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六章 來去長風長

第一零六章 來去長風長

但,我還是說了,「如果這毒十年前就在玉玦上了呢?我知道,玉玦的自衛等級之高,毒物無處容身,但如果是十年前從它被使用的一開始就搭載了呢?就好像接種疫苗,讓它接受孢子纖繳的存在,日後無論當初放入的孢子還在不在,當再放入時,不會激起它的應急反應,當它沒有防備,後面的事就好辦了。」

「孢子存放上幾十年沒問題。」子懷補充道。

月華接著我的推理,說,「玉玦是太風二代才有的兵符,製造和啟用都在十年前——我剛成為首領,要應用太風二代,於是應急出了玉玦兵符,但玉玦是我監工的,經手的是大批流水線的工匠,他們不知道我的目的,所以應該不會預先放入孢子。為了以防萬一,這些東西我還從未讓機器經手,怕暮王對那些機器下黑手。然而,時間雖匆忙,但一切都是準備就緒后才啟動,所以,啟用后的玉玦就不可能再被人放入毒物而沒有反應,這種可能性應該不存在。其實,太風一代未曾完整被應用過,其中的部分被使用過,而玉玦是控制全局的;所以這些使用的部分,因為在我們沒準備之前就暴露給暮王過,所以在理論上可以被暮王污染而暗中反制玉玦。在玉玦執行命令時,因為某個被孢子纖繳污染的部分系統的響應,反作用於玉玦——理論上行得通,但這樣一來,想要確定是哪一環節出了錯,需要檢查的太多了。」

「而且,即便知道了是哪個部分、哪個時間段,要具體到查出下手的人——更複雜,太風的基礎結構能接觸的人太多了,孢子可以附著在一顆螺絲帽上,我們卻難找那顆螺絲帽到底經幾人之手。」子湛的話正式否決了我的猜測,「而且這樣一來,它要攻擊的到底是子白,還是其他人?」

可我覺得,月華對我隱瞞了什麼。她低眉陷入沉默的樣子,像是我夢裡遇到的帶些憂鬱的韡萊,雖然言語上跟你坦然了她所能知曉的一切,但情緒的深沉總能讓人覺得她另有故事。

「哪塊玉玦上有孢子,你們能確定嗎?」我問子湛。

月華反應過來,「你想說,你的那塊其實有九年沒用過?」

子湛說,「孢子消失得很快,現在是找不到了,在月墟的時間耽擱了我們的調查。三塊玉玦都還放在診所,你們要怎麼處理?」

「那裡反而安全。」月華說了句不清不楚的話,大概意指那裡沒什麼人去吧。

她回頭看向子白,我突然明白了冰霜里的這股憂鬱內核來自哪裡;是我也會可惱,這人信任的蘭澤會,至此已經崩潰殆盡,死了的和醒不來的未必能逃脫卧底的嫌疑,擅自脫隊的、性格過於沉悶和過於直爽的此刻都不那麼可靠了,還有一個向來鬧心的弟弟在關鍵時刻添亂;當蘭澤會瓦解,這位未來之淚的首領恐怕真的要掛上月地未來的淚了。月地在暮王控制下苟安的十年,是月華用蘭澤會安穩各方換來的寶貴時間,如今維繫不下去了。

而站在她身後,她能用得上的,一個是不了解風族的外來戶,該名異鄉人還是來自低等級的文明;一個是只會和自己對著乾的弟弟,還和敵方暮王不清不楚;還有一個,是醫術頂級的醫生,除此之外幫不上忙。

我不樂意承認地球文明低人一等,但在風的面前,確實脆弱不堪。

「子華,他們到了。」子照從正門進來,對沉思的月華說。

「他們」指的是渡魂的那幫人,走水路回來,會比我們慢些。

「你幫子湛照顧好子白。」她無奈開始安排任務。

子照對我點頭示意,然後去執行月華的任務。他還認我這衛戍軍頭目的身份。

「子湛,三塊玉玦交給你了。」

「可我從沒接觸過太風。」

「這三塊用不著了,太風我一個人就能指揮。」

子湛說,「子華,我看得出你的處境,但月地危急,你不做備份——」就去聽書www.97tingshu.com

月華點了點頭,子湛似乎明白了什麼,沒再說下去。

「你們倆跟我下去,送子青最後一程。」

白駒過隙,乘著晨光,倖存的人匯合了。在八千里路,春的早晨也有蕭瑟的模樣,腳下的台階附了些不曾見過的苔,斑駁了人息——可能今天特殊吧。

月人的墓都在死人嶺,八千里路離那裡有五六百公里。這樣的距離,對月人來說很近,但對於棺材來說……

抬棺的是正宗的人,不過看他們手上都有個硬幣形狀的物件,墊放在手和棺材之間,可能是幫助抬棺的工具。因為子青家沒了人,子白生死未卜,子悠幫不上忙,他的棺材由未來之淚的人抬,前後共四人。

送葬隊伍領頭的,還是子珀。月華拿了一個手掌大小的小盒子,疊在他右手的一摞東西上。那是用來生成雲系的裝置,可以小範圍遮住陽光,為了給棺材遮陰。至於子珀手上的東西我看不明白,像是一疊紙張,卻想不通能做什麼用。

那盒子成雲致霧的原理簡單,需要當時當地的環境配合,是早就存在的發明,和暮王的血水攻擊無關。

江心月存在風族至少兩千年了,死人嶺承擔了這兩千多年的喪葬業務,可畢竟只是個山頭,它還能埋下這麼大口棺材嗎?

我好奇之下,跟上了他們的步伐。

出發前,去了月墟的幾個人並沒有多的交流。子珀把從月墟帶來的蘭草,放到棺木上頭。

「我們偏離原定目的地,卻因此有了月墟的收穫。」他拿著月墟的蘭草對月華說。

看來,他的「渡魂」儀式,就是為了拿這作為象徵的物品。既然在月墟可以是幻境里的蘭草,那如果當時去的是樊渡,可能就是那裡的碎石塊了。

「這東西和蘭澤的不一樣。」我嘀咕一句。風族世界的生命是如何界定的,物種又是如何區分的——這些我一概不知,所以說這話也沒有底氣。但我看得出來,月墟帶來的蘭的葉表面粗糙,不如蘭澤的光滑。可月人告訴我,月墟是個廢墟,又為什麼真的存在生命?

月華也疑惑了,摸了摸放在棺木上的蘭草,說,「這好像是古蘭的一種。」

「對,所以我說有收穫。現在已經沒有這種蘭了。在鷓鴣嶺的喪葬習俗中,用這種品質高的老物隨葬,守護死者在另一個世界的安寧,是可遇不可求的事。」

鷓鴣嶺因為在傳說中守著人間與冥界的界點,扼生死之要,加之其中的人都是神神叨叨的,於是鷓鴣嶺在葬儀上的標準,可謂風族世界的統一標準。

一切準備就緒,我們出發去死人嶺。月人去往死人嶺,和去其他地方一樣,用的是瞬移,但他們落腳在與死人嶺相隔不過百米的另一個山頭,然後步行至死人嶺。那地方挨著亡命崖,有許多講究,總之是不會空降於此的。

我跟在棺木後面,身旁是子悠。她空洞的眼神,讓人瞧不出在想什麼。

走了好些路,似乎能看到霧氣里的一塊塊端立著的墓碑時,我身旁這位突然對著我說,「已經二十一個人了,子青家為什麼還有人死,要死絕了嗎?」

她抓著我的手臂,挖出了血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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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牧之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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