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年獸》原案
(前言)
老人從雜物間的柜子里打開了一個木頭箱子,裡面存放著不捨得丟的老物件。
一件紅袍被取了出來,老人穿在了身上。
紅袍之上有八個口袋,老人走到了一旁開始將口袋一一填滿。
紅皮花生、赤紅的大棗、紅豆、山楂、朝天椒、聖女果、紅葡萄乾和紅雞蛋。
滿滿的八個口袋,老人穿上了遮蓋的外套。
老人揮舞著雙手,朝著牆面之上高掛的紅色銅錢寶劍連續做了兩個收劍的動作。
隨後搖著腦袋走向了陽台拿起了撐衣桿,快准狠一刺一挑就取下了牆上懸挂的紅繩銅錢寶劍。
將晾衣桿放回原處背上寶劍的老人緩步打算從陽台下去,此時高度為三樓左右。
老人剛撐住陽台,身後孫子抓住了衣角:「爺爺你幹嘛啊?」
老人嚇了一跳,撐著陽台開始伸展懶腰:「爺爺腰不好,做伸展呢。」
孫子笑著:「我剛剛都看見了。」
「你都看見了啊?」老人有些慌張。
「我看見你偷藏好吃的了。」孫子伸出了手。
老人鬆了一口,無奈伸出食指做了個噓聲:「乖,爺爺把好吃的都給你。你不要亂說,爺爺等一下要去辦大事。」
老人從外套里的紅衣抓出一把紅棗,見孫子還望著自己連忙又是一把紅皮花生。
孫子雙手接了一捧笑著,遠處傳來了奶奶的聲音:「春晚精彩內容開始了!」
老人摸了摸孫子的腦袋之後指了指門外:「乖,看電視去。」
孫子吃著花生咧著嘴笑著走了出來,電視的畫面播放著2005雞年春晚第一個小品《祝壽》。
爸爸放下了手機笑著大喊:「爸,你要看的節目開始了!爸?」
孫子抓著紅棗笑著望向爸爸:「爺爺說他去辦大事去了。」
奶奶此時剛洗好碗笑著:「哪有什麼大事,你爸怕是又去會他那些西湖園林保衛部的老朋友了。兒子你忘了,以前都是我搞錄像帶給他錄春晚小品的節目。你等等平板搞一個重播就好了,每年總有些破事。」
奶奶雖然嘴上輕描淡寫地說著,但手指甲緊張得都掐到了肉里似乎是知道什麼。
……
(正文)
2005年農曆春節的前一天,到處都在瀰漫過年的味道。
我叫路橋,園林專業大學在讀。
過年寒假在家,閑來無事報名了一家叫「西湖園林保衛部」的公益組織。
遙想未來畢業之後簡歷上能填寫濃墨重彩的一筆,可誰能知道拿著簡歷卻到了怎麼一個地方。
這裡是西湖的聖塘閘亭旁,左邊是下棋的兩位大爺、右邊則是一群跳廣場舞的大媽。
似乎是紅扇舞配合這紅燈籠和紅雨傘,紅紅的扇子在我面前上下紛飛。怕不是在備戰春節之後的元宵燈會,估摸著要加緊排練了。
而面前則是一群正襟危坐上了年紀的人,在他們身上能看見老幹部的作風。
人人手裡都塞著一個保溫瓶,一本正經地坐在亭子里看起來就像是聚在一起排解退休后無聊時光。
我顯然不是這個風格的,但出於禮貌還是遞上了簡歷。
我自然想要離開,但其中資歷最大的老人開口了:「學農的?小夥子倒像種田的一把好手,看你這一身腱子肉。我家小孫子,未來有你這般高我就偷笑了。」
我尷尬地笑著,也不知道這是誇我還是損我。
老人朝著遠處招了招手,我怕是看錯了。
一位女孩朝著這邊走來,手裡抱著一疊文件笑著:「主任,今天的報告。」
被叫主任的老人樂呵的笑著:「這位是新來的同事路橋,蘇小小你照顧著一點。」
這就入職了?我簡直難以置信。但看著面前叫蘇小小的女孩,我顯然恨不得立刻入職。
一陣怪風吹過,水面波濤漣漪而起。
我下意識的哆嗦了一下,老人側頭詢問道:「要過年了?」
我馬上反應過來:「明天春節。」
「哦,好!今天你熟悉、熟悉這裡,明天上完班早早回家過年嘍!對了,你春聯買了嗎?鞭炮呢?對哦,今年不讓放鞭炮了。」老人說道這裡有些失落,身後上了年紀的同事此時也面露難色。
