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東都客棧
五更初時,黎明前的黑暗如同巨大的黑幕籠罩天地,帝東都冷清的官道上,漆黑無光,只聞得陣陣敲鼓打更的聲音。ωωω.ηīuЬЬ.∩et
孤絕抱著小小走在幽暗深長的青石道上,腳步拖沓的聲音增添了黑夜的凄涼,這一路奔波,孤絕已經累到極限,抱著小小的手也有些不穩,但卻因為這夜太過寒冷,二人身上的衣裳也都被夜露浸透,更是在穿過樹林時沾了一身樹葉,勾破了不少,所以不得不如此緊密,否則定會冷得發顫。
小小摟著孤絕的脖頸,望著身後漫無邊際,似沒有盡頭的黑暗,有些不敢信這一夜的短短兩三個時辰,憑著輕功,他們竟能這麼快就走到帝都市井,但是孤絕的體力已經耗盡,若是再找不到地方休息,恐怕難以支撐。
又走了一段,孤絕的腳步更加緩慢,最後停下。小小秀眉擰起,轉首一看,前面正是一間敞開大門的客棧,屋檐上掛著的幾盞大紅燈籠在風中詭異的搖曳,但那店內的透出的光亮卻讓人心神一振。
「這是東都日夜兼營的客棧」孤絕似乎也鬆了一口氣,隨後似突然來了力氣一般的大步走上前。
果然,一名小二甩著抹布,提著燈燭笑臉迎了出來,在見到孤絕和小小衣裳華貴,但卻狼狽不堪時,愣了愣,但隨即老練的道:「兩位客觀定是長途跋涉而來吧,我們這是東都第一家夜客棧,再往前面去可就還要走上一段途程,兩位不如就在這兒落腳吧」
孤絕對帝都何等熟悉,這帝都城的夜客棧起碼三五十間,但是他確實累了,也不計較,只道:「開間上房,燒熱水,飯菜端進房中來」
小二一聽,樂了,忙讓到門邊,恭敬奉承的道:「那是,那是,只要客官要的,小店都有」,隨後對著一旁的小廝道:「快,帶兩位貴客到天字一號房,好生伺候」
「來勒」那小廝也極為機靈,趕忙雙手抹了抹衣服,恭敬的接過小二手中的房牌,帶著孤絕便上了樓梯,邊引路邊道:「兩位貴人定是累了,若有什麼吩咐,小的就在這二樓巡視,貴人隨叫隨到.......」
走到一處還不錯的楠木門前,小廝開了門,領二人進去,抬首,只見三面牆壁張貼歲寒三友的水墨精仿畫,前側一張掛著芙蓉色薄紗帳的紅木大床,床前立著綉牡丹的屏風,兩旁一隻楠木小書桌,筆墨紙硯齊全。
孤絕掃了一眼房間,算是很滿意,於是隨手扔了兩錠銀子給小廝,疲倦的聲音透著低啞:「那一錠是賞你的,還有一錠給我們去買兩件男裝來,簡單樸素為上,我們是做生意的,因為半路被山賊劫了車,才逃命過來,不宜聲張」
小廝本還奇怪這二人衣裳華貴,但卻為何泥土斑斑,連顏色都莫辨,而二人的臉上也是如此,分不清俊丑,但此刻接了銀子,原本的笑意更為殷勤,連連點頭,道:「是是是,小的這就去辦,小店絕不會將兩位貴人的事情聲張出去,二位先歇著,小小就去......」,說著,退出房間,掩了門。http://www.niubb.net/
孤絕走到床前將小小放下,自己咚的王床上一倒,已是筋疲力盡,也不管身上的衣物已是臟污不堪,閉上眸子,伸展雙臂,整個癱軟在趕緊簇新的芙蓉色床單上,頓時,被褥上沾染了一層爛泥和樹葉。
小小秀眉擰了擰,實在看不出眼前這個比乞丐好不了多少的人正是當今魏王,她輕拂了一下長發,索性也與他一樣躺在床上,這一躺,只覺這一日一夜的疲憊有了依靠,心,也漸漸安定下來。
不多時,客棧的人送水送飯,孤絕拿銀子打發后,二人便開始狼吞虎咽,毫無半點皇室尊貴的風範,後來二人隔著一扇屏風,也不避嫌,可謂是灰天蓋月的一陣梳洗,才算是將這一路的風塵奔波全部洗盡。
更換了男裝,長發束冠,鏡前的小小看起來分外俊俏,活脫脫的一個粉面書童,她取了一條絲帕將身上所有的物飾都收紮起來,包括象徵皇妃身份的芍藥荷包、珍珠及那枚雕刻著鳳頭銜珠的百年好合鎖,那雙元寶底的流蘇鳳頭含墜鞋則是洗盡了放在孤絕的包袱中,至於那件百蝶穿花的大紅袍及娟紅長裙則是被埋了。
突然間的一身輕鬆,讓小小想起一句古,是謂『洗盡鉛華』,雖然說這詞所些貶低自己的身份,但此刻小小的腦海中卻只閃過這四字個。
微嘆息,轉身望向同樣換了衣裳的孤絕,只見他一身白色錦袍,長發束冠,手執一把竹扇,乍一看竟讓小小心頭一跳。他與龍燁當真如出一轍,只是龍燁的眉宇間淡漠冷清,眸光深沉卻剛毅,但孤絕卻是帶著幾許落寞,陰柔,那眼神雖也深沉,卻如漆夜一般另人透不過氣。
