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1章 童大忽悠
趙煦又病倒了,宮裡的內侍自然習以為常,伺候這麼個胸藏溝壑卻疾病纏身的皇帝,雖然省去很多繁瑣小事,但卻要三天兩頭一驚一乍的,於他們而言不知是快樂大於痛苦,還是痛苦多於快樂。
皇帝病倒的消息,遠在徐州的西門慶自然是不知道的。
「呼延灼還沒回信么?這老傢伙當真沉得住氣。」
西門慶讓人在徐州城頭上擺了個躺椅。悠閑的捧著茶盞滋遛滋遛的品著茶水,不知想到啥了,斜了站在身旁的楊再興一眼問道。
「額,還沒見回復,大概是他昨日重新執掌應天府禁軍,在忙著整頓軍務吧,畢竟,何濤雖死,之前倒向何濤的那些牆頭草可是不少,哈哈,估計這老呼大是頭疼。」
「叫你丫沒事兒多讀點書!人家複姓呼延,不姓呼!以後跟老子見外人你別說話,否則不出幾日功夫,京東東西兩路的人都被你丟光了!」
「嘿嘿,首長莫惱,俺下去一定讀,一定讀!」
楊再興咧著嘴鬧著後腦勺應付著,臉上哪有語氣中的半分羞澀之感。西門慶聽他這般保證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也懶得去較真兒了。
其實就在西門慶給趙煦去信之後的第三天就給官軍大營中的呼延灼去了封書信,書信內容也沒別的,就是實事求是,簡述並言辭犀利的抨擊了何濤大肆屠戮無辜百姓的無恥行徑,最後且順帶著威脅恐嚇了一番。
大概意思就是,先前攻城你丫也看見了,老子有神雷這等大殺器相助,即便你們人馬多過我,但也萬萬不是我的敵手,上蒼有好生之德,我並無意傷及無辜,都是大宋好兒郎,莫要做送死的無腦之舉云云。
隨同書信一道附送了手抄版的何濤親兵以及被俘的做過壞事的士兵認罪書。
他之所以給呼延灼寫信,是因為他安插在京師的錦衣衛密探傳來消息,說樞密院有意讓呼延灼反省之後重新執掌應天府禁軍。
其實,西門慶對此一點也不意外。
就在前幾日,他收到大名府韓邦彥書信,信上說樞密院下令督促他的人馬儘快過河攻打兗州和青州,還讓他推舉軍中能征善戰的將才出任應天府行軍總管一職,然後他果斷推舉了呼延灼和關勝。
並非整個大宋軍隊系統中除此二人再無人可堪此任,實際上能征善戰之輩還是不少的。他給的理由很簡單粗暴,就是呼延灼執掌陰天軍務多年,在應天軍中威望甚高。當務之急,若從別處抽調將帥,恐難服眾,若是軍令無人遵從,恐另生事端。
樞密院曾布等人這回事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了。
之前將呼延灼貶為伙頭軍羞辱,任命何濤才幾天功夫,何濤就殞命在徐州城下,如今無可奈何,又再次任命呼延灼為主帥,這不是自己打自己嘴巴么?
他們白班不樂意也是別無選擇,他們給韓邦彥下令攻打兗州青州的同時,也派人遠赴西北,給种師道,姚雄甚至給年邁的章桀呂惠卿等人都去了信函,且派人前去遊說,請他們來應天府主持軍務。
然而,种師道以西夏異動之由搪塞了過去,章桀,呂惠卿等人紛紛裝做身體不適,還拿出了郎中開具的藥方,且讓人將藥方呈給了樞密院。
曾布等人看著藥方上那醒目的「西門濟世堂」標記,一個個臉呈豬肝色,幾欲吐血昏厥。
重新執掌帥位的呼延灼並未對曾布等人有半分感激之意。
脾氣暴躁的他,在認認真真將西門慶書信閱讀了三五遍之後,並沒有因為遭到恐嚇而大發雷霆。
即便是氣的青筋直冒,也是因為何濤等人拿老百姓當擋箭牌的不齒行徑,和軍中士兵那認罪書。
他哪裡想得到,原本自認為軍紀嚴明,自以為自己治軍有方,治下竟然還有如此多的軍痞敗類。
然而,西門慶將那些有罪之人抓也抓了,啥也殺了,罪過輕的也遣散回家了,反倒讓他這口氣沒地方出了。
至於恐嚇什麼的,他也認了。
轟天神雷之威,他是親眼目睹過,那陣陣雷鳴之音猶在耳畔,他深知西門慶所言不虛,若是當日西門慶趁官軍敗退之時窮追猛打,此時此刻,應天大軍恐怕早就不復存在了。
脾氣暴躁,心高氣傲,並不代表他傻,不代表他不識時務。
西門慶,是斷然不能再打了,徐州也不能再打了。
這幾日,他大力重整軍務,將投向何濤那些牆頭草逐個打壓,將真正的德才兼備之人授以要職,安頓好一切,才拿著西門慶的書信親自去監軍大人童貫那裡,虛心求教去了。
這段日子,童貫活的倒是滋潤,他兩耳不聞窗外事,整日里窩在自己的營帳中哼著小曲兒,品著香茗,小曲兒唱的嗓子不舒服了,就抬手往嘴裡扔一粒冰糖,戰事如何他毫不關心,比西門慶還悠閑。
「監軍大人,事到如今您還是這樣淡然,果真好氣魄!不愧是能夠震懾夏遼,揚我國威的使臣。」
呼延灼經人通報後走進童貫賬內,一進門就抱拳給他戴了個高帽。
童貫聽了極為受用,也不託大,連忙從椅子上起身迎了上去:
「哎呀!咱家就說怎麼一大早便有喜鵲飛過營帳,原來是大帥要來,快請坐,我這兒有極好的香茗,你可得嘗嘗。」
童貫說著也不管呼延灼是何反應,徑直一把拉住他的手臂,將它引到座位上。
呼延灼有點懵,傻乎乎的就被按到了椅子上,等反應過來,童貫已經倒好了一盞茶水放在了他的面前。
呼延灼懵逼的心道「本帥何時跟你如此熟絡了么?莫不是在夢中?」
看著眼前的茶水,呼延灼故作驚嘆:「哎?監軍大人這沖茶之法頗為新奇呀。」
這話並非恭維,其實他是想說,童貫不懂的茶道呢,但是一想,此人是皇宮太監出身,整日伺候宮裡那些貴人,怎會不懂茶道。只是,哪有懂茶之人直接將茶葉放在水中炮製的?不都得研磨成粉末然後溫水沖之么?