「我沒買春聯,但是家裡其他人應該買了。」我連忙解釋。
「啥叫應該,這個你拿著!我親手寫的以防萬一,新年新氣象不是嗎?」老人笑著從挎包里遞出了春聯。
我尷尬地笑著接過規規整整的春聯塞入了自己帶來的書包里:「謝謝,主任。我看過資料了,我平時是不是就是在西湖邊,把有問題的樹做記錄?」
蘇小小則指了指遠處:「跟我來吧,我給你解釋。」
我連忙跟上,整一個西湖園林保衛部應該也就我們兩個年輕人了。
蘇小小找了一輛破舊的自行車給我,帶著我兩人騎行在西湖周邊逛了一圈。
期間觀察著每一棵大樹,並為其做上記錄。
此時我才發現,對岸也有廣場舞大媽的身影。
而耳邊是***的好日子:「今天是個好日子,心想的事兒都能成。」
如果說聖塘閘亭旁偏抒情的話這裡就洋溢著歡快的氣息。
我們選了個安靜的台階坐下,詭異的風聲顯然又傳了出來。這次我靠湖邊更近了,好像聽到了怪異的聲音。
無法描述,就像是怪物的怒吼。
「等等,你剛剛有沒有聽見什麼?」我下意識地詢問道。
蘇小小搖著腦袋:「沒有,廣場舞的喇叭聲音吧。出現怪聲很正常的。我說說平時要乾的事情吧,偶爾有孩子走丟了或者有人撿到了丟的東西和身份證,我們也要幫著廣播一下。廣播站的鑰匙我們每個人都有一把,等過幾天入職了再給你配。」
我自然點著腦袋,但對剛剛的聲音耿耿於懷。
那種感覺明明像是湖底傳來的,怎麼可能是廣場喇叭?
我想了個話題對蘇小小說:「我感覺這個工作太老齡化了,適合養老退休。你一個女孩子為什麼要干這個?等等我這樣問是不是不太好?我的意思就是有時候會不會覺得,別人看我們就是天天在西湖閑玩的人?到點了就下班回家?」
蘇小小此時笑了笑:「那要看從誰的角度了,人的話確實是這樣,但站在樹的角度就不一樣了。」
「怎麼?還能有樹的角度?」我不解地說。
蘇小小指了指遠處的大樹:「就拿你面前的這棵杭州市花桂花樹來說吧,一棵桂花樹要長成你眼前的這顆大樹,至少要百年的歷史。就算長成一個人無法環抱的樣子,少說也都要二十年。而一個人的一生,長大成人也就二十年。一個人的壽命盡頭也不過百年之久。我們一輩子其實照顧不了幾棵樹木,相反這裡的每一棵樹都能看著我們這些人度過一生。」
「你這個角度很奇特誒,也就是說別人眼裡我們做的事情日復一日沒有激情,但樹卻知道我們默默為其服務了一生?」我說著反而開始激動起來。
「我們西湖還有七顆超過一千年的古樹,在它們眼裡我們則不過是一瞬罷了。當然,甚至有更誇張的東西,需要一代代人去守護。」蘇小小感慨道。
「更誇張的東西?需要一代代去守護?是什麼意思?」我反應過來蘇小小是話裡有話。
「我說的是文化遺產,就好比眼前的西湖需要一代代地守護。哎,說了你也不懂。」蘇小小緊張的解釋完起身去騎車。
蘇小小走的顯然是特別的急,記錄樹木狀況的筆記本掉到了地上。
看著蘇小小遠去的背影,我彎腰想要撿起。
卻看見日記本第一頁日曆的位置,在過年的那天打了個紅圈還寫上了一段話:晚八點半打年。
我拿起下意識的翻看,字體無比的端正。
我開始翻看起來,裡面寫的是樹木狀況的記錄。
但記錄頁的右下角顯然有別的東西。
每一頁右下角都會寫上一句:未蘇醒。
最新頁就是今天的內容,卻寫著:已蘇醒。
蘇小小此時騎了回來,緊張的一把抓過:「你都看見什麼了?」
「沒什麼,看掉地上了就想著給你撿起來。」我連忙回答。
「給你配鑰匙的時候你也會有一本的。」蘇小小說完再度啟程顯然十分匆忙。
而我感覺到了不對勁的地方,但就是說不上來。
原來我們是有辦公室的,西湖邊的小院堂里擺著好幾張書桌。
小房間內是主任的辦公桌,但顯然堆滿了樹木的觀察日誌。
不遠就是廣播站,可為什麼面試我的時候大家卻在湖邊的亭子?
