中出發。」吳小剛補充說道。

吳小剛說到此處,便沒有再說下去,但白卯兒當然也聽懂了。

既然前後捕快都並不是一干人,那麼后一干捕快會說出「根本沒有什麼賊人」的話來也是理所當然。而前一干捕快,就和他們最初懷疑的那樣,甚至都未必是真正的捕快。

「那你認為,賊人在華容縣的人手是誰?」白卯兒疑惑的問道。

「當然便是縣令符楊了。」吳小剛忽然壓低了聲音說道。雖然此時附近並無人在旁偷聽,但他說這句話時卻不能不小心一些。

他三人當然並不會真的害怕一個小小的縣令,但如果沒有真憑實據就和衙門起了衝突,指不定就會被反誣謀逆之罪了。

而吳小剛雖沒有真憑實據,卻也有他懷疑符楊的理由。畢竟縣衙後院本就是縣太爺的住處,不管前一干「捕快」到底是不是真的捕快,他們會將這彪賊人的屍首運入縣衙後院,想要瞞過縣太爺,怎麼都不太容易。

白卯兒雖明白吳小剛的意思,卻也搖了搖頭,說道:「如果華容縣令當真是同謀,那依大姐方才所言,他剛剛便可將那艾姓書生打入大牢,又何必對其網開一面?「

於是二人又都看向了王月君,想要大姐給此事下個判斷。

王月君點了點頭,對能想到這些的二人表示讚許,但她又搖了搖頭,微微笑道:「你們二人說的都很有道理,但都不是此事的關鍵所在。」

「那什麼才是關鍵?「白吳二人不解的問道。

王月君又看了看衙門的方向,一字一句的說道:「這位艾孝廉身上,到底有什麼秘密。」

……

華容縣城的小客店中,艾嚴望向天空的明月,喃喃自語的說道:「仙女娘娘,你多次相救艾嚴,艾嚴感激不盡,可你為何不能再度現身,好教我一睹真容呢。」他這句話一說出口,便翻來覆去的重複,不一會兒已說上了數十遍。

他自己說不膩,但他身後的家僕卻著實聽有些不耐煩了,嘆了口氣說道:「哥,你還在說這事啊?」那家僕搖了搖頭,又苦笑說道:「難道哥忘記了,白日你差點便要為此事吃官司了嗎?」

「為仙女娘娘吃官司又何妨?」艾嚴毫不在意的說道。他頓了頓,竟有些傻乎乎的笑道:「何況仙女娘娘不是又救了我嗎?」

那家僕不再說話了。他見自己這位自幼不信神佛的異母兄長,此時卻因為一場突如其來的轉危為安,一下便變得對這位「仙女娘娘」信之已極,著實是有些哭笑不得。

說來這艾嚴確實也對那位「仙女娘娘」相信的有些過分了,他甚至現在早已不懷疑為何華容縣令會說他是「造謠生事」了,因為他自己已經「想通」了此事,那些看起來殺人如麻的賊人會忽然消失不見,一定也是被「仙女娘娘」給發配到十八重地獄的刀山地獄中了。

所以哭笑不得的不只是他的家僕,就連那位「仙女娘娘」本身,都不禁苦笑了起來。

王月君此時就站在艾嚴窗外遠處的屋檐上,依二人的眼力,自然是她看的清艾嚴,艾嚴卻全然看不見她了。

正如王月君日間對二童所說,只要知道了這艾嚴身上有什麼秘密,那麼無論是賊人為何要苦心算計謀害他,還是疑似賊人同謀的符縣令為何又會對他網開一面,這些問題都會迎刃而解。

可這艾書生非但不像藏有什麼秘密的模樣,甚至好像就連他自己白日差點丟了性命的事情都已忘記,只是想著救了他的「仙女娘娘」發傻。

所以王月君自也只有苦笑。

王月君雖有些不知該說什麼好,她身旁的白卯兒卻壞笑著說道:「大姐,你雖然是天下間所有罪人的剋星,但在這種事情上,你自己也稱得上是『罪孽深重』了吧。」她頓了頓,又嘻嘻笑道:「大姐俠名遠播,若說以往那些江湖中的青年武人會對大姐念念不忘倒也罷了,沒想到如今一個和江湖毫無關係的趕考書生,也會為了大姐神魂顛倒。」

「你別胡說。」王月君瞪了白卯兒一眼,又說道:「這位艾孝廉只不過是不懂武學之理,這才錯將把大姐當成了神仙,等他明白大姐只是一介凡人之後,他就不會再是這般模樣了。」

白卯兒點了點頭,故作正經的說道:「大姐說的是,他若知道大姐的真實身份,確實就不是這般模樣了。」她說完這句,立即又大笑著說道:「他錯把大姐當作『仙女娘娘』,自是滿懷敬畏之心,縱有些妄念,最多不過是想一睹大姐的真容罷了。但他若知道大姐同他一樣也是凡人,那他的痴心妄想,只怕就不單是見上大姐一面了。」

白卯兒笑著笑著,卻忽然又止住了笑,也看向遠處的艾嚴,搖頭說道:「看這艾孝廉的模樣,都快要變成比小剛還笨的笨蛋了,也不知他這次進京趕考,還考不考的中。」

方才那些當然只是她打趣的玩笑,只有這一句,才是她的真心話。

王月君又長嘆了一聲,她不是不知道白卯兒方才其實只是在同她開玩笑,但正因為白卯兒的玩笑確有道理,這才令她那麼為難。

天下有許多女子故意搔首弄姿,希望自己能迷倒全天下的男人,最終卻沒幾個男人會在意她們。王月君分明對此毫無興趣,卻總是在追查案事的過程中,無意引得許多男人對她魂縈夢繞,這當真便是所謂的「有意栽花花不發,無心插柳柳成蔭」了。

所以王月君也只好調轉話頭,向白卯兒問道:「小剛那邊,大概已經開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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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明月今雖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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