「呵呵,呼延大帥先品品看味道如何?」
童貫呵呵一笑,賣個關子,伸手做了個請茶的手勢。
呼延灼只得端起茶盞飲了一口,略一品味,眼神就是以亮:「嗯?如此炮製出的茶水,芳香怡人,茶湯清亮,入口微微苦澀,入喉又有幾分甘甜,茶水入腹,唇齒留香,果真妙極!」
「哈哈,沒想到呼延大帥也是懂茶之人!這在軍中可不多見啊!不瞞你說,此法是咱家從小...咳。從西門慶那裡學來的。具他所說,此法乃是他的仙師所創。」
「啊...哦,原來如此。」
呼延灼一聽西門慶的名字,臉上登時有幾分不自然,但是眼前的人乃是皇帝親派的監軍太監,不能得罪之人,只好忍下心中不快。
「怎麼?咱家提起西門慶,大帥心中不悅么?」
童貫何許人也,一眼就知呼延灼所想,毫不掩飾的一語道出。
「這...本帥乃是其手下敗將,無話可說!」
呼延灼臉一紅,深吸一口氣,瓮聲瓮氣的說道。
「哈哈,勝敗乃兵家常事,呼延大帥也不必妄自菲薄。想想從前,咱家與西門慶私交甚好,如今還不是要刀柄相見么?說真的,從前西門慶就在咱家面前誇過呼延大帥呢。」
呼延灼一聽此言,大感意外,隨即追問道。
「哦?監軍大人此話當真?那西門慶當真誇我?是如何誇的?」
「呵呵,他原話是如此說的,縱觀我大宋將帥,章桀老帥為尊,論治軍之嚴,作戰之勇也不過寥寥數人,唯秦鳳路种師道,姚家軍姚雄,熙河路折可適,大名府韓邦彥,應天府呼延灼爾。」
童貫低頭扣著指甲,面帶回憶之色,悠悠說道。
「監軍此話當真?」
呼延灼胡騰一下,猛然從座椅上站起,一臉激動之色。
孰不知,他已經快被童貫這貨給忽悠瘸了。
然而,此時此刻,呼延灼卻仍在心中一遍遍唱誦著這幾句話:「論治軍之嚴,作戰之勇,秦鳳路种師道,姚家軍姚雄,熙河路折可適,大名府韓邦彥,應天府呼延灼爾!」
應天府呼延灼爾!呼延灼爾!呼延灼爾....爾...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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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剎那間,呼延灼彷彿有種錯覺,這西門慶似乎沒那麼可恨了,即便他剛威脅過本帥,那又怎樣!他才是本帥的知音吶!!!
也難怪呼延灼激動,因為童貫此番話簡直是說道了他的心坎里,點到了他的心尖尖上。
眾所周知,呼延灼一向以將門之後自居,事實上也是如此,他的雙鞭就繼承於祖上的雙鞭呼延贊,呼延贊何許人也?那也是昔年楊家將,楊令公手下的猛人。
而童貫說的种師道,姚雄,折可適,韓邦彥,要麼和他一樣,都是將門之後,要麼就是相門之後,這些人也都是他時常拿來同自己比較之人,甚至還是他嚮往崇拜之人,這叫他如何能不對西門慶大為改觀?
說實在的,西門慶大破西夏鐵騎,赫赫威名早就讓他心生嚮往,他也早就有結交之意,只是西門慶不走尋常路,毫無徵兆的突然「造反」,讓他猝不及防,大跌眼鏡,隨即感到不齒。
但是即便他造反,可他昔日於大宋之功勛尚在,這是不可磨滅的。如今又聽他這般稱讚自己,真是百感交集,悲喜交加,暈頭轉向,隨即捶胸頓足,仰天大喝:
「西門慶!西門慶啊!你何故造反!何故造反!若非如此,本帥必當同你暢飲三五百杯!!!」
聲如洪鐘,驚得童貫一口茶水險些噴出,心道自己方才忽悠他,是不是用力過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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