就是這樣的眼神,小小略略發獃,初次那似夢非夢的相見時,她就是被這樣的眼神震住,心頭不由得產生恐懼。是了,一個男子如此俊美,卻又妖冶邪魅,就很難讓人不產生恐懼,不泛寒。
孤絕感覺到了小小的視線,他收回對著窗外繁華市井的眼神,轉望向她,清晨的陽光灑在他的側容上,竟讓他看起來如此的不真實。
「我們不進宮嗎?」小小轉移視線,將收拾好的首飾扔在楠木書桌上,秀眉擰了擰,他們要與朝廷玩貓與老鼠的遊戲就必須有銀兩,而這些東西若是在市井出現,朝廷立刻就會察覺,所以他們必須回宮,一來為安全起見,二來客棧來往的人過於混雜,難免會查到這裡,到時候若是想跑,可不比皇宮好躲。
孤絕抬手撐著額頭,沉默的凝視著小小,卻不發一言,小小秀眉黜緊,瞪向他。
孤絕輕笑,隨後卻是意味深長的道:「我當真看不透你,莫非你比李忠那個老狐狸還狡猾?」為何她不反抗,不逃跑,甚至連掙扎都不曾,他實行這次計劃,曾想過無數種可能,也以為會失敗,但卻沒有想到竟順利得連他自己都不相信。
她是李忠的女兒,又得太后的深寵,且又聰慧得另人不敢置信,如此優越的條件,若是她當真聰慧,就不應該乖巧順從的跟著自己出宮。
小小聽出了孤絕話中的意思,她不可置否的冷笑一聲,隨後抬眸,不冷不熱的道:「那以王爺的意思,我該如何?王爺既要抓我,想來必是將我的過去曾經一一查探清楚了,李相國與二夫人待我如何,王爺自當是了如指掌......」
「你恨他?」孤絕眼神一沉,眸光閃爍著什麼。
「不恨」小小仰首,那些痛苦不是她經歷的,所以她沒有絲毫感觸和情緒。
「不恨?」孤絕聲音泛冷,眼中隱現著危險。
「我從來都不曾對他有過任何期盼,王嫣玉也一樣,沒有愛,何來的恨?」小小知道孤絕想試探什麼,但是那些都是另外一個人的過去,李毓蓉已經拋棄了這具肉身,也許,她也沒有一點點的怨恨吧。
孤絕一怔,似乎沒有想到小小會回答得如此冷情,如此的雲淡風輕,在金陵,幾乎沒有人不知道李忠趁龍宇出征時,搶了帝都第一美人王嫣玉回去做夫人,但是對於王嫣玉是否曾生育,卻不得而知,由此可以證明李忠對這個美人的漠視程度,這個狡猾的老狐狸有著吞納天下之心,自然也希望有個體面的夫人,只是王嫣玉做不到,因為她過於柔弱純真,所以,不足一年,李忠便取了有心機的二夫人。
「你還對什麼有感情?」孤絕頓時有些討厭小小的這種淡然,這個不該九歲小孩該有的冷漠,太聰慧,太純真,太美好,卻也太冷清......
「那要有什麼東西值得我付出感情了」小小覺得這話題實在無聊,懶散的起身走到床邊,看著小二送來的簇新的被褥和床單,動手鋪床,隨後脫了鞋翻身躺下,懶懶的道:「我累了,先睡......」
先睡?孤絕倏地的起身,這才感覺到自己已經疲憊不堪,他衝到床邊,冷瞪著被褥那如貓兒一般大小的身體,劍眉擰起,咬牙道:「你睡在中間,那我怎麼辦?」,這住店的銀子可是他付的,但是這個娃娃居然...她居然......
「那又如何?」小小閉著眼睛,睏倦的應答。
「那又如何.......」孤絕的聲音上揚,上前粗魯的一把將她拽起,吼道:「你睡地下,我睡床上......」
小小秀眉一挑,慢慢的睜開雙眸冷望向孤絕,孤絕一怔,而小小則冷聲道:「不愧是兄弟,果然一樣沒有教養」
孤絕怔住,而小小則是一把甩開他扣住自己胳膊的手,再次睡下,但是這次卻向床內移了移,留出了一塊很大的地方,算是最大的讓步。
孤絕擰眉望著小小發慈悲一般的留給自己的那塊方寸之地,牙齒咬得吱吱響,他是大運國的魏王,從來都沒有一個女人敢跟他搶床,但是現在這個九歲的小屁孩居然...居然佔了他的床,還讓他睡那巴掌大的小地方。拳頭握起,孤絕全身的經脈都暴起,還想上前去將小小給扯下來,但是小小卻已經聽那磨牙聲聽煩了,一個翻身將被褥全部扔到地上,起身與孤絕對瞪,隨後咬牙道:「這樣總可以了吧」
隨後,下床裹了棉被便在床下的踏板上的睡了。
孤絕怔住,失神的瞪著小小,隨後又看了空無一物的大床,胸口囤積的火焰熊熊燃燒,這有什麼不一樣?
薄唇緊抿,拿出了這輩子最好的忍耐力和修養,上前一把將小小連人帶被褥,帶枕頭的抱到床上,最後脫了鞋子,恨恨的鑽進了被窩,側躺著怒瞪小小那張似乎熟睡,且很是香甜的粉面。
小小紅唇隱笑,隨後一個翻身,背對著孤絕,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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