主任喊著下班,大家一窩蜂的散了。
本應該是開心的事情但每個人卻都陰沉著臉,這很不對勁。
第二日,春節當天。
我感覺這裡肯定有著什麼我不知道的東西,但我顯然還是看不出來。
年級稍大的同事在手機上玩著五子棋、鬥地主,直板手機帶著九宮格按鍵。
蘇小小起身又打算帶著我湖邊一日游,我自然跟上。
蘇小小沒有變,時不時拿出本子記錄。
時間一晃下午四點,比起昨天還提前了兩個小時下班。
同事們都走了,整個小院子里就留下了我。
主任從辦公室內顫顫悠悠地走了出來笑著:「我鎖門,你回家吧。貼好對聯,吃團圓飯看春晚。」
我點著腦袋回了家,家裡看著自己爺爺從雜物房拿出了家裡的八仙桌擦拭著。
爸媽則拿出了一道道現學現賣的大菜。
酒足飯飽之後,家人其樂融融地坐在沙發之上。
媽媽端來了果盤,我卻一直在意自己這兩天看見的事情。
「今年沒有鞭炮聲了呀?以往西湖放鞭炮可熱鬧了。」爺爺說著望向了窗外。
「為了環保,減少安全隱患。就剛剛的新聞,北京出動了13萬名警察以及大量街區管理人員巡邏監督煙花爆竹燃放。」媽媽笑著回答。
「這不是更好嗎,不然以往這個時候噼里啪啦的吵得人心煩。」爸爸此時拿著手機回著公司的消息。
爺爺皺眉頭:「鞭炮是用來打年獸的,不放鞭炮不行的。」
「爸,你那都是老傳統了。誰還信這些妖魔鬼怪啊?」爸爸搖著腦袋遙控調到了中央台。
春晚剛開始第一個小品節目《祝壽》。
我聽到爺爺的話瞬間恍然大悟!
湖裡的怪叫聲、蘇小小的本子里八點三十打年。
這說的就是年獸!但這可能嗎?
我拿起了自己的包:「爸媽我出去一趟。」
「大過年的,去哪呀?」媽媽詢問道。
「一個同事,主任讓我給她送對聯。可惜我忘了,我現在給過去。趕在十二點之前!」我顯然說了假話,搖晃著書包里主任寫的對聯衝出了門。
「看你的急樣,男同事女同事啊?」媽媽此時樂呵呵的笑著。
「媽你別管了!」我關上了大門。
我並不知道蘇小小家住哪裡,也不知道主任家住哪裡。
但那一聲恐怖的叫聲肯定沒有聽錯,西湖裡肯定有什麼東西。
春節西湖邊,陸陸續續有人走入西湖的湖心亭。
我躲在暗處,才發現那些都是上班的同事。
他們踏入亭中脫下外套,一身紅袍扎入水中。
主任此時也踉踉蹌蹌地到了亭子里,身後的寶劍此時震動起來。
我沒看錯的話,寶劍似乎有靈性似的飛了起來。
主任踏劍而行,也一頭扎入了水裡。
此時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水面漣漪的倒影疊加間我看見了什麼。
那是水底世界的畫面,似乎有一隻巨大的年獸正在掙脫水底而出。
年獸的四肢被鐵鏈所困,但此時鐵鏈已經斷了兩條。
年獸的身旁正是那些上了年紀的同事,此時在水底進行著一場惡戰。
畫面一閃而過,但我還想細看的時候水面已經變回了平靜。
身旁緩步跑來的並不是別人,蘇小小此時也裹著風雪衣到了現場。
我立刻拉住了蘇小小的衣服,蘇小小轉頭看見了我嚇了一跳。
「你怎麼在這裡?」蘇小小警覺地看著我。
我看著蘇小小反問道:「我問你才對,你們這是搞什麼?水底下是不是有怪物?而且你們早知道了?」
蘇小小驚訝地看著我:「你都知道了?那你快鬆手讓我去打年獸。」
「年獸?」我不解地看著蘇小小。
「今年是場惡戰,往年有鞭炮鎮壓。今年不讓放了,你快讓我過去。你馬上回家,就當什麼都不知道。明天上班的時候,我再跟你細說好不好?」蘇小小解釋道。
我搖著腦袋:「不行,你現在就要說。」
「你知道年獸嗎?」蘇小小無奈地看著我。
我尷尬的笑著搖著腦袋:「知道一些,但不知道是不是你知道的。」
「還記得我跟你說的一代代守護嗎?說的就是年獸!西湖園林保衛部就是個幌子,招你進來也就是因為只有我一個是真的園林專業,需要另一個人來減輕負擔。古代的傳說是真的,古時候每年都會有年獸出來襲擊人類。後來用西湖成功的鎮壓了年獸,如果讓其衝出湖面就糟了!而且我告訴你年獸到處都有。各地的風俗都不太一樣,我們這樣看守年獸的神秘組織遍布大江南北。」蘇小小解釋完就想要走。
