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一寶得歸主 數仇盡作墳(4)

第六回 一寶得歸主 數仇盡作墳(4)

王月君三人雖將丹傑敬稱為「小王爺」,但丹傑這個小王爺——確切的說是其父艾拉罕的王爺身份——其實與中原有很大的不同。

在中原國中,「王爺」指的是被朝廷封王之人,並且其中每一位王爺都有自己的封地和封號。但車師本就只是中原朝廷的一個附屬之國,何況整個車師的大小,也就同王月君之父王渺昔年的齊國封地差不多,又如何還能再行封王?

而車師既不封王,其王族之人的身份地位其實全看與車師王的親緣關係,而像艾拉罕這種既沒經過封王典禮、又沒什麼封地封號的「王爺」,不過是車師人學習漢學之後,藉此詞來尊稱車師王的叔伯兄弟罷了。

因此丹傑這位車師小王爺的身份,準確說來,應該是叫「車師王侄」才對。

而王侄的地位自然還是要比王子差些的,丹傑的貼身護衛身上雖也有類似的寶石作為信物,但他眼前這些寶石的雕工,卻比他自己護衛身上的還要精細一些。

所以丹傑一眼便認出了這些寶石確實是真貨。

所以丹傑就算仍不想相信自己的父親是大惡人,卻也再找不到什麼理由可以辯駁了。

……

丹傑雖已無話可說,但白卯兒卻不禁有些好奇,開口問道:「圖托族長,你不是說,當時小王爺的父親是從你這得到消息之後,這才翻臉動手。那他最後為什麼還是沒有得到寶貝,反而為此抑鬱而終呢?」

圖托點了點頭,說道:「你這小姑娘聽得倒是仔細。不錯,他沒有得到寶貝,是因為他當時太心急了。」

圖托說完這句,終於又咬了咬牙,把艾拉罕命人動手屠族之後的事情也詳細說了出來。

原來圖托當時雖已將寶洞的位置都告知了艾拉罕,卻還沒有和艾拉罕說到那洞口的機關暗門之事。但那艾拉罕可能當真是太過心急的緣故,他自以為圖托已將事情全部說清楚,便立即翻臉命人動手。他的那干手下不但將除了圖托之外的胡納部族人全數殺死,還將眾人的屍身都丟給了野狼群,將痕迹也消滅的一乾二淨。

雖說艾拉罕自以為得到了故寶的所有消息,但他既然要將胡納部滅族之事偽裝成天災所為,那他自己當時自得立即趕回車師,以免要人懷疑到他的身上。

所以那艾拉罕當時便命幾個心腹暗中押著圖托去找寶藏,自己則趕著回車師,將自己偽造的事情「報告」給了霍哥王。

艾拉罕這如意算盤打的雖好,豈知圖托雖沒什麼厲害的本事,但他先前既已來過寶洞,自然對洞中機關已經十分熟悉。於是圖托憑著先祖傳下來的操作機關之法,竟將艾拉罕那幾個武功高強的心腹護衛全數解決在洞中。

而圖托方才擲給丹傑的這幾塊寶石,自然也是從這幾個護衛身上得來的了。

至於艾拉罕後來之事,圖托便也不是十分清楚了,他只知道艾拉罕確實又派過一些人來到西天山尋寶。這些人雖顯然也聽說了圖托先前告訴艾拉罕的寶洞位置,卻並不知道暗門之事。當然要麼是一無所獲、怏怏而回,要麼就也把命留在了山中。

圖托說到此處,嘆了口氣,接著說道:「我以為他沒得到他想要的東西,一定會忍不住再來一探究竟。於是我這些年便一直沒離開此處,只待他一來便取他的狗命。」他頓了頓,又不禁咬牙切齒,恨恨說道:「豈知這傢伙倒像是算準我會在這等著他似的,我等了將近十年,他雖派了不少人來,自己卻再沒有來過。」

吳小剛搖了搖頭,也插口說道:「或許他並不是猜到了你的心思,只是他不願要旁人懷疑到他身上,要裝出那副放棄尋寶的消沉模樣。他既然連王府都不曾再踏出半步,又怎能自己再來此處?」他頓了頓,又嘆氣道:「只是他最終沒也能得到寶貝,竟不免將這份消沉給『弄假成真』,他抑鬱而終,也算是一種因果了。」

吳小剛平日經常會將這樣的事稱為「報應」,此時卻說成「因果」,顯是顧及丹傑的心情,不願將話說的那麼難聽罷了。

但圖托當然不會顧忌此事,何況他回教雖也講報應,也並不會用佛教的「因果」一詞。於是他咬了咬牙,兀自恨恨不已的說道:「他是報應了,我的仇又找誰來報?」他頓了頓,又看向丹傑,冷冷笑道:「好在他留了個兒子,否則我這些年當真是白活了。」

「所以你現在開心了嗎?」王月君忽然又悠悠的問道,「他留了個兒子,那麼你呢?」

她雖然沒有將話完全說清楚,但任何人聽了都知道,她指的當然是傅西歸之事。

以這等滅族的大仇,王月君雖也不會「站著說話不腰疼」的勸說圖托寬恕放下,但她依然不覺得圖托將仇報在丹傑身上是正確的。何況就算丹傑死了,福里木家依然人丁興旺,可傅西歸一死,鐵拉森家就徹底絕後了。

