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勝

「那我，就試試唄。」謝莫袂輕笑一聲，表情瞬間變的嚴肅起來！

陸道人的帶鞘長劍，仍點在他的胸口處，但是給謝莫袂的感覺已經和剛剛完全不一樣！

陸道人的臉在他眼中變了形狀，不再是那個清冷高瘦而悠然的老者面貌，而是一個眉宇間帶著兇狠的中年人——那個曾經害他差點在大漠里丟了性命的馬賊頭領！容貌一旦發生改變，，謝莫袂的身子就再也難以保持平靜，渾身開始不自主地顫抖起來。

「不夠，遠遠不夠！」陸道人大喝一聲，「你的憤怒和決心，就只有這些嗎？」

「不夠？」謝莫袂心裡一驚，陸道人的模樣再次發生改變——變成幾個月前臨安北街上所見的那幾位五邪教中人！

司朔的話彷彿又在耳邊迴響，不帶一絲感情的複述著他們的惡行。

謝莫袂的眸子一瞬間變的通紅。

「不可原諒！」被他握在手中的劍，艱難的舉了起來，劍尖直指陸道人，但是始終沒有刺下去。

「還差了點什麼。」陸道人見狀，沉吟片刻，「我來推波助瀾一把吧！」

「謝小子，你聽好了！」

「前輩請講！」

「若你始終無法刺出這一劍，那我還是勸你放棄練劍這一途吧！」

「一個猶豫不決的傢伙，註定一事無成的。」陸道人的話，如同黃呂大鐘，響徹在謝莫袂心頭，「而且不光是練劍，其他的恐怕也做不出什麼名頭來。」

「我勸你還是早早放棄，回家安心當個富家子弟算了，何必參與到江湖朝堂上的爭鬥與廝殺？」

「摟著漂亮姑娘，住著豪宅大院，出門前擁后呼，比不在這裡勤學苦練要輕鬆的多？靠你爹和你二伯，留給你的財富和榮譽，恐怕三四代都未必揮霍的乾淨。」

「百年之後，眼睛一閉，這輩子的榮辱功過，管旁人如何去說？」

「你可，考慮清楚了嗎？」

「我……」陸道人一番話，似乎並未起到作用，反而讓謝莫袂的身子一軟，勉強抬起來的長劍差點就放下。

「是啊，我又是何必呢？」

這些話他聽旁人講過無數次，但是唯有這一次才是直撞胸懷！

只有自己吃過了苦頭，受過了傷，流過血與汗，才知道這一座大山是有多難翻越。在未經受苦難之前的決心和許諾，統統可以當成是放屁。

那些像大山一樣壓在他身上的東西，讓謝莫袂幾乎快喘不過氣來，而這僅僅還只是開始。

「放棄吧，放棄吧！哪怕在家裡頹廢一輩子，爹也不會說什麼。不過是背地裡受些嘲笑罷了，反正又不會落到自己耳朵里。」一個聲音出現在他腦海里，不斷的誘惑著他。拿劍的手開始鬆軟下來，長劍慢慢放下。

陸道人睜開眼，緊緊盯著謝莫袂的動作，密切的觀察著他現在的狀態。陸道人明白，剛剛他說的話，既可以幫他掙脫心魔，也能讓他沉淪深淵。話說出口之後，能主導一切的就不再是陸道人這個罪魁禍首，而取決於謝莫袂自己怎麼想。

一天的苦練和辱罵，已經讓謝莫袂整個思想綳成一根筋。再往上面加東西的話，要麼就是高高彈起，要麼就是直接被壓斷。

「看樣子，你還是沒能熬過去。」看見謝莫袂長劍完全落下，有氣無力的拖在地上，陸道人長嘆一口氣，「可惜。」

說罷，他準備收回自己的佩劍。可是就在此時，異變突起！

謝莫袂眸子里的血紅色瞬間消散的無影無蹤，本來猙獰而暴怒的臉色也在這一刻恢復原貌！

「我好了。」謝莫袂長劍再起，不帶一絲猶豫，果斷刺向陸道人的胸口！

「你小子，是裝的？」陸道人大驚，但是並未因此而慌亂，多年的打鬥經驗已經讓他身處任何環境都能沉著應敵！

陸道人的佩劍震蕩，似要震開謝莫袂刺來的這一劍，但是卻撲了個空——謝莫袂只是虛晃一槍，拉開兩人的身位！

二人的距離再次拉開，陸道人站在自己畫的圈子邊緣，手握長劍，眯著眼，直勾勾的盯著謝莫袂的動作——剛剛的那一劍，他本能的感受到了危險的氣息。

「陸先生，請你出圈。」謝莫袂話中含笑，眉宇英氣十足！

「你，如此有自信？」陸道人看看他，又看看地上的圓圈，笑了笑，「你可要知道，放我出來的後果可不是鬧著玩的。」

「晚輩心裡有數，」謝莫袂回答道，「只是，老先生您這樣無異於是自斷一臂，而如果是真的有敵人來襲，可不會像您這樣忍讓和退縮。」

「這麼說，你想玩一次大的？」陸道人似笑非笑的盯著他，「什麼給了你自信？」

「不算是自信，」謝莫袂展顏一笑，「而是我想試試，那位身體有恙的老先生交給我的斬沙十四刀，到底有多強。」

「哦？」陸道人聞言，不可思議問道，「你掌握了那一套？」

「不算掌握，只能說是略懂。」謝莫袂靦腆回答道，「還請老先生讓在下先出招！」

「好！」陸道人大笑，「既然你都讓我出了圈，就讓你先動又如何？」無人留意到的是，陸道人長劍上的鞘，不知何時已經被她摘掉了！

斬沙十四刀，需要兩把兵刃才能施展出最大的威力來，謝莫袂只有一把，威力肯定會大打折扣，但是陸道人絲毫沒有放鬆警惕，他心裡清楚，如果謝莫袂真的掌握了那一套刀法，那麼絕對不可小覷！

那一套刀法的威力，他可是親身體驗過無數回的！

「第十四刀！」謝莫袂大喝，周身的氣質似乎又發生改變。

那是一股純粹的死氣。

那是只有從屍山血海中爬出來的人，才能擁有的死氣。

活人勿入！

謝莫袂並非是個濫殺之人，至今為止，死在他手上的不過寥寥數十人，大多都是無惡不作之人，他哪裡來的這種氣魄？

「你現在的模樣，像極了他！」陸道人大笑，靜靜等候接下來的一劍。

「前輩，來了！」

九天霹靂！

斬沙十四刀，一刀更比一刀快，所以一刀也比一刀難練。使出最後這一刀，謝莫袂渾身上下都傳來破空聲！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這一劍，似乎馬上就能刺進陸道人胸口，而陸道人現在還還無防備。

「是啊，快總歸是沒錯的。」出人意料的，陸道人和藹的笑了笑，「但是再快的刀，被人預料到了，也是可以提前做出準備的。」

針尖對麥芒，兩柄長劍的劍尖撞在了一起，迸出火花！隨後劍身交錯，發出刺耳的聲音，又擦出一片火花！

謝莫袂的劍抵在陸道人的胸口三寸處，而陸道人的劍已經抵上了謝莫袂的喉嚨。

「我贏了。」陸道人笑了笑，「你還是慢了些，但是我很滿意。」

「不，是我贏了。」

謝莫袂張開了另一隻緊緊攥住的拳頭，裡面是一小塊衣料。