「等等,那我是你們的一員不就更要參加了!」我顯然也有些激動。
「我們就沒打算讓你知道年獸的事情,況且我現在就算是教你怎麼打年獸你也不行的。沒有系統訓練,會出人命的。」蘇小小不解地說。
「我力氣比你大不少吧?憑什麼你行我不行?」我不解地說。
蘇小小打開了羽絨服,裡面是一身紅衣服。
蘇小小的兩個鼓鼓的口袋裡塞滿了紅豆和紅棗:「年獸怕三樣東西,首先是所有紅色的東西,家裡掛著紅燈籠、貼了春聯和紅福它就會害怕。放鞭炮就能驅趕它讓它無法逃竄。最後就是這些紅色的五穀雜糧可以攻擊到它。」
「一切紅色的東西,是不是都對它有效果?」我反應過來詢問道,下意識地將包里昨天收的紅色春聯圍繞著自己腰間貼了一圈。
「你這根本就是開玩笑,我沒時間跟你鬧。」蘇小小有些激動。
此時的蘇小小一道紅符掃過我的雙眼,符上的字一看就是主任老爺子寫的。
「你自己看!」蘇小小大喊。
下一秒就算湖面沒有蕩漾,我也能看見湖底的狀況。湖底眾人都在限制年獸,年獸被壓制在湖心亭下方動彈不得。
我能看見主任御劍在水中穿行,潑灑五穀雜糧的樣子仙風道骨帥氣極了。
但此時我也發現,捆綁年獸的鐵鏈似乎只剩下了一根馬上就要突破水面了。
蘇小小點著腦袋:「你也看見了,多危險!不胡鬧了,你快讓我去湖心亭。」
我此時拉著蘇小小朝著亭子外面跑去:「你一個小姑娘去了也沒用。」
「你這是幹什麼啊?我要救主任他們。」蘇小小大喊道。
「你信我的,我有更好的辦法!」我連忙回答道。
「你能有什麼辦法?」蘇小小不解地說。
大過年的,唯一沒變的是大媽們對廣場舞的熱情。
特別是到了這種過節的日子,此時兩隊大媽正在廣場上爭奇鬥豔。
一幫跳著《好日子》,另一幫人正在揮舞著手裡的紅扇、紅傘和紅燈籠穿著紅裙翩翩起舞《兩隻蝴蝶》。
我指了指廣場舞大媽們,蘇小小瞬間反應過來我要幹什麼。
我們分別走到了兩個舞團的領舞位置,我和蘇小小几乎是同時關掉了對方的喇叭。
音樂停了,眾大媽們都望著我們一臉要吃掉我們的樣子。
我和蘇小小連忙解釋道:「我們是西湖園林保衛部的。」
「保衛就能亂來啊!我們在這跳舞,又沒有妨礙花花草草。」
「就是,你們憑什麼拔掉我們的歌!」
「出去,滾出去!」
我急忙舉起手機:「不是的各位姐姐們,我想請你們去西湖邊上一起跳。圍成一圈,用我們在西湖周邊的廣播給你們放歌。這不是過年了嗎?你們穿得那麼喜慶在西湖邊上一圈跳起來是不是格外地好看?我給你們拍照!」
蘇小小拿到了兩個U盤,去了廣播室。
調試著現場的喇叭,左半邊紅紅火火的《好日子》右半邊抒情紅歌《兩隻蝴蝶》。
我站在西湖邊,看著廣場舞大媽們在音樂下翩翩起舞。
蘇小小跑到了我的身旁,我們都能看見神奇的一幕。
年獸被兩邊的音樂和晃動的喜慶紅色嚇得躲在湖中心的亭子里紋絲不動。
時間到了十二點,年獸又陷入了沉睡。
而廣場舞大媽們也開心的喜悅迎來了跨年。
同事們連忙將鎖鏈重新固定,衝出水面穿著襖子走了出來。
沒人受傷,主任看著蘇小小和我笑著:「誰想出來主意?真的是太好了,這主意我要推廣出去。其他地方的同志有了這個辦法,就不怕年獸跑出來了。」
蘇小小看著我,我尷尬的撓著腦袋。
……
(後記)
從2005年開始的創文創衛活動,以及後來08年北京奧運會的全民健身活動為廣場舞的盛行提供了土壤。
在這樣官方和民間力量的共同作用之下,廣場舞以星火燎原之勢迅速流行開來。
規模越來越大、人數越來越多、服裝越來越統一,連音樂也越來越與時俱進。
與此同時守護年獸秘密的人們,也擁有了一種新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