所以在王月君看來,這圖托分明該和傅西歸爺孫相認,兩人過好後半生才是最要緊的事。非要和一個同樣無辜的丹傑同歸於盡,此事不但令她覺得可惜、可憐,甚至還有些可笑。

只是王月君此時最想責怪的還不是圖托,而是她自己。她雖先前便有想到此事會是圖托尋仇的可能性,卻怎麼也沒料到圖托能將自己孫子的性命棄如敝屣。她若能有半點提防,傅西歸也不至於白白送命。

「我?我這些年與狼為伴,大概早就喪失了人性了吧。」圖托搖了搖頭,又苦笑說道:「狼向來有仇必報,你不會不知道吧?」

王月君見這圖托面上雖有些難過的表情,卻依然是一副毫不後悔的模樣,知道其十多年來想的都是報仇一事,當然不是她幾句話便能說得開的。於是她終於嘆了口氣,又平靜的說道:「既如此,那並不與狼為伴的人,就無法贊同圖托族長的想法了吧?」

圖托點了點頭,也淡淡的說道:「我雖將事說給你知道,卻本就沒打算要你贊同。」他頓了頓,又反問道:「何況你就算不贊同我的想法,事到如今又能如何?」

王月君並沒有直接回答圖托的問題,忽然看向洞門,悠悠說道:「這洞門的機關,本是為困住尋寶之人而設的吧?」

「那又如何?」圖托仍是冷冷的問道。

他雖不知王月君此時提及洞門何意,但他如今自己都已沒有任何法子能從這洞中出去,當然也不怕王月君能夠打開洞門。

王月君卻點了點頭,接著說道:「所以這洞門雖無法從裡面打開,卻還是可以從外面打開的。」

要知胡納部先祖是為了守住故寶安全、以期日後能還歸故國,這才在寶洞中設下無數機關,但倘若某個機關會要洞門徹底無法打開,故寶也無法再重見天日,那豈非是本末倒置?

所以確如王月君所說,這個機關雖是為了將盜寶者困死在洞中而設,但洞外的機關卻並不會因此失靈。

只是圖托雖明白王月君的意思,卻還是不明白王月君的意思,不禁失笑道:「那又如何?難道你還能找人從外面將其打開嗎?」

他雖只想要丹傑性命,卻等著白吳二人一併進洞后才觸發了這作為最後手段的洞門機關,自然是為免白吳二人能在洞外將暗門打開。只是他這幾日暗中觀察王月君等人,也知道王月君等人再無幫手在洞外。因此他雖明白王月君說的是什麼事,卻仍是不明白王月君提及此事的意思。

圖托不明白王月君為何提及此事,是因為他忘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

「我並不需要找人。」只見王月君搖了搖頭,又淡淡的說道:「你莫要忘記了,在你所繪的那張藏寶圖中,入口並不是在這個暗門上的。」

圖托愣住了,他終於明白了王月君的意思。

他方才忘記的最重要之事,便是王月君起初是如何進到寶洞中來的。

原來圖托先前會故意在托傅芸交給傅西歸的藏寶圖中,將那洞后的懸台繪成寶洞的入口,本是一個「一箭三雕」的毒計。

一是他想利用懸台上方山道上的雪松、以及同寶圖一併交到傅西歸手中的那串香檀念珠,做出要人麻痹的陷阱,好讓人在麻痹中墜崖身亡。

二是就算不可能所有人都遭麻痹墜崖,但剩下之人若是想憑藉繩索下到這隔了百餘丈的懸台上,也是一件十分危險之事,一個綁不牢,就會連人帶索一併掉下山崖。

三是以洞中機關的厲害,就是從真正的洞門進來也十分危險,就不用說從洞后的懸台進到洞中了,就當真有人活著到達懸台之上,也必然是有進無出。

只是圖托並未料到,丹傑身為車師的小王爺,竟然完全不喝車師人大多都愛喝的瓜果茶,那第一點雖害死了達邦和德西,卻並未對丹傑產生作用。

而第二點和第三點就更不用說了,這百餘丈的險要山壁和胡納部先祖苦心設下的機關,在王月君的本事面前竟不堪一提。

而這也是圖托為什麼會趁王月君等人上峰查探德西墜崖真相之時,現身帶走傅西歸的原因——當他看到了王月君的本事後,便知道就憑他先前的設計,是怎麼也不可能在王月君的庇護下害死丹傑了。

只是圖托這時才想起,王月君先前既能飛身下到這隔了百餘丈的懸台上,當然也能用同樣的法子下到更下方的山道上。然後她再沿著山道上山,自然便也能從洞外將洞門給打開了。

於是圖托這才一併想到,方才王月君在詢問他往事的詳情之時,只說了一句「你已將我們困在洞中」,卻根本沒說過她自己是否真會被困死在此處。而王月君會說這句話的原因,只不過是為了讓他說清楚往事,故意要他誤以為她已無計可施了。

「我不會要你得逞的!」圖托忽然便大叫了起來。他一面叫,一面便趕忙又拉下了一個機關。

然後便見整個藏寶洞的許多地方,一下都噴出許多色彩斑斕的煙霧氣來。那圖托自己也被煙霧氣包圍,忽然便向前一倒,竟就那麼跌進了機關房的大陷坑中。

這圖托為了將仇報在丹傑身上,當真是機關算盡。他這「最後手段」竟還不只是將洞門封死,這洞中竟還有能要人立即斃命的劇毒氣霧。

就算王月君能屏住呼吸,趕到懸台處飛身下崖,但等她再度上得山來,從洞將洞門打開,洞中的丹傑當然早便毒發身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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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明月今雖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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